蕭望的記憶停留在十多年前,那時候剛剛跑到黑風山,餓得慌了啃了口骨頭,後來,他就暈了。
蕭望本身也是那時候化形的,剛好現在記憶連接上,他就覺得自己啃了骨頭後昏迷,醒來身邊多了個白嫩嫩的母的,而他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漂亮黑毛也沒了。
索性這人形也高大魁梧,讓蕭望十分滿意,若是變成了兩三歲的小娃娃,他是絕對不會用人形生活的。
他自己覺得一切都好得很,沒想到王富貴兒說這已經是十幾年後,那討嫌的紅蟒居然跟他稱兄道弟,而他手底下還跟了上百個兄弟。聽起來似乎很不錯,但把他關房間裏聞那臭味兒到底是幾個意思?
一股子魚腥草的味兒,真是受不了。
蕭望一腳踹向薰香爐,結果下一刻就跳着腳嗷嗷大叫起來。
那香爐是白侗的法寶,蘇甜讓白侗施了法術把香爐定在了地上,蕭望那隨便踢一腳,疼的是他自己。他氣不過,一巴掌把桌子劈作兩半,隨後在門口大聲吼,「放老子出去,聽到沒!」
蒲扇一樣的巴掌把門板拍得嘭嘭地響,蕭望越想越冒火,脾氣也越來越大,他知道房門也被設下了結界,而他現在槍也沒了,要破那結界似乎有點兒難度。
不過蕭望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越是處境艱難,他的意志就會越堅定。譬如這個時候,他堅定了要出去的信念,就會為之付出行動。他推不開門就開始撞,將房門撞得哐哐響,自個兒身子撞得青紫一片都不肯停,最後,蕭望抬頭看了一眼房頂,他想,變回原形的話,是不是能把這房子給撞塌?
就在蕭望打算變回原形的時候,房門從外頭被推開了。他立刻撒丫子跑出去,等出去之後才雙手環胸前,兇巴巴地道:「再把我關在房間裏,我吃了你。」
蘇甜沒理他,進去把薰香爐蓋子揭開,裏面的養魂藻剛好全部燃燒成灰,沒有一點兒殘留。這養魂藻每日燃一根,每根三個時辰,蕭望現在還小,估計其實內心還有點兒恐慌被一個人關房間,日後要呆夠三個時辰,只怕會越來越困難。
要不,讓白侗把他打暈算了。
蘇甜把房間裏緊緊關閉的窗戶打開通風,她站在窗邊的時候,正好看到蕭望變回了本體,且不知道是何緣故,他現在的身體只比正常的黑狗大一點兒。此時那黑狗在樹底下一翹腿撒了泡尿,接着從一旁的樹叢里扒了根骨頭出來,叼在口裏從老王圍着的那個柵欄里鑽了過去……
那骨頭是昨日她烤的鹿肉,一整隻鹿都被蕭望給吃了,後來她收拾骨頭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些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居然會被他偷偷藏起來。
蕭老大小時候也是跟野狗搶過骨頭鑽過狗洞偷雞噠……
那時候的他,肯定過得很辛苦。
蘇甜感嘆地看着他跑遠,等他跑得看不見了,蘇甜又去看望其他傷病員,白侗和玄紅都忙着照顧黑風山的其他妖怪,蘇甜也沒閒着,她一有空,也會去幫忙,這人一旦忙碌起來,被喜歡的人遺忘的難受也就淡了許多。
&甜甜?」玄紅蹲在一個煉丹爐前,手裏拿着一把小扇子,不停歇的給爐子煽火,一張臉也被煙火熏得紅彤彤的。她眼睛微微泛紅,瞟了一眼旁邊搗藥的蘇甜,有些擔心地說,「你別擔心,四十九天後蕭老大肯定會想起來的。」
蘇甜的失落,玄紅都能感覺到。其實她也喜歡老大,很喜歡很喜歡,按理說老大失憶了她應該竊喜才對,但玄紅覺得她高興不起來,她心裏只有愧疚,而這種愧疚,只有不停地忙碌才能稍稍減輕。
她根本不會煉丹,神識受傷未愈,身上的靈氣也並沒恢復,卻在不斷的消耗靈氣幫白侗煉丹,一刻也不想閒下來。她看着神情憔悴的蘇甜,又道:「白侗說了,四十九天後,肯定會恢復的。」
在一旁分揀草藥時刻準備着投入煉丹爐的白侗扯了扯嘴角,淬鍊藥草的手都微微頓了一下。
他什麼時候說過一定會恢復的。這個根本說不準啊,畢竟是被困神鞭絞碎的元神,沒直接成傻子就已經很幸運了,雖然聽大伙兒說,他們老大本來就挺傻的,數數都數不過五……
真不知道繼續蠢下去會變成什麼樣子。
&蘇甜點點頭,她用藥杵一點一點兒的碾着藥草,那藥草被壓出來的淡綠色汁液是碧綠透明的,在藥盅裏頭微微晃蕩,透過那碧綠液體,蘇甜都能看見自己的臉。
她一眨眼,就有一滴淚水落入那藥汁當中,蘇甜慌忙用手背擦了下眼,微微吸氣後才稍稍平復下來。
每時每刻,都在難過。
擁有的時候不覺得有多珍貴,而失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喜歡的。
她臉上被扇一巴掌的指印在白侗的治療下已經消失了,但那一刻蕭望的眼神和話音依舊會浮現在眼前,提醒她,他不記得她了。她都擔心,現在的蕭望還會不會再喜歡上她,畢竟,從前的喜歡好像也挺莫名其妙的。
她都沒做過什麼惹人喜歡的事情啊。
就在蘇甜鎖着眉頭擔心的時候,一道黑影從外頭飛奔過來,進門之後,黑狗兩隻爪子搭在桌上,沖蘇甜汪地叫了一聲。
它嘴一張,嘴裏的大珍珠就掉了下來,從桌子上蹦到了地板上,一下子滾到了柜子底下。
是那顆珍珠。
那天夜裏,蕭望喝醉變成了狗,要跟着她進屋,她被纏得煩了扔了顆珠子讓他去撿回來,結果,他就在外頭睡了一夜,那珠子也不知下落,卻沒想到,會被失去記憶的他給撿回來。
蘇甜眼睛有點兒紅,眼眶裏又水汪汪的。黑狗汪急得原地轉了兩圈,追着那珠子往柜子那跑去。
蕭望頭抵着柜子門縫,身子壓到最低也擠不進去,他伸了爪子去刨也沒刨出來,原地轉了幾圈之後又猛地愣住,自己抬爪子看了一眼,先是小小地汪了一聲,接着又口吐人言,「媽的,怎麼忘記我能變人了。」
說罷,他變成人形,往前走兩步,雙手輕易地把柜子舉起來放到一邊,接着蹲下身把珍珠撿起來,沖蘇甜晃了晃,「這是你的吧,我聞到你的氣味兒了,藏在樹洞裏呢。」
白侗覺得自己眼睛都瞎了。這傢伙果然是更蠢了,你變人的時候,能不能記得把皮毛幻做衣服啊,這麼赤條條的真是……
他扭頭看到玄紅正盯着看,直接用袖子擋了她的臉。
玄紅:「……」
蘇甜臉紅紅的,她低着頭說:「變成人了要記得穿衣服。」
&蕭望點點頭,將皮毛化為黑衣穿上後走到蘇甜面前,把大珍珠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接着問:「你餓了嗎?」
問完,他看了一眼那邊用袖子擋了臉的兩個人,咧嘴一笑,大步跑出房間,接着一手拎一隻野兔過來。
蕭望將其中一隻給了蘇甜,「喏,你一個我一個,等會兒你烤給我吃好不好?」
這時候,玄紅頭從袖子底下冒出來,她笑着說:「老大,我們的呢?」
蕭望臉一紅,隨後道:「你又不是我媳婦兒,幹嘛要給你獵。」
一句話說完,所有人都愣了。
蘇甜也傻傻地看着蕭望,問,「你恢復了嗎?」
&復什麼?」蕭望掃了蘇甜一眼,「你不是跟我睡了嗎,難道不是我媳婦兒?」
&欺負我年紀小,我醒來的時候,你跟我躺一張床上呢!」蕭望心頭默默想,他以前穿狗洞去那些人家裏偷東西,別人家一男一女兩口子躺一張床上,不就是夫妻麼。
&然你不是我喜歡那種類型的,太嬌弱了,跟豆腐似的一拍就碎了,身上還有味道,但我肯定會養着你的。」蕭望把胸膛拍得嘭嘭響,連連保證道。
蘇甜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她眨眨眼問,「那你喜歡哪樣的?」
蕭望毫不猶豫地回答:「高大壯實胸大屁股也大的!」
話音落下,就見徐娘子慢騰騰地走了過來,她是水族,被龍威傷的是神識,所以現在神識虛弱卻沒啥外傷,這會兒打算過來看看,能不能幫點兒忙。剛走到門口呢,就聽到老大這麼說,嚇得徐娘子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老大,你可千萬別喜歡我……
等你哪天想起來,我還要不要活了哦。徐娘子縮着頭站在門口,都不敢進屋了。也就在這時,外頭又一個聲音響起,「有人嗎?東海龍族前來拜訪,還請祖奶奶出來一見。」
東海龍族?
東海的龍跑來黑風山做什麼?
蘇甜眉頭皺起,她起身,緩緩走出房門。在她臨時用靈氣結成的結界外,霸王槍所在的界限那邊,正站在十餘人,他們身後是海馬拉車,車架上堆滿了深海里的靈寶。
十餘人中,領頭的那個是個穿紅衣的龍女,她遠遠衝着蘇甜行了一禮,盈盈一拜後才道:「祖奶奶,東海龍宮敖凌太子心系玄紅,願將其納為側妃,還請祖奶奶做個證婚人呢。」
她笑道:「玄紅姑娘,大喜。」
龍子迎娶側妃本來斷然不該如此草率沒有章法的,但此時情況特殊是不可能大辦的,現在只要把人接回龍宮就好。龍女說完後又問:「三日之後便是吉時,玄紅姑娘現在就跟我們走,還是要先跟朋友敘敘舊?一兩天我們還是能等的。」
&海要娶側妃就這派頭,龍嫣,你在講笑話吧。」說話的是白侗,他也認識那個龍女,故而直接喊道。
龍嫣原本是蛟,萬年前成龍後入了東海,她在東海龍族裏頭地位不高,派她過來接側妃,白侗真是覺得東海在打臉呢!
打的還是祖奶奶的臉!
&狐狸,我東海如何,還輪不到你這隻山狐狸來評頭論足!」龍嫣皺眉道,「玄紅姑娘跟太子情投意合,早已有了後代,只要能在一起就行了,何必拘泥形式講排場?」
龍嫣手指甲都快掐肉里了,能夠成為東海龍宮的太子側妃,這種好事誰會不答應?這一車的靈寶價值不菲,若是給她,她的修為境界都會再進一層,龍嫣完全不相信玄紅會拒絕,她的孩子也還在東海,到底有什麼理由會拒絕?
孰料,正這般想着,龍嫣就見那一襲紅衣的女子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衝着她吼:「滾,我是不會去東海的。帶着你的東西滾!」
龍嫣覺得自己臉有點兒疼。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冷道:「你考慮好了?」
&紅,你不為自己想,要窩在這貧瘠的山上就算了,也不打算管你孩子呢?」龍嫣斜睨她一眼,「我可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狠心的母親呢,明明有機會和孩子重聚,卻是連想都不想一口回絕了。」
她頓了一下,又道:「莫非,你就放心那孩子給西海公主養着?」
龍嫣笑了笑,「也對,雲煙公主宅心仁厚,一定會好好待那孩子的。」
玄紅渾身一震,目中含淚,臉上再無半點兒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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