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丞相去世前,用最後一口氣寫下了奏摺,向易國國君誇獎衛聆這些年來為易國做的貢獻和她在百姓中的威望,請易國國君立左議諫衛聆為新丞相。因此,在沈厭夜再一次見到遺音琴靈的時候,她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衛丞了。
與她一起為易國帝後引路的,是另一位身着紅衣,頭戴紅冠,身上斜掛了一朵紅花的女子,想必便是新科狀元嚴蕊。她的五官並不十分出眾,和絕色傾城的落雪遺音琴之靈比肩之時,更顯得容貌平淡無奇,但是她目光流轉之間,沒有尋常女子的嬌柔秀美,反而有一股勃發的英氣與銳氣,和從前那些獨佔鰲頭的狀元們沒有任何區別。但凡狀元及第,年少得志的人,都恨不得指天畫地,認為整個世界都是自己戰場,任自己馳騁。這般飛揚的神采,也許比溫柔的嬌羞更適合出現在這個女人臉上。
衛丞與新科狀元一道騎着高頭大馬經過朱雀門前,他們身後跟隨着八位抬舉帝輦的侍衛,帝輦後又跟隨着舉着明黃色華蓋的掌扇使女。他們所過之處,周圍的百姓無一沒有下跪叩頭,口中高呼萬歲,但是沈厭夜只是遠遠地站在道路的盡頭望着他們漸行漸近。
遺音琴靈遠遠地便也看見了他,唇邊不由得綻放出一個略有些苦澀的淺笑——他終於回來了。她的劫數,終究是躲不過的。
她在距離沈厭夜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停了下來。嚴蕊有些疑惑,她戒備地望着沈厭夜,卻沉得住氣,沒有說什麼,倒是一旁隨行的侍衛厲聲高喝道:
「你是何人,為何不跪?!」
沈厭夜還未來得及張口,遺音琴靈便長袖一擺,制止了那侍衛,唇角勾起一道美麗的弧度:「怎麼能令這位貴客跪拜我等呢
。」
她翻身下馬,落在地上時已然對着易國帝後的龍輦道:「陛下,娘娘,這位公子便是前些日子在洛城擊敗了那藍衣修羅的天庭上仙,為執掌天條,代天巡狩之人。」
話音落下,周遭百姓一片驚呼之聲。他們雖在易國,卻也聽過那藍衣修羅的可怖。當聽說她被一從天而降的黑衣人幾招便擊敗了,大家更是一片譁然。只是,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謠言,說那位打敗藍衣修羅的黑衣仙長亦是三百年前,攜其劍靈,以極為血腥的手段殺光了胤國滿朝文武之人。因此,他們的心中,驚慌不是假的。
這謠言想必亦是傳到了易國帝後的耳朵里,因為他們相攜着走出帝輦時,神色雖然淡定穩重,但是望着沈厭夜的目光卻也有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慌。天音皇后只是與沈厭夜對視了一眼,便立刻移開了目光;倒是易國皇帝很是有膽色,竟直視着他的眼,道:「上仙下凡,可是上天有什麼旨意要傳達給朕嗎?」
沈厭夜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讓人分不清他說的是請求還是命令:「天地浩劫將至,天帝命我重塑生死鏡,還請陛下與娘娘助我一臂之力,將生死鏡的碎片之一歸還於我。」
易國皇帝從來都不知道遺音琴靈贈給自己妻子的玉玦竟是生死鏡的碎片,此刻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但是沈厭夜看上去實在不是什麼好說話的模樣,易國皇帝實在不敢令他來解釋來龍去脈,於是只好道:
「如若此物在易國,朕定是雙手奉上。只是,生死鏡的碎片,朕卻是聞所未聞。」
沈厭夜伸出右手,結了劍指,併攏的食指和中指指向了天音皇后腰間的玉佩。他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上面的靈力,便微不可見地笑了笑——果然,是被加了封印了,否則他怎能感受不到這枚玉玦散發出的靈氣?
於是,他雙指凌空一划,指尖所過之處結了一道閃爍着白色光澤的符咒。然後,他輕輕彈指,那符咒便凌空向天陰皇后飛去,纏繞在了她腰間的玉玦上。只聽一聲結界破碎的聲響,那片原本看似平淡無奇的玉石頓時間光芒大聲,幾乎要把天上的日光比了下去。天音皇后到底是個凡人,哪裏見過這樣的事情,登時嚇得花容慘白,但是好歹還未至驚慌失措,保留着容儀。
沈厭夜攤開手掌,接住了那團白色的光芒。周圍的光澤漸漸暗下去後,一片像是冰玉般通透卻隱隱泛白的碎片靜靜旳躺在了他的手心裏。沈厭夜將其收入了長袖之中,向不知如何是好的易國帝後道了謝後,本想就此離去,但是眼角的餘光瞟到了一直跪在地上的遺音琴靈。
「如今天下大亂,鬼魂妖魅肆虐,你在一片亂世之中保全了天音城,雖手段欠佳,卻依舊功不可沒。」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髮釵垂下的流蘇隨着她的動作劇烈地顫了顫。沈厭夜說完,足尖點地,長袖一振,便倏然接力飛躍而起,這便要飛回天闕。遺音琴靈立刻起身,對着沈厭夜的身影高喊道:「三個月期限已到,我也已經得償所願。您……不打算捉拿我回天庭嗎?!」
沈厭夜懸停在空中,靜靜地凝視着她:「你既問了,我便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選擇現在跟我回天庭,帝君會因你自首而對你從輕發落。要麼,你選擇留在凡間,在天地命數難定之時,保全你想拯救的人。」
「我選擇後者。」她說道。
她語氣中的堅定一瞬間讓沈厭夜想到了自己一直以來的舉棋不定,以及在面對陸欺霜質問時的束手無策。不得不說,遺音琴靈擁有許多他不曾擁有的品質,難道這就是她最終成功了,而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的原因?
沈厭夜正在如是想着,遺音琴靈又道:
「宗主,雖然我不可能在最後的時刻,向當年一樣站在您身邊,但是我依舊想說……祝您贏得勝利
。因為有個人一直都站在您身後,而您的對手,總是孤身一人。」
沈厭夜端詳了她片刻,目光里終是帶了一抹笑意。他並未再說什麼,便重新轉身,飛離了天音城。
……………………
沈厭夜徑直進入南天門,完全沒有理會兩位值日天兵瞪着他,像是吃了黃連一樣的表情。他思索着自己的事情,便縱起雲頭往凌霄殿飛去,一路遇到的其他仙靈們一如既往地都要遠遠地繞着他走,實在躲不過的也不敢和他搭話。他飛得很快,黑色的衣袂和長發被劇烈的風揚起,紛亂的髮絲幾乎模糊了他的視野。但是很快地,一隻如同月光般潔白的手忽然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替他攏起了額前的長髮。那人手指上鑲嵌了被雕刻上了火獄蓮蕊圖騰的紅色晶石的魔尊權戒實在太過顯眼,沈厭夜大吃一驚。若不是那隻手的主人護着,他怕是要從天上跌下來了!
「你怎麼在這裏?!」
他趕緊扯着對方落到了附近的白玉台上。那人紅衣黑髮,站在滿目潔白的雲端,容貌妖異非常,實在和這天界的氣氛格格不入。此時此刻,劫火劍靈正笑得十分無辜:「你把我帶進來的呀。」
沈厭夜終於明白那兩位值日天兵看自己的眼光為何如此詭異了。他長嘆一口氣:「……你怎麼不提醒我?!」
「……好吧,其實我在想事情,等我注意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蓮瑕無奈道,「而且天帝不是說了麼,你可以帶我進入天庭呀?」
沈厭夜一時無語。他用手重重地拍在了自己額頭上:「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
「沒有但是啦,木已成舟,而且天帝大概已經知道了。」蓮瑕苦笑着看着他,然後扳住他的肩膀,將他轉了個身。
沈厭夜順着蓮瑕手指的方向看去。白玉階梯的兩端皆是披堅執銳的天兵,階梯的頂端,是座華麗威嚴的宮宇,宮宇的匾額上書端莊大氣的三個字——「凌霄殿」。
沈厭夜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飛來了這裏。他來這裏是為了向天帝通報陸欺霜的約戰之事的……雖然,天帝的坐下有千里眼和順風耳,他的父親望朔又持有鴻蒙觀天鏡,因此對方大概已經知道了。至於蓮瑕……
「我還是去見見天帝吧。不然……以我的身份『潛入』天界,總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也只能這樣了……」
「放心吧,不會給你惹事就是了。不過,你已經惹了那麼多事了,也不差這一兩件?——哎,不要那麼看着我啊,當我沒說就是了。可是呢,厭夜,我其實很好奇——你看你自己都惹出了這麼多事了,天庭的那些神仙還不是都不敢管你,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天帝似乎對你好得很過頭呢?你說這到底是因為——」
蓮瑕一提起這個茬,沈厭夜立刻就想起了昭陽仙宮發生的事。他乾咳了一聲,又恢復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既然你答應了不惹事,就不要在離凌霄殿如此之近的地方妄議帝君。」
說完,他便一躍而起,足尖輕盈的點過那些白玉階,掠向了凌霄殿的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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