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鵲深吸一口氣,慢騰騰地下了床榻,昂首挺胸走到梳妝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了菱花銅鏡,「我去了樞密院。府中最近發生了點事,一時忘了告訴軒璞姐姐回來。大管家已經另去通知。」
月鳶青唇角生硬地扯了扯,疾步跟來,提高聲貝,「呵呵!這等大事你都會忘記,可見你是怎樣一個人。又把我置在何等地位。」
冷雪鵲轉過身來,仰頭斜視着月鳶青,「你又是何等身份?可擺正了!」
「大奶奶!少夫人這是罵你呢!罵你是小地方來的。」小春操着一口南郡的話向月鳶青道。
小夏同樣也是一口南郡話,「大奶奶!我們回府!少夫人這是諷刺你是外人。」
「我並沒有這心。有禮是客。無禮就不要怪我。」冷雪鵲懶洋洋地橫掃三人一眼,又轉過身瞅向菱花銅鏡。
月鳶青波瀾不驚,顯然應付這等場面已是有着十足的經驗。她一把抓住冷雪鵲的後領,把她拎返轉過來,洋洋得意,晃動着腦袋,逼視着她,「呵呵!我是小地方來了。也是外人。但我夫富甲天下。我還兒女滿堂。你呢!雖有地位,但有什麼?現在不是還連累了我娘家嗎?掃帚星!」
哪壺不開提哪壺!冷雪鵲頓時怒不可遏,一把狠狠地揮開月鳶青,也不管她連着倒退,小春小夏發出驚天尖叫,挾着一股風轉身向坐榻疾步走去,「恐你只有女沒兒吧!對了。是不是你相公要另娶小妾,你生氣回來了?」
「你你……」月鳶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剎時臉紅脖子粗,再聞冷雪鵲之言。一下子猶如被戳中要害,瞠目結舌。
冷雪鵲實在不想與月鳶爭吵下去,那樣,公公婆婆會認為她待不得難回娘家的姑子,而且月鳶青此次回來,再不濟也要過了年再回南郡。
她想想,看在月軒璞的份上卸了鋒芒。盈起一張笑臉。「姐姐!你在這兒胡鬧。這會兒,恐軒璞已經回來。」
月媽趁機說按時辰來算,月軒璞快馬加鞭。應該已經到了。
月鳶青憤憤不平地離去,惹得冷雪鵲一直久久地注視着三人的背影。
「大小姐這是怎麼啦?剛來時不是還與少夫人好好的嗎?這會兒怎這態度?」月媽在旁擔憂地叨叨着。
冷雪鵲淺淺一笑,輕拍月媽的肩,道着沒事的話。坐回坐榻時,問月媽其它苑閣樓可重新佈置了?
月媽說前十五天前無葉與冷顏已經開始安排過年事宜。購置物品,現在,各苑各樓各閣已經煥然一新,也只有鵲歸苑沒動。
冷雪鵲瞅上一眼自個兒的屋內。驀然想換心情,道:「明兒就動吧!看這粉色也看夠了。主打色換為淺藍色。粉色裝點。萬一不行。我到碧海苑住去。」
「好好好!這眼看就要開春了。這兩種顏搭配好!」月媽眉開眼笑,連聲附合。
晚飯時間已經過了。而肚子突然咕咕地叫喚着。
月媽去廚房的空隙,冷雪鵲便趁機運功調息療傷。
當月媽端來飯菜。她已經感覺好多了。胡亂用了些,就讓月媽去打聽一下月軒璞回來沒有。
月媽沒還回來,月軒璞就推門進來。
今日一席話,她終於知他分開這段時間度日如年,愧疚傷懷。放下萬千怨恨,如與他好時一樣迎上前去,小心地給他脫了外面的棉袍,再倒上一杯香茗。
小白貓在他腳邊喵喵地叫喚過不停,頭拼命向他褲袖蹭去,撒着嬌。
他俯身抱起小白貓,坐在坐榻,慢慢地喝着茶水,由此她判斷,他定在竹苑聽了月鳶青叨叨她的不是。
「軒璞!都怪我。我當時沒記起來。讓姐姐久等了你。」
他放下茶盞,輕聲道:「她是那壞脾氣。比我還壞。在哪兒都要與人爭吵。你不必介意。不過,姐姐最忌諱別人提兒子一事,你以後別提。」
呃!他改了粗暴的性子!她百感交集的同時點了下頭,驀然覺得之前不應該與月鳶青惡言相對。那最後的話確實惡毒。
「岳父一事。不知左相可否幫上忙?」
他話鋒一轉,提到左相吳士賢,而她也正有此想法,兩人不謀而合。
娘家出事了,妹妹定也如她一樣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吳士賢想來從旁也能幫上忙。
她便道明日一早就去趟左相府。找找妹妹。又看着他削瘦的臉龐,說出門一趟,讓他等着。
獨自出了門,展開輕功,來到廚房,親自給他下碗清湯麵。
熱氣騰騰的面端來,閉眼假眠的他淚水盈眶,哽咽着一口一口吃下。
在旁一直伺候着的月媽悄然出了門,並隨手輕輕地把門合上。
小白貓閃了眼屋內的兩位主人,在坐榻角落蜷縮,後閉上那雙晶瑩剔透的大眼。
冷雪鵲在坐榻角落摸到那酒壺,喝一口,順手遞給了月軒璞。
他接過,豪爽地咕咕灌去。
深夜,橫在中間的几案被搬到了一頭,他柔情似水地環摟着她整個人,頭頂在她的頭部,與她望着那盞微微跳躍的陶瓷燈光芒。
她笑得很甜,原來,心底最終渴望的還是能得到他一世的溫柔。
「你冷嗎?」他噴薄着熱氣的唇湊近她耳畔,小聲地話波激蕩漾。
她搖了搖頭,不想挪動半分,只想時間停下,留住這難得的片刻溫馨。
他試着捏了捏她那左臂,覺得十分僵硬,沒有一絲柔軟,眉峰一擰,輕輕地問:「你的手怎麼樣了?」
左臂是全麻了,可心田是暖和的。她道:「沒事!」
她越是佯裝着若無其事,他心中的狐疑卻是越加重了,在她垂落的眸光中,他異常小心地掀開了她的衣袖。
雪白的衣袖下,曾經若雪一般的肌膚已經呈現褐色,上面佈滿了一條條仿似樹紋的紋路。
他頓時大驚失色,「你怎麼啦?」
她心頭酸酸,難過極了。
都是拜他所賜,可那是她心甘情願所承受。說起來,怪不得他,他也為此愧疚得頭髮大部分都白了。
她放下衣袖,望着他滿頭的花白頭髮,淚眼朦朧,卻盈起一抹淺笑,「不礙事!上次中了卓家邪毒,還未好。以後會好的。」
他心裏的慚愧更是重了,她是與他聯手對敵的人,是救命恩人,他怎麼憑着一時之氣對她施了殺手?
「定是我擊了你那掌……才導致這樣。」
「我真的不礙事。」她給他抹了臉龐的淚跡,復倒他的懷中,「現在。我只希望爹與娘平安無事。表哥能逃過一劫。」
他艱難地眨動眼瞼,收緊了雙手,「我會想辦法的。」
「嗯!」有他真好,她安然地閉上眼睛。
他很快道天冷,爾後打橫抱着她向床榻走去。
他回來了,熱似火的胸膛依舊,可親人鋃鐺入獄,鐵窗寒苦。她與他心頭裝的事太多,再無夫妻之間那點情趣,只是規矩的相擁而睡。
一夜無話,相擁睜眼到天明。
她給他穿好衣袍,又望着他輕鬆地出了門,眉頭一皺,突然開口道:「明日就是年三十。你可要回來!」
他回頭一笑,轉身的同時腳步一發的快。
那官袍顯得大了,在寒風裏浮起跌落。
她試了試濡濕的眼角,對月媽說還要休息會兒,就復上了床榻。
楊逸白的話關乎全局,見他刻不容緩,她得讓他馬上改口。
流瑩飛過,風聲呼呼,萬物倒退,她的元神來到刑部大牢。
曾經那麼俊美無雙的年輕男子此刻鐵鏈鎖身,被綁在刑架上,而雪白的衣袍上新鮮的血痕一條一條觸目驚心。
他垂着頭,奄奄一息,凌亂的髮絲掩住了精美的五官。
「表哥!」化着一縷清風的冷雪鵲倒抽一口冷氣。
曾在心裏幻想過無數次見到楊逸白的情景,可這悽慘的一幕,讓她渾身顫抖。
楊逸白緩緩地抬頭,黯淡的眸光向昏暗的四周搜去。
潮氣霉氣縈繞在鼻端,濕漉漉的石屋內除了刑具就是刑具。
他自嘲一笑,閉眼,垂下頭。
她不再猶豫,嗖地一聲鑽入他的大腦。
一個模糊的印象、幾個清晰的大字,讓閉眼的他眉峰擰成一股繩。
片刻後,他嘴唇翕動,喃喃自語,「此事與右相無關。是我事敗臨時起意泄私憤!」
她嗖地一聲從他腦海鑽出,望着仍是迷糊的他淚水漣漣。
再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她嘴裏念動咒語,指尖向空劃了兩折,後揮衣袖覆向他。
一串隱開的文字化着一道微光照向他頭頂,緩緩漫下,他衣袍內的傷口開始癒合,但衣袍上的血漬仍舊。
半個時辰後。他使勁地晃了晃頭,艱難地睜開眼,張嘴半晌,眼中又泛開一絲迷糊。
搞定楊逸白,冷雪鵲回了府。
她暗想:這下看離軒轅怎麼辦?
雖楊逸白改口了,若有左相幫忙,想來更是多一層把握。
她梳洗完了,走到梳妝桌前,細描眉,在兩側綰了髮絲,斜插上兩朵小小的珠花,就出了府門。
左相府與太尉府雖不在一條官道,但相隔不算遠,拐個彎就能遠遠看到。
半個時辰後,就到了目的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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