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營之可怕,任何言語形容都不為過。
因為一支軍隊徹底失去了指揮和秩序,只能胡亂廝殺。
很多時候你想要獨善其身都不行,因為你不殺別人,別人就要殺你。
更何況,此時歸行負的聯軍全部是借來的,足足分了五個大派,無數個小派。
欒洋城,瀛洲島海氏,臨海城,岩盜,還有歸行負從各沿海諸侯郡城借來的水軍。
這五支軍隊本來就互相有矛盾摩擦,加上這兩天戰事不順,心中早就憋着一團火。
此時,兇猛如同豺狼的三千多岩盜猛地殺出,頓時幾支大軍完全亂成一團。
一開始只是和岩盜廝殺,到後來幾支軍隊互相廝殺,到後來徹底亂成一鍋粥,許多人見了人就殺,完全失去了控制。
而更多的人,則開始逃跑,紛紛逃往海邊,登上戰船準備離開這個是非可怕之地。
此時,三千岩盜顯示出了可怕的組織性和獨特性,完全如同一堆狼群一般,在岩綽兒女王的率領下,成群結隊的廝殺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軍隊。
與此同時,亂石島的城堡大門打開,一陣陣尖呼怪叫。
守軍裏面的幾千岩盜也成群結隊地衝出來,和外面的岩盜匯合。
岩民身體黝黑,四肢修長,身體微曲,特徵非常之明顯,不會被認錯。
兩支岩盜匯合起來,足足上萬,開始整齊列陣。
而歸行負的其他幾支大軍,依舊亂成一團,拼命逃竄,互相廝殺。
「殺,殺,殺」
兇殘的岩盜瘋狂地衝擊過來,遇人殺人,遇鬼殺鬼,就這麼一路屠殺過去。
直接殺向歸行負的中軍大營!
歸行負站在答應高處眺望,佔地幾里的大營,徹底完全一片大亂,大火到處都在熊熊燃燒。
數不盡的岩盜,真的如同兇殘的野獸一般,成群結隊地屠殺異類。
歸行負身體一陣陣顫抖,他知道這支軍隊完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了。
當時真的就不應該把岩魔拉進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胸口又一陣翻湧劇痛,又一陣血氣翻湧。
「噗」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父親。」歸秦仲衝上前來扶住他。
「走,快走」歸行負顫聲。
歸秦仲問道:「去哪裏?欒洋城,還是出雲郡?」
歸行負道:「不要驚動任何人,就帶着心腹武士,挑一艘小船北上出雲郡。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去王城,這樣你我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必死無疑!」
歸秦仲道:「那,那這支軍隊我們就不管了?」
「管不了了,這支軍隊完了。」歸行負顫抖道:「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步步歇。我很少真正領兵作戰,紙上談兵遊刃有餘,如今自己上手,卻一敗塗地,真是徹骨之痛。」
歸行負政治和權術手段非常了得,但是在軍事上卻沒有太大的建樹和機會。
「走,趕緊逃,用最快速度逃到王城!」歸行負道。
然後,他和歸秦仲二人趕緊換上普通將士的衣衫,在索氏心腹武士的保護下,跟着炸營奔逃的人群,朝着亂石島碼頭衝去。
此時,碼頭上也徹底亂成一團。
無數逃出來的士兵紛紛登船,再也不管這些戰船是屬於那支部隊的了,甚至開始搶奪戰船。
不過大部分的士兵都很蠢,都去搶那些看起來又大又華麗的戰船。
「去搶岩盜的戰船,最小的那種,速度最快。」歸行負道。
然後,幾十名心腹武士護着他們父子二人,登上了一艘岩盜戰艦。
「走走走走」
歸氏武士解開船錨,張開風帆,拼命划槳。
此時海面上,也徹底亂成一團。有的戰艦朝北邊逃,有的朝東邊,有的朝南邊。
「北邊,朝北邊。」歸行負下令道。
然後,他乘坐的這艘岩盜戰艦,風帆全開,幾十名武士拼命划槳,全速朝着北邊海域逃竄。
半個多時辰後,歸行負這艘戰艦逃出了三十多里。
而此時,岩綽兒女王已經率領岩盜衝殺到亂石島海岸邊上了,未來得及奪船的歸行負軍隊,被屠殺得乾乾淨淨。
整個亂石島大軍營地,已經徹底被大火點燃,照亮整個夜空。
甚至,碼頭和海上的戰艦,也開始着火。
整個亂石島上,到處都是鮮血,到處都是屍體。
無數的鮮血,甚至流入了鹽田裏面。或許這一輪亂石鹽場生產出來的食鹽,是帶着紅色的。
岩綽兒率領上萬岩盜,從聯軍營地一直殺到了海邊,殺得整個近海的海水都被染紅。
殺得聯軍鬼哭狼嚎。
這岩盜不僅在海上是第一強軍,就算在陸地上,也如同毒蛇猛獸一般。
「登艦,追殺」
岩綽兒一聲令下,幾千上萬岩盜,紛紛登上岩島戰艦,繼續追殺乘船逃亡的聯軍戰船。
遠處的歸行負看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幸好,他選擇的是最快的岩島戰艦,此時距離敵人已經越來越遠,岩綽兒就算想要追上來也不可能了。
一個多時辰後,此時歸行負乘坐的岩盜戰艦距離亂石島已經一百多里了,那邊亂糟糟的情形也看不清楚了。
後面,岩綽兒率領着追殺上來的岩盜艦隊,也被他徹底甩掉了。
終於安全了!
歸行負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甲板上。
一無所有了,他徹底一無所有了!
不出意料的話,臨海城已經徹底淪陷,被索倫佔領了!
他率領的四萬大軍,非但沒有打下亂石島,反而全軍覆滅。
他逃到王城之後,應該怎麼辦?自己對卮離還有沒有價值?
欒洋城還好,但瀛洲島海氏家族,岩魔是不會放過自己的,這一戰自己輸得這麼慘。
瀛洲島海氏,在上一**戰中已經折損了三萬水軍,這次再折損一萬。
海氏十萬海軍,已經折損近半了。海罡為了登上大陸,為何和卮離聯盟,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但毫無收穫。
相信這個海氏之主連撕了他歸行負的心都有。
還有岩魔,他支援的五千岩盜,折損了一千多,剩下三千都餵了索倫。他也恨不得將歸行負扒皮抽筋。
如今他歸行負還有沒有價值?
望着天上的星星明月,歸行負悲從心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
「看來我對索隆罪孽太深,所以他的兒子就成為我的克星了。」歸行負嘆息道。
歸秦仲欲言又止,稍稍猶豫後,還是開口了,道:「父親,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效忠卮妍?」
「你找死嗎?」歸行負厲聲道:「愚蠢,無知!卮妍是女人,從來就沒有女人登上王位,沒有一個女人成為國君。誰敢支持卮妍,誰就是和天下為敵。不僅僅是和怒浪王國的諸侯貴族為敵,還是和天下諸國為敵。你別看索倫如此威風,他註定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的,索氏家族註定是要亡族滅種的。誰敢和索倫站在一邊,誰就必死無疑!」
聽到父親的厲聲呵斥,歸秦仲噤若寒蟬。
怒斥之後,歸行負反而冷靜了下來,從甲板上站起,心中重新充滿了鬥志。
「歸芹芍如果被索倫救走了,對我們反而是一件好事。」歸行負道:「索倫一定會想辦法立他為臨海城主,但只要我沒有死,你沒有死,這個城主之位就輪不到歸芹芍。我在卮都王城,哪怕失去了領地也依舊是臨海城主。卮離就算為了打擊索倫,也會出兵幫我奪回臨海城,我們還有巨大價值的!」
歸行負確實說得沒錯,他女兒歸芹芍落入索倫手中,此時對他反而有利。
如果歸芹芍仍舊在卮離手中,那他日卮離派遣幾十萬大軍進攻天水城,順便收復臨海城之後,就未必有他歸行負什麼事了。
歸行負道:「進入王城後我要勸諫卮離殿下,不惜任何代價,無視國王的神龍王杖,無視任何威脅,拼盡全力,滅亡索氏。讓圖靈陀和卮威的大軍,立刻攻打天水城,將索氏斬盡殺絕!」
「全速前進,駛向出雲郡!」歸行負大吼道:「索倫,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我要跟隨圖靈陀大軍,親自站在天水城頭,看着你索氏家族徹底滅絕,看着你的女人一個個被強暴凌辱,看着你索氏亡族滅種!」
「索倫,一切都還沒有結束,等着我回來!」歸行負對着大海,一陣陣吶喊,抒發內心的仇恨和憤怒。
而就在此時!
空中忽然傳來一陣懶洋洋的聲音!
「歸行負城主,你別着急啊,我這不就來了嗎?你這樣喊着我的名字幹嘛?」
是索倫的聲音!
頓時,歸行負如同雷擊一般。
是幻覺,肯定是幻覺,索倫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立刻朝兒子歸秦仲望去,分明見到歸秦仲臉上也充滿了恐懼和驚駭!
索倫真的來了!
歸行負驚駭欲絕,雙股顫戰。
「呼」空中一陣風動,一陣鳴叫。
然後幾道黑影,從高空中猛地俯衝而下。
是獅鷲獸,足足五隻獅鷲獸,上面坐着十幾人。
索倫,卮妍,阿史離人,莊之璇,影子閣強者。
五隻獅鷲獸,在空中盤旋,圍着歸行負的座舟盤旋。
歸行負遍體冰寒,四肢發抖。
「射死他們,射死他們?」忽然,他拼命嘶吼道。
頓時,他的幾十名心腹武士彎弓射箭。
但是,他們射出的箭輕而易舉被劈斷。
反而索倫,騎在獅鷲上,彎弓搭箭。
「嗖嗖嗖嗖嗖」
可怕的連珠箭,十九連珠!
瞬間,十九名歸氏武士,全部斃命!
哪怕在飛行的獅鷲背上,索倫依舊百發百中,這可謂是真正的騎射了。
然後,他凝聚精神,再一次彎弓搭箭。
「嗖嗖嗖嗖嗖」
再一次連珠箭,又奪走了歸氏武士十幾人的性命!
第三輪連珠箭後!
歸行負船上的心腹武士,已經死得乾乾淨淨,就剩下歸行負和歸秦仲二人。
失去控制的戰艦,在海上漫無目的的漂着。
索倫等人也不降落,就這樣圍繞着歸行負的座舟盤旋,捏開一支令箭點燃。
「嗖」一道璀璨的焰火,猛地衝上天空。
這信號箭告知一百多里外的岩綽兒,歸行負的具體方位。
一個半時辰後,岩綽兒率領着幾十艘岩盜艦隊出現在海面上,團團將歸行負的座舟包圍。
然後,岩綽兒帶着幾十名岩盜首領登上了歸行負的座舟,控制戰船,並將歸行負,歸秦仲父子徹底俘虜!
獅鷲獸降落在這艘船上,索倫和卮妍從獅鷲背上躍下,望着已經成為階下之囚的歸行負和歸秦仲!
此時的歸行負,一片狼藉,穿着普通士兵的衣衫,頭髮散亂,眼窩深陷,鬍鬚發焦,整個人何止老了十歲。
終於,這隻老狐狸落入他的手中了!
「臨海城已經淪陷,歸秦仲落入你的手中,並且出賣了我,對嗎?」歸行負問道。
「對。」索倫道。
「你已經救出了歸芹芍和圖靈絲,對嗎?」歸行負繼續問道。
「對。」索倫道。
歸行負望着俊美無匹的索倫,身軀一陣陣發抖,內心痛苦到了極限。
這個小賊,這個讓自己徹底一無所有的小賊。
他明明已經死了,為何又會活過來?
自己和他鬥了兩年,屢戰屢敗,現在終於徹底栽倒他的手中,不但祖上的基業保不住了,就連性命也保不住了。
跟這個混蛋玩計策?
不可能的,他比狐狸還奸詐,比蛇還要劇毒。
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什麼勸諫卮離啊,什麼跟着圖靈陀的大軍滅掉天水城啊,什麼親手斬掉索倫頭顱,看着索倫的女人一個個被凌虐?
一切都成為泡影了!
現在他唯一的意志就是,活下來!
不管花費任何代價,哪怕做豬做狗,做牛做馬,拼命保住自己的性命。
頓時,歸行負雙膝一軟,直接跪在索倫的面前。
「老奴歸行負,拜見女王陛下,拜見攝政王陛下!」
歸行負跪下之後,足足叩首九次,然後將整個身體趴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索倫沒有理會,卮妍也沒有理會。
歸行負膝行一步,再一次跪拜叩首,將頭重重扣在索倫的腳尖,讓自己的額頭貼在索倫的鞋底上,恭敬淒聲道:「老奴歸行負,拜見攝政王陛下!」
這次,連女王陛下都沒有喊,唯獨喊攝政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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