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太陽照到院子的時候,玉辰都會站在院子裏張開雙手沐浴着陽光,時間也不會很長,一刻鐘左右。
有一次阿寶奇怪地問了玉辰這麼做的意義。玉辰說清晨的陽光寧靜淡雅,能讓人心平氣和,心曠神怡。
這日,玉辰曬完太陽進了屋,正準備着手處理庶務,就見桂嬤嬤從外面進來。桂嬤嬤說道:「娘娘,剛得到消息,雲啟浩已經脫離了危險。」燕無雙在半個時辰前得的消息,隨後就讓人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桂嬤嬤。
玉辰面色變了變,過了半響後問道:「消息屬實嗎?」
桂嬤嬤輕輕點頭,說道:「這是閔公公透出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費了那麼大的功夫,結果雲啟浩什麼事都沒有。想想桂嬤嬤都覺得這是天意。
玉辰自言自語道:「得天花的人十之九死,可雲啟浩卻熬過去了,成為十分之一的幸運人。」
桂嬤嬤說道:「韓玉熙一直都這麼好運。」想當初韓玉熙賜婚給雲擎時,多少人同情她可憐她,結果誰也沒想到雲擎卻是天底下少有的絕世好丈夫。
玉辰這會也沒有感嘆的心思:「不知道她有沒有查到真相?」心裏是希望玉熙永遠不要查探到真相。雖然她做了足夠的防備,但卻不敢百分百保證沒有疏漏。若是被玉熙鑽了空子,那阿赤跟阿寶就有性命危險了。
桂嬤嬤搖頭道:「耿婆子已經被滅口了,想要追查到我們沒那麼容易。再者,雲啟浩現在雖然脫離危險,但還有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韓玉熙暫時應該沒時間也沒精力追查這事的。」就算追查到,那也沒辦法。
看着玉辰臉上佈滿愁意,桂嬤嬤說道:「娘娘,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別多想了。再者,皇上也給三皇子跟大公主增派了人手,不會有事的。」想再多也無用,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玉辰輕輕搖頭道:「我不後悔,我只是擔心。」自給琰兒報仇以後她就再沒做噩夢了,她現在就是擔心阿寶跟阿赤的安全。
桂嬤嬤心頭微微嘆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娘娘,我聽三太太身邊的婆子說容姑奶奶好像要搬出去住。」這裏的三太太,是指盧氏。
玉辰蹙了蹙眉頭說道:「這孤兒寡母搬出去,豈不是容易遭人欺負?」
桂嬤嬤搖頭道:「聽說是跟三太太合不來,所以要搬出去。」寄人籬下若不能忍氣吞聲肯定要起矛盾的。而玉容就不是個好脾性的人,會鬧出事來她並不覺得意外。
玉辰皺了下眉頭道:「不能讓她住到外面去。」住到外面去若是鬧出什麼事來,到時候她臉上也無光。
桂嬤嬤點頭道:「那派個人去跟三老爺說一聲吧!」若是讓盧氏轉告這事那會讓矛盾加深,而讓韓建誠出面就比較妥當。
玉辰搖頭:「何必這般麻煩。」直接派人去跟玉容說就是,繞那麼多圈子做什麼。
桂嬤嬤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地位不相等,玉容多想又如何。
正說着話,就聽到侍香在外揚聲叫道:「娘娘,大公主回來了。」從大郡主變成大公主對阿寶來說並沒什麼變化,無非是換了個稱呼,換了個住處。
看着阿寶臉上有些油油的,玉辰忙吩咐了樂兒去備熱水:「這哪有姑娘家像你這樣野的?」姑娘家就該文文靜靜的。
阿寶笑嘻嘻地說道:「娘,我知道。姑娘家就應該笑不露齒、行不搖頭、坐不露膝、站不倚門。」阿寶最不喜歡玉辰說她這不對那不成,所以進宮以後就求了燕無雙給她獨立的宮殿。這樣,總算脫離了被玉辰從早到晚念叨了。平日過來玉辰說她,也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當回事。
玉辰有些無奈,戳了下她的額頭:「嬉皮笑臉的,娘可跟你說正經的。」
阿寶摟着玉辰的胳膊樂呵呵地說道:「在娘面前,要那么正經做什麼。」
玉辰見狀也板不起臉來了,再者皇上也喜歡阿寶這性子。若阿寶的性子如她所希望的,說不準皇上就不喜歡了。所以,玉辰也就點到為止。
玉容原本是年後搬出去韓府的,宅子是玉容托高先生置辦的,是個三進的院子,在三井胡同。三境胡同那裏住的大部分都是當官的,治安非常好。
為了買這個宅子,高先生可是費了不少的力氣。宅子買下來後高先生請了護衛以及買了好幾個粗使婆子,然後就帶着家小搬進去了,如今只等着玉容跟政哥兒也搬進去了了。也是因為高先生都安排妥當,韓建誠想反對也沒有好的理由。
玉容送走了傳話的太監,回了屋就將玉辰賞的東西全都扔在地上。玉容一邊扔東西一邊罵道:「她做她的貴妃娘娘,我當我的寡婦,偏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紅花嚇得忙上前捂着玉容的嘴說道:「主子,外面都是韓府的丫鬟婆子,要這話傳到貴妃娘娘耳中,你可不得好呀!」
玉容氣得不行,說道:「我搬不搬出去關她什麼事?」
紅花勸道:「主子,形勢比人強。她是貴妃娘娘,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只能忍下這口氣了。再者,貴妃娘娘也是為了主子你好,搬出去到底不如住在韓府安全。」惹惱了貴妃娘娘,吃虧的肯定是自家主子了。
姐妹這麼多年,雖然不敢說十分了解韓玉辰,但對韓玉辰的性情也略知一二。玉容冷笑一聲道:「為了我好?她是怕我出事丟她的臉才不准我搬出韓府的。」這女人心中只有自己,根本沒其他人。這點,跟她們死去的爹一模一樣。
紅花壓低聲音說道:「主子,你小點聲,隔牆有耳呀!」雖然她說住在韓府安全,可心裏紅花也是想搬出去,雖然吃的用的都是主子的,可因為盧氏的關係,府邸里的丫鬟婆子對她們態度並不好。
玉容氣惱道:「我可不怕她。」那女人最會做表面功夫,就算知道她出言不遜也斷斷不會對她做什麼,因為她怕會落人話柄,就這假仁假義的模樣,她早看透了。
紅音苦勸道:「主子,奴婢知道你不怕。可還有政少爺呢?若是貴妃責罰你,你讓政少爺可怎麼辦?」
兒女都是當娘的軟肋,玉容聽到這話頓時如泄了氣的球,懨懨的:「算了,不讓搬出去就不搬吧!」
紅花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收拾好後說道:「主子,貴妃娘娘這次賞了六匹緞子,其中那天青色的可以給政少爺做兩身衣裳。」政哥兒還在守孝,不能穿顏色鮮艷的衣裳,只能穿素淡的。
玉容掃了那料子一眼,說道:「這是貢緞,政兒現在正長身體用這麼好的料子有些浪費,包起來送去給阿誠穿吧!」自江南淪陷以後,這錦緞的價格直線上升。到現在就是官宦人家都穿不起這上等的錦緞了。
紅花摸了下這料子有些不舍地說道:「主子,這麼好的料子都送了太可惜了。要不,就送一匹吧!」在外面,這麼一匹料子怎麼也得百八十兩銀子呢!
玉容說道:「那就送一匹,另外一匹送給高先生。」高先生已年近六十,玉容送東西給他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閒話。
紅花知道以後玉容還要倚仗高先生,倒也沒再說捨不得這類話。
下午韓建誠過來看望玉容,說道:「貴妃娘娘不讓姐姐搬出去,也是擔心姐姐一人帶着孩子出去有個不妥當也沒個做主的人。姐姐萬不可辜負貴妃娘娘的一番好意。」因為玉辰對他們一房的照佛,加上盧瑤的枕邊風,韓建誠對玉辰的態度已經轉變了。
一聽這話,玉容就知道定然是盧氏在韓建誠面前說了什麼。想來,下午她說的那些話被盧氏知道了。玉容壓住心頭的怒火,笑着說道:「阿誠,貴妃娘娘的好意我豈能不知道?難道在你眼中我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如紅花所說形勢比人強,她只能低頭,否則吃虧的就是她。
韓建誠見狀笑着說道:「這才對嘛!對了,阿瑤說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見玉容沒吭聲,韓建誠說道:「雖然阿瑤之前是有不對,但她總歸是你弟妹。姐姐,有些事你就不要再跟她計較了。」
玉容可不是個好性的人,當即冷着臉說道:「阿誠,你的意思是她合着娘家人來欺負我,反倒是我的錯了?」
韓建誠說道:「這事阿瑤是不對,她已經知道錯了。姐,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就算了吧!」
玉容哼了一聲道:「這些日子,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到底是誰跟誰計較?」也幸虧她是吃用自己的,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寄人籬下哪有自己當家作主的自在,若不是當日形勢糟糕,她是不會住回到娘家的。
韓建誠有些頭疼,說道:「姐,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鬧那麼僵你覺得就好嗎?」上次發了脾氣以後,盧氏再沒貼補娘家了。加上盧氏伏低做,幾個孩子也幫着說情,時間一長韓建誠的氣也消了。夫妻兩人早就和好如初了。
玉容忍着氣說道:「既然你這麼說,晚上我會帶着政兒去的。」以後她需要倚仗韓建誠的還有很多,不能將關係鬧太僵。
韓建誠露出笑意說道:「這才對。」
等韓建誠走後,玉容面色很難看:「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住進韓府了。
其實玉容也就那麼一說。當時江家被查抄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情況。就是高先生當時都不敢隨意打探消息,生怕犯了燕無雙的忌諱被牽連進去。當時的玉容帶着政哥兒回韓家,是最好的選擇。
紅花說道:「主子,忍一忍吧,就當是為了政少爺了。」
玉容掃了一眼外面,說道:「再忍一段時間,等明年尋個合適的理由搬出去。」只要理由充分,就算韓玉辰為貴妃也不能阻擋她搬出去了。
晚上,玉容帶着政哥兒去了主院。當着眾人的面,盧氏站起來給玉容道歉:「我娘上次說的話不中聽,還請姐姐不要往心裏去。」那態度,非常的誠懇。
望着侄子侄女不善的眼神,玉容笑着說道:「弟妹,我知道你夾在中間不好做。可我也有我的苦衷,我在先夫面前立過誓要為他守節,所以只能辜負你跟盧老太太的好意。」真有心,也不會到現在才道歉了。現在這樣,分明是做戲。
政哥兒聽到這話神色就不大好看了,不過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小輩,這裏沒有他說話的份。只要他開口,就算他佔了理,錯的也是他。
韓建誠做了和事佬,說道:「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不要再提了,吃飯吧!」
用完晚膳,政哥兒跟着玉容回了院子。進了屋,政哥兒才開口問道:「娘,她們欺負你了?」見玉容說沒有,政哥兒道:「娘,我剛才都聽到了,舅母跟盧老太太想想你改嫁。」竟然想逼他娘改嫁,實在是可恨。
玉容想了下,覺得兒子大了該讓他知道下人心險惡,否則跟她似的一直懵懵懂懂長大了就要吃虧。玉容說道:「盧老太太是瞧着娘嫁妝豐厚,想讓我改嫁到她家去。娘又不傻,豈能如了她們的願。」
政哥兒氣得臉都紫了:「無恥。」竟然是圖謀他們的財產。
玉容笑着道:「是很無恥。不過這世上惡人很多,像盧老太太這樣的人好對付,而那種面上對你好暗中算計你的才是最危險的。」盧瑤就是這類人。
政哥兒道:「娘,我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政哥兒讀書很有天分,又有高先生在一旁指導,小小年歲進退有度。也正因為如此,剛才吃晚飯的時候心裏惱怒之極,卻也能控制住自己。
玉容點頭道:「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政哥兒拉着玉容的手說道:「好在我們年後就搬出去。以後娘再不用受氣了。」知道這事以後,他是一刻也不想住在韓家了。
玉容想了下,將玉辰不准她搬出去的事告訴了政哥兒。
政哥兒臉色非常難看:「娘,三姨母為什麼不准我們搬出去?」這是他們自己的事,三姨母的手伸得未免太長了。
玉容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下:「她是貴妃,胳膊擰不過大腿,所以我們暫時還不能搬出去。不過等我尋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再搬的話她也不好阻攔了。」
政哥兒氣得渾身打顫。
玉容輕輕地拍着政哥兒的後背,說道:「別生氣,也不值得生氣。」雖然讓兒子接觸這些陰暗的東西不大好,但這樣可以讓兒子在外多些心眼,不會被人哄了。
自這日以後政哥兒讀書越發用功了,而那日後政哥兒對他的幾個表兄弟們,卻開始疏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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