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平叛並不順利,雖然漢帝一場殺戮破壞了太平道想要裏應外合的計劃,雖然派出了盧植、朱雋、皇甫嵩等朝中良將領兵,可太平道的散佈範圍太廣,七州幾乎同時叛亂,波及範圍佔了整個大漢的一多半,再加上朝廷大軍自身武備鬆弛,當與叛軍初一交鋒時,無一例外的遭遇了敗績。
漢帝震怒,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接受了大將軍何進的建議,下詔命令各地武裝起兵參與平亂。
東漢與西漢的最大不同,恐怕就是前者的皇帝是由地方豪強支持奪位了。王莽篡漢之後,光武帝劉秀正是藉助南陽豪強的支持,這才擊敗了當時的漢軍,重新奪回了領導權。可以說這天下最大的豪強,就是如今的漢室。
可天下雖然依然姓劉,地方的豪強卻如同雨後春筍,遍佈整個大漢境內。每一個地方豪強的家中,都掌握着一支朝廷無法控制的武裝力量,這些力量有大有小,有弱有強,漢室不是沒有想過消除這些武裝,可一旦有所行動,勢必遭到天下豪強的集體抵制。也正是因為了解到了這一點,漢帝劉宏才會選擇妥協,自暴自棄的放縱自己,不再過問朝中大事。
只是如今太平道起事導致天下大亂,劉宏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得過且過了。一旦讓太平道成功,那等待自己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滅族。當自己死後在九泉之下見到列祖列宗,如何給他們解釋自己丟掉了江山。劉宏也是個要臉的人,為了劉家的江山,也顧不得會讓天下豪強得到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了。
詔令一經發出,一直在蔡家莊等候的劉福知道,這到了自己出發的時候了。之前盧植被任命出發前往河北消滅太平道張角之時,劉福並沒有跟隨一同前往。因為劉福手底下的這些人沒有編制,只能算是私人武裝。哪怕漢帝劉宏知道,也不可能給劉福開綠燈。
如今詔令下達了,劉福就可以以鄉勇的名義帶領太史慈、典韋、典循等人前往盧植那裏參戰。將來平叛成功,太史慈等人也可論功行賞,不至於因為自己的緣故而什麼也撈不着。
可世事總是那麼難料,就在劉福準備帶兵出發的前一天,何皇后秘密來到了蔡家莊。劉福原本以為何皇后是來勸自己留在蔡家莊不要上戰場的,連勸說何皇后的說辭都想好了。卻沒料到何皇后不是來勸劉福留下的,而是拜託劉福帶兵去宛城。目的很明確,就是去把還留在宛城老宅的何老太爺,也就是劉福的外公接到洛陽來。
說心裏話,劉福是真的不願意去什麼宛城。可何皇后準備充分,不光自己親自來了,更是帶來了一份聖旨,明確要求劉福帶兵去宛城。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劉福即便心裏再不樂意,在看到何皇后出示的聖旨以後,也只能選擇了從命。
「皇兒,戰場兇險,你可千萬要小心,萬一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母后……」
「母后,我又不會自己上戰場,這次跟着去也是不想自己辛苦組建的這支武裝被人給私吞了。母后放心,打仗的時候兒臣一定躲得遠遠的。母后還有什麼要交代的,要是沒有了兒臣還要去召集手下那些人商量一下行軍的事情。」
「你這孩子,陪母后說會話不好嗎?」
「……母后,等仗打完了,孩兒陪母后說上三天三夜都沒問題。只是現在,孩兒真的沒時間。」
「哼,就知道你這臭小子沒良心。……這封信等你見到你外公以後交給他,記得聽你外公的安排,千萬千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母后放心,孩兒記住了。要是沒事,孩兒……」
「去吧,去吧,沒良心的臭小子。」
得知計劃變更,早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太史慈等人不免有些失望,可在看到劉福也是一臉鬱悶的樣子後,眾人也沒有再抱怨,等到次日清晨,早就整裝待發的一千兵卒出發離開了蔡家莊,趕往此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變成戰場的宛城。
像劉福這樣的鄉勇武裝,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雖然只有千把人,可那裝備,那人員素質,想不引人饞涎幾乎就是不可能。隊伍行至潁川時,劉福不耐煩去應付那些郡守官吏,正準備下令隊伍在城外駐紮,明日繼續出發,卻得到擔任前鋒的太史慈派人回報,說是有三個書生攔住軍隊去路,指名道姓要見自己。
劉福帶着好奇來到隊伍前面,就見到了三個熟人。郭嘉、顧雍、荀彧三人一身書生裝扮,神情泰然的被太史慈帶人包圍在中央。
「郭師弟,顧師弟,荀大哥,你們怎麼跑這來了?」劉福連忙上前問道。
「得到蔡師來信,我們已經在這等你好幾天了。」顧雍微笑着答道。郭嘉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劉福一番,這才笑着說道:「蔡師信中說師兄你帶兵討賊,我一開始還不信,沒想到師兄你膽子還真大,竟然真的來了。」
「我膽子再大也沒你大,竟然敢帶着兩個人就攔住軍隊的去路。多虧太史慈心思細膩,要是遇上了性情急的,宰了你你都沒處說理去。」劉福翻了個白眼說道。
「師兄為何就認定攔路這件事是我提議的?」
「顧師弟性情穩重,荀大哥中規中矩,除了你好出人意料外,你告訴我,除了你,還有誰?」
「好啦好啦,大家既然見面了,不如換個地方說話,總是站在這裏,有點不妥。」荀彧出聲打圓場道。
劉福聞言點了點頭,帶着郭嘉三人來到中軍,伸手對郭嘉說道:「蔡師的信呢?」
「師兄是怎麼知道蔡師有信給你的?」郭嘉驚訝的問道。
「就不能是我臨出門前蔡師提醒我的?少廢話,趕緊交出來。」劉福翻了個白眼答道。
見到郭嘉吃癟,一旁的顧雍跟荀彧會心一笑,劉福拿過蔡邕的信看了看,合上書信說道:「蔡師信上說讓我不要強迫你們二人留下,來去自由,不知你們是什麼想法?」
「我能知道師兄這是準備去哪嗎?」顧雍出聲問道。
「我本來準備帶人去找盧師,在他麾下聽命。結果臨出發前得到了一個臨時任務,讓我帶人去宛城一趟。」
「宛城?去做什麼?」
「接人。大將軍的家人如今就在宛城,我要去宛城把大將軍的家人接去洛陽,然後才能去找盧師。」
「你答應了?」郭嘉出聲問道。
劉福沒好氣的反問道:「不答應行嗎?」
「大將軍此舉……有些公私不分。」荀彧皺眉說道。
劉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搶在郭嘉開口之前問道:「怎麼樣?知道了我的目的地,你們還準備跟我一起行動嗎?」
「如今書院放假,我跟顧師兄也沒有繼續念書的心思,回到洛陽也只能等消息,倒不如跟着師兄你一起行動。」郭嘉說完看了看顧雍,顧雍見狀同意的點點頭。
劉福又看向荀彧,問道:「荀大哥,郭嘉顧雍是因為有蔡師的書信,那你呢?幹嘛要跟着我們一起趟這趟渾水?太平道雖然造反,但對像荀大哥你這樣的書香門第,還是保持一定尊敬的,估計只要你的家族拿出一筆錢糧,也就可以買個平安。」
「哼,豈可與亂臣賊子來往?」荀彧輕哼一聲道。
「荀大哥,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時不時的拽一下文,咱們能不能說話直接點?」劉福苦笑一聲問道。
荀彧被鬧個了大紅臉,一旁的郭嘉幸災樂禍的起鬨道:「文若,我早就提醒過你的,可你偏偏就是不聽。」
「閉嘴!」荀彧瞪了郭嘉一眼,對劉福說道:「好吧,說直接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太平道勢大,豈是一些錢糧就可以打發的。更何況一旦平亂成功,一個通賊的罪名,即便荀家也吃不消。」
「所以你算是荀家的代表?」
「不算,我只能代表我個人。」
「……明白了,既然這樣,那就麻煩荀大哥負責軍中的糧秣吧。」
「那我呢?我呢?」郭嘉見荀彧有了位置,連忙問劉福道。沒想到劉福沒有理郭嘉,扭頭對顧雍說道:「顧大哥就負責協助荀大哥吧。」
「好。」顧雍聞言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至於你,就留在我身邊做個參謀吧。」劉福最後對郭嘉說道。
「啊?參謀啊……」
「不願意?不願意你就回洛陽陪蔡師去。」
「啊?願意願意,參謀就參謀吧。」一聽劉福要趕自己走,郭嘉連忙點頭答應道。
因為是自己人,所以劉福跟郭嘉等人說話很隨便,沒有像在對待頭次見面的人那樣顯得十分禮賢下士。而郭嘉等人也並不覺得劉福這樣說話有什麼失禮的地方。如果對待自己人都要求一板一眼,這人未免太矯情了些。
個人需要負責的事務安排妥當,劉福讓典循帶着荀彧跟顧雍去後軍報道,接管整個軍隊的糧秣,至於郭嘉則被劉福帶到了剛剛立下不久的中軍大帳,等候開飯。
左右看了看大帳,郭嘉對劉福說道:「師兄,還是你這裏條件好,我們幾個前幾天也見試過別的鄉勇的武裝,跟你一比,他們就只能算是叫花子。」
「廢話,我捨得花錢。你知不知道,我帶的這一千人的裝備,給那些鄉勇可以組織起一萬人。喝不喝水?」
「沒有酒嗎?」
「軍中禁酒,違者斬。郭師弟,你可不想拿你做娃樣子,你好酒的毛病這段時間最好戒了。」
「啊?不能喝酒?哎呀,那還活個什麼勁啊?」郭嘉不滿的大叫道。
「沒酒喝會死啊?」
「會,會難受死。」郭嘉一臉認真的答道。
「……你放心,我這回出來帶了個名醫,等你快難受死的時候保准讓你死不了。」
「……師兄,不用那麼無情吧……」郭嘉一臉討好的說道。
「……一年多沒見,學問漲沒漲不知道,臉皮倒是比以前更厚了。要喝酒也行,等咱們打了勝仗以後就給你酒喝,現在你就先拿水湊合湊合吧。」劉福說着遞給郭嘉一碗水。郭嘉接過水碗一口喝乾,砸吧砸吧嘴說道:「一言為定,等咱們打了勝戰以後就給我酒喝。」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說是要打勝仗,可如今連黃巾賊的影子都沒見,上哪打勝仗去?郭嘉跟劉福此時的對話基本上就是閒扯,沒有半點實際意義。兩個人又閒扯了一會,話題不由得轉到了郭嘉之前提起的遇到了另外幾撥鄉勇的事情上。
「曹操?你見到曹****?」劉福有些意外的問道。
「嗯……師兄認識那個叫曹操的?」
「認識,蔡家莊以前就是他家的莊子,不過後來轉贈給了我。」
「哦,那師兄你跟那個曹操的關係怎麼樣?」
「關係還不錯,不過他在朝中當差,跟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來往。沒想到他也回鄉組織鄉勇參與平叛了,我還以為他如今還留在洛陽呢。」
「不過我看他組織的那支鄉勇比不上師兄你手上的這支。」
「那是當然,咱有錢啊。對了,你對曹操這個人有什麼看法?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劉福心裏有些緊張的問道。
郭嘉倒沒有覺察到劉福的緊張,聽到劉福詢問,想了想後說道:「要我說啊,曹操那個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和那些心懷鬼胎的鄉勇相比,他倒是一心為漢,這次來潁川招攬謀士,如果不是因為蔡師的來信,我倒是想要陪他走上一遭。」
「那他找到謀士了嗎?」劉福又問道。
「沒有,他的出身不太好,所以他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人家。」郭嘉聳聳肩答道。
為了避免引起郭嘉的疑惑,劉福又問了一下曹操的去向之後便不再說跟曹操有關的話題。兩個人待在帳內有閒扯了一會,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抱着幾個書簡進到帳中。
「這是我的文書,叫賈詡。」劉福向郭嘉介紹道。郭嘉聞言沖賈詡拱了拱手,並沒有主動開口。就聽賈詡對劉福說道:「莊主,這些是已經處理完的事務,請莊主過目。」
「軍中不要叫莊主,要叫主公。」劉福開口糾正道。
「主……主公。」賈詡心情糾結,猶豫了半晌才喊了劉福一聲。劉福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擺手讓賈詡下去了。
「……他好像不是很樂意。」郭嘉瞅着賈詡出帳的背影對劉福說道。
「他一個三十多的大男人喊我這個小孩叫主公,心裏當然不會樂意。」
「那你還逼他?你以前不是那種喜歡強人所難的人。」郭嘉不由好奇的問道。
「有些人是需要逼的,不逼就跑了,將來還有可能會給我找來一堆的麻煩。」劉福意味深長的說道。
「他很有本事?」
「嗯,跟你不相上下,可惜就是運氣不太好。不過能夠遇到我,他也就要時來運轉了。」
郭嘉自動過濾了劉福後半句自戀的話,不過對於劉福說那個看上去精神略顯萎靡的男子跟自己的本事不相上下,郭嘉表示不服。
運氣不好?這跟本事有個毛的關係?
用過了晚飯,賈詡待在自己的小帳內愁容滿面。欠債一萬貫,每月五貫錢的例錢,不知道自己要乾的猴年馬月才能還清。看着自己的右手,賈詡真有剁了它的衝動。一時手賤啊,幹嘛要去賭錢呢?
如果可以選擇債主,此時的賈詡更寧願自己的債主是那個坑了自己的白老虎。如果債主是白老師,自己捲鋪蓋跑回老家武威,過個三年五載也就沒什麼事了,相信那個白老虎也不敢四處宣揚自己欠債不還。可在債務被劉福接手以後,尤其是在知道劉福的老師是蔡邕跟盧植以後,賈詡死的心都有了。不能跑啊,一旦跑了,除非自己不打算在官場混了,否則名聲大損的他,估計這世上也沒誰再敢用他。
三十好幾,一事無成,最後欠了一屁股債灰溜溜的回鄉,在沒有真正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時,賈詡下不了那個決心。而唯一讓賈詡稍感安慰的,就是自己的這次隨軍,劉福答應借去自己五百貫的債務。
「唉~」賈詡想到自己倒霉的人生,不由嘆了口氣。
「大好的夜晚,嘆什麼氣啊。」帳外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隨即帳簾被人掀開了。賈詡一見來人是白天跟劉福相談正歡的人,連忙起身施禮道:「不知公子來訪,請恕詡未曾遠迎。」
「哎呀,不要那麼客氣,聽的人渾身不自在。」郭嘉邊說邊走到桌邊坐下,拿出一副棋盤問道:「賈兄,手談一局如何?」
「這個……」賈詡聞言有些猶豫。
「賈兄放心,我師兄那個臭棋簍子知道我來找你。」郭嘉笑嘻嘻的說道。
「師兄?」
「是啊,別看他年紀沒我大,可他進門比我早,我也只能認下他這個師兄了。」
「原來公子也是蔡先生高徒,失敬失敬。」賈詡一聽連忙行禮道。
「高徒不高徒先不說,不過我聽師兄說,賈兄是個高人,小弟這不就來試試賈兄的高低了嗎?賈兄,別再矯情了,來不來?」
「……公子盛情,詡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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