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 第十六章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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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人不少，有數十人之多，無不衣着華貴，氣勢非凡。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位老人。一位臉色紅彤彤的，酒糟鼻，身材很矮小，又胖又圓，跟酒桶一樣。另一位滿頭銀髮，蓬蓬鬆鬆的。鬍鬚也很長，跟獅子似的。還有一位慈眉善目，儒雅文弱，赫然是安吉利亞。

    在他們身後，是很多貴氣十足的中年人。或嚴肅，或威猛，或和善，但任誰第一眼看到他們，就知道不是常人。他們每一個人的氣場，都讓人心顫。尤其是靠前的幾位，高大威猛，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流露着久居上位的氣勢。

    至於剩下的幾十人，便沒有那股森嚴的感覺。男男女女之間，也沒有那麼嚴肅。神色都非常友善。四處觀望，偶爾會有說有笑的討論幾句。負責選拔的塔盧斯、秋次等幾位導師，赫然也在其中。卡倫比爾等外院導師們也在，只不過位置很靠後。這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少數擁有特殊能力的導師除外，外院的導師，大都是由內院優秀學員通過申請考核之後組成，都只是學徒級戰職者。而塔盧斯等內院導師，卻非得是正式戰職者，並且才能出眾才能擔任。兩者的身份地位實力，高下立判。

    見到這麼多導師和貴族大人們前來，門口的學員們急忙彎腰行禮，紛紛退開，讓出一條寬敞的大路來。不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原本吉姆的屍體，還有那些被多鐸打傷的學員都是在非常偏右的位置，這時候卻被集中在道路中間，人群這一散開，一覽無遺，說不出的刺眼。

    果然，導師們非常震怒。

    「這是怎麼回事？」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喝道。不止人如獅子，聲音也像雄獅一般的沉悶威嚴。

    被他氣勢所懾，周圍人面面相窺，不敢說話。不少人轉頭，看向院門方向。那裏，四虎七英鬼影正急急忙忙的趕來。

    「又是這幾個傢伙。」老頭皺起眉頭，不滿地說：「這批的種子也太不像話了，不知輕重，膽大妄為。在今天還敢鬧事，還弄出人命，不將院規放在眼裏。老夫必將嚴懲，絕不姑息。」

    趕來的四虎七英一聽，急急忙忙跪下。這老頭可不是常人，正是學院戒律院的院主狂戰。不僅是學院長老，本身實力亦達到二階戰獸師的地步，在整個安迪邇思都是頂尖的層次。惹惱了他，等於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試問他們怎麼會不怕。

    偷眼打量，發現不只是狂戰長老，連醉心長老，還有新晉升的安吉利亞長老也來了。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往常學院大比，就是幾個內院導師負責。誰想到這次會引動長老駕臨。如果早知道的話，他們哪裏敢做這些小動作。

    「都怪那個鬼影。」

    一時間，就連酒鬼巨象等人心裏都不由得埋怨多鐸。而且，更讓他們憤怒的是，所有人都跪了，而鬼影卻筆直的站着。在長老盛怒之時還不知道龜縮，他想幹嘛？找死嗎？

    多鐸沒有下跪，他只是恭敬地向安吉利亞彎腰行禮：「弟子見過老師。」

    安吉利亞溫和地點點頭。

    多鐸又再次向狂怒等眾人行了一禮：「學生拜見各位導師，各位大人。」

    醉心長老仔細打量一下他，點點頭：「的確是個好苗子，安吉利亞，難怪你會這麼看重他。」

    安吉利亞笑而不語。

    狂戰也上下掃視多鐸一眼：「別的一般，膽色倒是不錯。那麼，就由你來說說，這是什麼情況。」

    「其實，學生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多鐸沉思中帶點疑惑：「剛才我們正在等待諸位導師的到來，吉姆，也就是死了的那位學員忽然瘋狂地攻擊周圍的同學，在打傷許多人之後，他又掐住自己的脖子，隨後七孔流血而死。我們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導師們就來了。」

    「忽然發瘋？」狂戰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是的。」多鐸面不改色地說：「學生所言，句句屬實。您要是不信，可以問問其他幾位學長。」

    「狡猾。」

    四虎七英暗罵一聲，卻紛紛開口。「鬼影說的的確是實情。」

    「我們也是莫名其妙。」

    「嗯……不錯。」

    多鐸再次開口：「您若是信不過我們，還可以問問在場的其他學員們。總不可能數百人，都會說謊吧。」

    他邊說邊回頭，視線在周圍學員身上掃射。看似溫和的臉上，眉宇間卻有着異樣的冷峻。平靜的目光下，卻有着冰冷的光芒。目光所及，竟無人敢與其對視。

    很多時候，兇殘，也是一種力量。

    或許是他的威脅，或許是四虎七英的暗示，在場的數百人，竟然沒有人站出來揭穿他。要麼附和，要麼沉默。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有些人甚至認為他說的就是真相，剛才自己看到的，反而是幻覺。

    「哼。」

    狂戰不滿地掃了眼多鐸。常年掌管刑律，不知道見過多少貓膩，又怎會被多鐸的小伎倆給騙過。不說突然發瘋這個藉口的荒唐，單是這些種子學員主動下跪就是最大的破綻。如果不是心虛，這些狂妄囂張的傢伙又怎會如此誠惶誠恐。

    這時候，醉心老人忽然開口：「我記得，黑霧密林中有一種幻蝶的戰獸，會噴灑一種帶有強烈致幻作用的黑粉。意志力弱的人會行為異常，沉浸在自己營造的幻象當中而不自覺。那位叫吉姆的學員，有很大可能中了這種毒粉。」

    「我怎麼不知道黑霧密林有這種戰獸！」狂戰沒好氣地看了好友一眼。

    「世界之大，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安吉利亞這時候插嘴：「就比如我上次試驗的時候發現，將哭靈花，干葉和川貝配成藥劑，利用它可以製作出符文劍，竟然能為武器附帶一層麻痹效果一樣。」

    「哦？」狂戰眼睛眨了眨：「效果怎麼樣？」

    「足以讓土狼瞬間麻痹十五秒。我正打算大比之後，將這份藥劑配方獻給學院。」

    狂戰眼睛一亮，摸了摸鬍鬚，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吩咐下去：「兩位說的有道理。既然醉心老頭認為那個學員是中了幻蝶的毒粉，那八成就不會錯了。把他的屍體送回家裏安葬，其他受傷的人員帶到醫務院治療，還是大比要緊，我們走吧。」

    他主管刑律，既然下了這個論斷，那麼就成了鐵案。不管吉姆是怎麼死的，從今以後，他就是自殺的。誰也不能再在這上面做文章。

    長老們帶着眾人進競技院，人群走過，四虎七英這才鬆了口氣，紛紛站了起來。有了狂戰長老這一句話，就沒有人敢再翻後賬，這件事情就過去了。

    不過，沒等高興，一些人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這次設計鬼影，他們簡直是一敗塗地。損兵折將不說，最後竟然不得不聽從鬼影的吩咐，為他遮掩事實真相。一想起剛才自己的模樣，簡直比吃了蒼蠅還噁心。

    感覺到氣氛不對，多鐸掃了他們一眼，沖酒鬼，巨象，昆帝幾人招呼一聲：「我先進去了。」便自顧自的隨着眾人入場。格林等人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後。

    「簡直是奇恥大辱！」看着多鐸猶如眾星捧月的背影，俏公子一捏摺扇，怨恨地說。

    一直沒說話的柳飄飄卻忽然開口：「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去招惹他。」

    「你什麼意思？認為我鬥不過他？」俏公子怒視她問。

    柳飄飄沒有回答，轉而看着多鐸的背影若有所思。倒是酒鬼替她解釋：「好了青童，別爭了，柳姑娘也是為了你好。你自己也看到了，就連狂戰長老都要賣安吉利亞導師，不，是安吉利亞長老的面子。連殺死同院學員這麼大的事情都一點懲罰也沒有。我們還怎麼跟人家斗？」

    「哼，私底下不能拿他怎麼樣，那就堂堂正正擊敗他，幹掉他。」火帥挑眉。既然已經結怨，那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一直皺眉沉思的白虎聽了，抬頭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就憑你？你先看看這個再說吧。」

    受到挑釁，火帥原本想要發怒，不過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禁一呆。

    白虎指的是那些受傷的學員，此時正被人抬走。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讓這幾個種子學員愣住的是他們的傷勢。剛才在遠處沒看清楚，現在自然落入眼底。六個重傷昏迷，十多個明顯骨折，正哀哀叫喚，還有十幾個勉強能夠站立，但臉色都很難看。

    剛才多鐸出手，雖然離得遠，但鬼影動手的情況，他們還是知道。總共出手三次。第一次，直接掐住吉姆的脖子，吉姆瞬間失去反抗能力。第二次用腿，將奔向他的人踢飛，並且撞倒周圍大片人。第三次將吉姆拋出去，砸倒一些人。

    原本他們還在惱怒手下膽小沒用，僅僅只是死了個人就被嚇住，現在看來不是那麼簡單。實力恐怖又心狠手辣，這才是眾人畏之如虎的原因。

    「他的力量，不比我差。」巨象瓮聲瓮氣地說。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僅僅憑藉那些人的傷勢，他們便能推測出很多東西。

    黑刀也冷冷地開口：「他的出手速度，也很不簡單。」

    黑刀最讓人忌憚的，是他出刀的速度，快如閃電。就算是五虎七英中能被他稱讚不簡單的，也沒有幾人。

    「呃，我來總結一下。」酒鬼伸出手指，一樣一樣點到：「力量大，出招快，而且被叫做鬼影，爆發力肯定不錯。還有幾天前被你們五虎合力擊傷，現在看起來卻一點事情都沒有，除了佟醫師的醫術高明之外，他自身的抗擊打能力和恢復力也很強……」

    數着數着，酒鬼就數不下去了，「媽的，這還是人嗎？」就連一向溫和的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每個人都有側重的一面，比如昆帝敏捷，黑刀出手快，巨象力量強等等，可是這個新冒出來的鬼影，卻幾乎全能，任誰心裏都不會平衡。

    這下俏公子明白柳飄飄那句話的意思了。實力可怕又心狠手辣，偏偏後台強硬而肆無忌憚。這樣棘手的人物，就算是他們，也是敬而遠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聽着幾人的分析，柳飄飄卻暗自嘆了口氣。他們，把鬼影想的太簡單了。分析這麼多，看到的卻只是表面。鬼影隱藏最深處的，最可怕的，是那恐怖的心機。這點，除了自己，沒一個人看出來。

    原本他們的安排，是以排隊為由，攔路為餌，逼鬼影動手。只要動手，就是鬼影理虧。而且他們動用了隱藏手段，將時間掐在導師們來臨之際。就算鬼影察覺不對，也於事無補，陷入困局當中。可是沒有想到，鬼影竟然膽大包天，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在外院所有學員面前，還敢悍然殺人。就好比兩個棋手對弈。對手才走一步，他就直接把棋盤掀掉。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

    這倒還沒什麼，一個狂妄兇殘的人，雖然看似強大，其實好對付的很。本來柳飄飄心裏也是這麼認為。可是，當長老們出現的時候，她卻感覺到不對勁。因為，鬼影，實在是太鎮定了。五虎七英，有哪個不是自視甚高，背景深厚的人物，可是在長老面前，又有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僅僅是因為一個唆使人攔路的小罪名，便急急忙忙下跪以求寬恕。可是鬼影犯下同學相殘這種大罪的人卻表現的胸有成竹，震靜自若的樣子。就算有安吉利亞做後台，他的這種表現也實在反常。

    從那時起，她便起了疑心。直到後來事情發展越來越反常，主管刑律的狂戰長老竟然雷聲大，雨點小，對鬼影的罪過視而不見，這時候，她便已然心驚膽寒。殺死吉姆破局而出可以說是他運氣好，可是之後以勢壓人，逼迫所有學員包括自己等人在內，去附和他的說法，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權謀。

    而再想深一點，細一點。從一開始的五虎七英同仇敵愾，到之後酒鬼和昆帝巨象等人的示好，還有自己和其他幾人的置身事外，那種強壓他低頭的局面已經完全破壞。後來更是利用長老等人的威脅，逼迫所有學員向他低頭，使得局面完全逆轉。這種化阻力為助力的手段，簡直是神乎其技。不知不覺中，仿佛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把握當中，他們就如同棋子一般，受他驅使和擺佈，竟然連長老們，似乎也不例外。

    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謀劃的？在長老們來的時候？或者在與吉姆爭執的時候？甚至是在來之前便已算計好？

    看着鬼影遠去的身影，柳飄飄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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