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的細作還算得力,李秀成收到吳超越親自率軍前來南京的消息時,吳超越其實才剛帶着第三路東征軍趕到蕪湖,距離南京戰場還有一天多點時間的路程,不過因為水路暢通始終與前線保持聯繫的緣故,到了蕪湖才剛靠岸,吳超越就已經基本掌握了前線情況,知道吳軍水師已經困死了九洑洲的太平軍,還有曹炎忠在秣陵關接連擊敗敵人,拿下秣陵關已經只是時間問題。
留守蕪湖是曹炎忠麾下的一員部將,姓蔣名玉泰,也是當年從上海跟着吳超越到湖北上任的吳軍老人,資歷深又性格謹慎穩重,所以才被曹炎忠委以了守衛蕪湖後勤基地的重任。見面後蔣玉泰先是歡天喜地的向吳超越行了禮,向吳超越詳細報告了前方軍情,然後蔣玉泰又這麼向吳超越奏道:「鎮南王,王孚王軍門還要末將替他向你請個罪,你給他的命令是奪佔九洑洲切斷江寧長毛和江北長毛的聯繫,但是收到鎮南王你的命令前幾天,九洑洲的敵情突然出現了重大變化,王軍門就擅自更改了鎮南王你的命令讓水師執行,請鎮南王寬恕。」
「是因為長毛提前增兵九洑洲這個變化?」吳超越看着地圖沙盤問道。
「回稟鎮南王,正是如此。」蔣玉泰恭敬點頭,又說道:「發現長毛在九洑洲上增駐了兩萬軍隊後,王軍門他認為我們如果一定要正面強攻,雖然也有把握拿下九洑洲,可是傷亡損失肯定會比預計的大。但我們如果選擇對九洑洲困而不打,那麼憑藉我們的水上優勢,完全有把握把九洑洲上的長毛活生生困死餓死,不費一兵一卒就幹掉三萬多長毛。所以王軍門他就擅自做主,沒急着強攻九洑洲,只是儘量幹掉了長毛的水師,轟斷了九洑洲和北岸連接的浮橋。」
「活生生困死餓死?王孚這小子啥時候學得這麼心狠手辣了?」吳超越放聲大笑,然後才揮了揮手,說道:「沒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王孚這是根據敵情變化的隨機應變,我怎麼可能怪罪他?」
蔣玉泰替王孚道謝,又趕緊說道:「鎮南王放心,九洑洲的長毛已經被我們包圍在了島上,我們的水師只需要分出一兩成的兵力就可以輕鬆困死九洑洲長毛,不會影響到水師主力的作戰,鎮南王你如果需要,也隨時可以下令調動我們的水師主力參戰。」
吳超越滿意點頭,又看着仔細標註了敵人兵力駐防情況的地圖沙盤研究了一番,然後才向麾下文武問道:「你們看我們這場仗應該怎麼打?先向那裏下手?」
「末將認為怎麼打都行。」吳軍直屬兵團的兵團長錢威首先開口,十分自信的說道:「水上我們占絕對優勢,陸上我們同樣占絕對優勢,鎮南王你只要一聲令下,讓我們先打那裏都行,我們也要把握一定打勝!」
吳軍的其他文武紛紛附和,都自信的表示這一戰不需要考慮什麼避實擊虛柿子揀軟的捏,不管選擇那一個對手,走那一條路進兵,水上陸上都佔據絕對優勢的吳軍都有絕對把握取勝。反倒是年齡最輕的江西吳軍大將畢金科出言謹慎,說道:「鎮南王,末將認為,我們雖然在水上陸上都占很大優勢,但是具體戰術最好還是謹慎一些,不能過於輕視敵人。」
「至於原因嘛,第一當然是驕兵必敗,不能犯輕敵錯誤。二是機會難得,末將覺得我們應該乘着各路長毛主力雲集江寧的機會,儘可能把各股長毛的主力消滅在江寧,這樣我們不但接下來的仗可以好打許多,又可以儘快消滅長毛的殘餘,騰出手來對付亂黨餘孽,重新統一江山,徹底結束我們華夏的內戰。」
吳超越又笑了,神情欣慰的向畢金科笑道:「記得當年楊老大人向我推薦你的時候,說你不但勇猛過人,還治軍嚴謹,從來沒幹過縱容士卒騷擾百姓的事,那時候我還有些點不相信。現在看來,我那位妻祖父楊老大人對你畢應侯的誇獎還是遠遠不夠,你不但有治軍之才,還有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
被吳超越誇獎得極不好意思,畢金科只能是趕緊謙虛,表示自己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和吳超越比起來不過是螢燭比之日月,天差地別都不夠形容的差距。可惜很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的吳超越沒有和畢金科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只是轉向了眾將說道:「應侯的話說得很對,我們是不能驕傲,也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儘量把長毛主力消滅在江寧戰場,徹底斷了長毛東山再起的念想!」
眾將應諾,然後率先輕敵的錢威又趕緊將功補罪,說道:「鎮南王,那我們應該先向江北戰場上的長毛下手,浦和浦口的長毛比較弱,我們在南岸破了李秀成大長毛的主力後,他們很可能會馬上就跑,增加我們殲滅他們的難度。先向江北長毛下手,既可以不給他們提前逃命的機會,又可以徹底斷了九洑洲長毛北逃的念想,然後我們還可以利用江北,利用我們的水上優勢見縫插針,從江南長毛的薄弱處下手,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
「正合我意!」吳超越終於也對錢威滿意點頭,說道:「先打江北既可以不讓北岸的長毛有機會跑,又可以收到穩紮穩打的效果,除了需要多花點時間外,怎麼都比直接去打江寧鎮或者大勝關強,是我們首先下手的最好選擇!」
「那雨花台上的馮三保馮軍門他們怎麼辦?」這次唱反調的是畢金科,很是擔心的提醒道:「馮軍門他們已經被長毛包圍在雨花台上五十多天了,又和李秀成大長毛的主力打了那麼多場大戰,現在的處境很可能已經十分危急,我們先打江北他們怎麼辦?是不是考慮一下先把馮軍門他們救出來,然後再去打江北長毛?」
事關吳超越的老丈人之一,精乖的錢威當然不敢隨便吭聲,但還好,吳超越一向都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馬上就說道:「沒關係,馮三保他們的糧食至少可以用三個月,沒有我們在外圍牽制,他都還能守得住近兩個月,現在就一定能守得住第三個月!這麼大的優勢,一個月里我如果還破不了李秀成的主力,那我這個鎮南王也就不用當了。」
見當女婿的吳超越都這麼說了,和馮三保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畢金科當然也不再糾纏,只是就勢自告奮勇,請求擔任攻打江北太平軍的先鋒,吳超越一口答應。然後開始商量戰術細節時,輔助蔣玉泰留守蕪湖的曹炎忠謀士吳觀禮站了出來,拱手說道:「鎮南王,現在江北戰場上的長毛有兩股,一股是由大長毛洪秀全此前委任的所謂天浦省守將薛之元率領,一股是由長毛偽輔王楊輔清的堂弟楊友清率領,這兩個賊將雖然所統之兵都不算少,但他們與洪秀全、李秀成等長毛頭子似乎都不齊心,應該都有勸降可能。」
「說說理由。」吳超越吩咐道。
「卑職遵命。」吳觀禮應諾,然後才說道:「稟鎮南王,薛之元這個賊將出身捻匪,兵敗後曾經投降過先皇時的朝廷掛名道員何桂珍,隨何桂珍反噬捻匪甚是得力,一年後因為與何桂珍發生矛盾,又暗殺了何桂珍投降長毛楊秀清,在大長毛洪秀全復出之時又率先向洪秀全表忠獻媚,獲得洪秀全賞識,這才被洪秀全委任為長毛天浦省的守將……。」
「不錯。」吳超越打斷吳觀禮的話,點頭說道:「象這麼反覆無常的卑鄙小人,絕對不可能和長毛一條心,更不可能心甘情願的為長毛陪葬,是有招降的可能。」
「鎮南王英明,確實如此。」吳觀禮趕緊恭維,又說道:「楊友清和薛之元的情況不同,但他同樣不可能和洪李二賊是一條心,這個賊將此前隨着楊輔清支持大長毛楊秀清,與許多長毛賊將大打出手,還是在楊秀清勾結京城亂黨的罪行徹底暴露眾叛親離之後,才被迫又隨着楊輔清歸降了洪秀全,這樣的賊將不可能不會害怕洪秀全會找他秋後算帳,所以卑職認為,這個賊將同樣有招降可能。」
大概介紹了薛之元和楊友清可能會選擇投降的原因後,吳觀禮又說道:「所以卑職斗膽,覺得我軍如果能在武力進攻的同時輔之以招攬勸降,應該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即便不能勸得這兩個長毛賊將直接投降,也可以動搖和打擊他們的抵抗決心,讓他們存有留下後路的心思,不敢與我討逆大軍血戰到底,減少我軍將士的傷亡損失。」
「是可以試試。」吳超越接受了吳觀禮的建議,又轉向旁邊的戴文節,吩咐道:「文節先生,以我的名譽給薛之元和楊友清寫兩道勸降信,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帶着軍隊放下武器投降,我不但保證他們的人身財產安全,還可以給他們官職賞賜。但他們如果執迷不悟,負隅頑抗,我連他們的家人都不放過。」
戴文節應諾,當即提筆作書替吳超越寫信,吳觀禮則又建議道:「鎮南王,卑職覺得不如讓長毛降將馬玉堂出面操辦此事,讓薛之元和楊友清看到馬玉堂這個榜樣,勸降的效果肯定更好。」
這么正確的建議吳超越當然絕不可能拒絕,所以很快的,演技出色的太平軍降將馬玉堂就帶着幾個舊部先行登船出發,連夜趕到了吳軍水師目前駐紮的營地江心洲,然後又在吳軍水師的幫助下,迅速將吳超越的招降信送上了長江北岸,分別送到了薛之元和楊友清這兩個太平軍動搖份子的面前,以自己為榜樣勸說薛之元和楊友清率軍投降吳超越。
被吳超越和吳觀禮這兩個吳家敗類料中,看到了蓋着吳超越鎮南王大印的招降書信之後,反覆無常的太平軍江浦守將薛之元雖然沒有立即下定決心投降,卻一邊客客氣氣的熱情款待吳軍密使,一邊悄悄找來了幾個心腹部將商議,然後迅速拿定主意,準備再觀望一下風色,只要情況不對就馬上開城投降,投入吳超越更加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壓根就沒考慮過什麼血戰到底,為洪秀全盡忠盡職。
楊友清的人品要比薛之元稍微好點,收到勸降信並沒有馬上找來部下商量是否接受勸降,但也沒有傷害和扣押吳軍使者,選擇了客客氣氣的把吳軍使者禮送回營,並回信說什麼自己久受天王大恩,實在不忍心背叛洪秀全和太平天國,請求鎮南王理解原諒云云,委婉拒絕的同時又給自己留下了充足餘地。所以收到了回信後,負責出面招降的馬玉堂都沒用向吳超越請示,馬上就又派使者與楊友清聯絡勸說,迅速與楊友清建立起了一個秘密聯繫的渠道。
「再看看風色,只要超越小妖干翻了李秀成,該跑就跑,該投降就投降,反正不能和超越小妖血拼到底。」
薛之元和楊友清都是打這樣的如意算盤,但是很可惜,一天之後,當吳超越親自率領的吳軍第三路東征軍趕到了南京戰場時,吳軍主力卻是在吳軍水師的炮火掩護下首先向長江北岸發起了進攻,結果收到消息,薛之元和楊友清馬上就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希望騎牆觀風了,想死還是想活,必須得儘快做出抉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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