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因病,隔了十多日才去了慈雲庵淨塵師太那兒,順帶了二少爺送的玫瑰花露孝敬給淨塵師太。
不過,在慈雲庵等着晴初的,除了淨塵師太,還有榮王。
自從榮王回京在慈雲庵見過晴初習那驚鴻之舞,掐着晴初來庵堂的日子就來此,掛在樹上看着晴初跟淨塵師太習舞。
晴初對此一無所知,淨塵師太也未點破,只要榮王不刻意打擾,就聽之任之。
這陣子,榮王來了兩回都未見到晴初,他忍不住就去拜訪淨塵師太。說實話,榮王和淨塵都是不愛閒扯的人,這廂兩人一塊在院子裏喝茶,淨塵拿着佛珠念經,榮王冷冷地坐着盤算着怎麼開口。
這茶喝得極其的靜默。
「王爺是想問晴初為何沒來?」最終是淨塵師太先一語戳破榮王來意。
沒想到被淨塵師太看出來了,難道他表現的很明顯嗎……榮王納悶着,訕訕笑了笑,說道:「確實好久未見過晴初了。」也沒正面回答是或不是。
見榮王不坦白,淨塵師太就不接話了,說道:「難得榮王愛看我這個老婆子,每五日來一次,今個還特意拜訪,榮幸之至。」
榮王差點將一口茶噴出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說道:「師太是母妃的老師,我時而來看看師太是本分之事。」
「既然如此,你已盡完本分,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淨塵師太毫不留情的逐客。
「等……等等,」榮王在戰場橫掃千軍,何等威武,但還真是怕了面前的這個老太太,「我……我確實好奇為何晴初這十幾日都未來……」說完這話,榮王臉上都有點兒微紅。
淨塵師太瞥見榮王的神情,直言不諱道:「王爺可是對晴初有愛慕之意?」
問得太直白,榮王一下子沒好意思接話,半晌才說道:「晴初妹妹曾幫我解決過軍事疑難,我還想請教她幾個問題。」
淨塵師太一雙眸子,仿佛看透一切般,冷冷地盯着榮王,直把榮王看得背脊都發涼起來,「堂堂將軍,去請教一個丫頭片子,說出去難免讓人笑話,王爺真想問晴初,就直接告知我罷,我幫你轉告給晴初。」
榮王一噎,看出來淨塵師太是不想他與晴初有太深的糾葛,於是坦白道:「師太,我挺喜歡看晴初跳舞的……」也沒說明白是不是對晴初有意思,他自己其實也搞不太清。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淨塵師太忽而話鋒一轉。
「我知道的,」榮王的眸子暗了暗,低聲道,「我只是來看看而已。」
淨塵師太看着榮王變幻的神色,暗自嘆了口氣,說道:「晴初是我愛徒,我很了解她,她不會甘願做人為妾,哪怕是側妃亦是妾,你還是莫招惹她了罷,我不想晴初重蹈你母妃的覆轍。」
榮王的猛地抬頭看向淨塵師太,淨塵師太亦凌厲地望着他,雙目對視之下,榮王先垂下頭,說道:「謝師太警醒。」
淨塵師太閉上眼,重又開始撥動手中佛珠,說道:「晴初是因病未曾前來,今日遞了信過來,再過半個時辰當是到了罷。」
榮王點點頭,說道:「今日謝過師太,那現下我就不叨擾師太了。」說完,就往院子外走離去了。
淨塵師太看着榮王遠去的背影,將手中的佛珠狠狠攢緊,臉上閃現複雜的光芒。
「若兒,這麼多年,不管念多少經,都消除不了我的恨意。我不甘心你這樣死去,害你的人應該得到惡報!」淨塵師太的眸子裏猛地迸發狠厲。
而此時,榮王埋着頭一直走,方才聽了淨塵師太的一席話,弄得他心緒繁亂,似乎淨塵師太不看好他與晴初在一塊兒,不願意晴初跟他多加接觸。對于晴初不願做妾這一點,在跟晴初的接觸中,榮王心裏也有數。
左思右想間,榮王突然靈機一動,淨塵師太說晴初不願做妾,不然會重蹈生母的覆轍,那做正妃總可以了吧。
只是這正妃之位,可能不是他能決定的,但也不是不能決定……
榮王在半路頓了步子,躊躇了一陣,還是拗不過心之所向,又原路返回去,重又回到淨塵師太院子外的那顆樹上呆着了。
沒過多久,晴初就緩緩上山而來,去了淨塵師太的院子。
榮王遠遠就瞧見晴初來了,心上就跟開了花似的,卻又拼命按捺住興奮,靜靜看着晴初與淨塵師太相敘。
對於才病癒的晴初,淨塵師太依舊如往常般嚴厲教習舞藝,絲毫不含糊。
多日未見,榮王看着晴初比往日長高了些,似乎還瘦了,可能是得病的緣故,他盤算着下次來帶些補身子的藥材來就好。
晴初練習了一會,在院子裏休息時,就打開了孟晟給的那隻木盒子,拿出二少爺送的玫瑰露,調了水融了,一股玫瑰花香頓時彌散開來,她倒在茶碗裏先呈給淨塵師太喝。
若是直接送玫瑰露,淨塵師太鐵定不收,如此一塊兒喝,淨塵師太就不好拒絕了。
榮王看到晴初喜滋滋的將小瓶玩意倒入水中喝了,還獻寶似地給了淨塵師太一份兒。他遠遠看着那瓶子挺眼熟,好像在府里見過,暗自想着等晴初走了要仔細瞧瞧那是什麼。
晴初習完舞,淨塵師太吩咐,讓晴初過兩日再來一次,將前面十幾日的荒廢補上來。晴初點點頭同意,這陣子府里也別的事,大太太忙着跟甄姨娘鬥智鬥勇,沒工夫折騰別的,她不在府里當是沒多大問題。
等晴初一離開,榮王就從樹上下來了。
從榮王上樹開始,淨塵師太就發現了他。只是礙于晴初要來了,就當做不聞不見。這廂榮王進到院子裏,淨塵師太不免問道:「你難道沒聽懂我的話嗎?」
榮王徑直走向擺在院子裏的木桌旁,拿起晴初留下的瓶子看了看,嘴裏雲淡風輕地回着話道:「不做妾,做夫人便是。」
淨塵師太怔了怔,半晌才說道:「你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
「我當然知道,」榮王轉過身來,面龐菱角分明,目光犀利如劍,一瞬間散發出皇家氣派,「我是皇長子,難道看上的女人還得不到嗎?」
淨塵師太深吸口氣,靜靜看着榮王的樣子,眼神恍惚起來,不知若兒能否泉下有知,她的兒子如今長大成人,知道用威懾壓制人了。
榮王稍稍有些後悔,不該對淨塵師太說這種不敬的話,但是讓他道歉也是不可能的。他抿了抿唇,收了凌厲的氣息,低頭琢磨着晴初留下的小瓶子,還殘留着濃濃的玫瑰香,他想起這不是玫瑰露嗎?府里才送來了兩瓶,他嫌這東西是女人用的,就放着了,趕明兒喊人找出來送給晴初。
再一看桌上,孟晟送給晴初的木盒子也在。榮王將瓶子和木盒子一併收了起來。繼而對淨塵師太行了禮告辭,「天色不早了,師太早些歇息罷。」說完,就風一般走了。
淨塵試試靜靜站了許久,才默默念叨着,「王爺也是個痴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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