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初剛出完謎面,就有丫鬟來報:「太夫人來了。」眾人忙迎過來。就見孫老夫人拄着拐,旁站着二少爺薛明禮、三少爺薛明軒,再跟着陳嬤嬤、南霜並三四個小丫鬟,緩步而來。
孫老夫人走近,笑道:「姑娘們如此高興,讓我也湊個趣。」說着,晴初命丫鬟拿來軟墊子鋪在椅子上。
孫老夫人坐下,又道:「我因病躺在床上久了,剛好禮哥兒和軒哥兒都來問安,就一併出來走幾步路,動一動,正巧見着姑娘們在此,你們繼續說笑,讓我也聽聽,樂上一樂。」孫老夫人命姑娘們都坐下,說道:「你們莫因我來了就拘束,不然我就去了。」
眾人聞言,方依次坐下。孫老夫人問取何樂,眾人便說猜謎兒。柳詩詩將猜謎的規矩說了一遍,又把先前姑娘們誰人出的謎面,誰人答的謎底都一一複述了遍,惹的孫老夫人邊笑邊贊。
「晴初剛說完謎面,您就來了,大家還沒來得及答呢。」柳詩詩說道。
「讓我聽聽初丫頭出了個何樣的謎兒?」孫老夫人好奇道。
「蟲二,打一成語。」柳詩詩道。
「初丫頭年紀最幼,這謎面卻是出的一點兒也不簡單啊。」孫老夫人笑道。
孫老夫人來得這半晌,姑娘們其實都在費神想着晴初說的這謎,可惜蟲二兩字實在太偏門,硬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我看着這一輪怕是沒人猜得出,都要喝酒了。」柳詩詩感嘆道。
「喝酒就喝酒罷,晴初快說謎底罷,我好奇着呢。」二姑娘直接棄械投降,反正大家都喝酒也不丟臉,她可想知道謎底了。
「晴初真是厲害,將大家都難住了。」四姑娘贊道。
「莫急莫急,讓我再想想,說不得就猜出來了。」薛明軒倏爾搶聲說道。
他這一提倒是順了另外幾位姑娘的意,畢竟晴初最幼,連她出的謎都猜不出,往後要自命才女的話,面上定是不好看了。
晴初此時正想着另外的事,孫老夫人午時還病着起不得床,現下卻出門走動着,看樣子精神還不錯。想來午時大太太擺的宴,孫老夫人估摸是故意不去的。昨日大太太竟然聯合董妃在薛府支招,真是觸了孫老夫人的逆鱗,沈依凝要嫁給大少爺,怕是更難了。
晴初抬眼望了望含笑而立的二少爺,貌似他的年紀只比大少爺小了一歲,有三位適齡議親的姐姐在,按理說當是要避嫌才是。孫老夫人還將他也一併帶了來,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若是有意為之,那麼就是順道給二少爺也相看一二。
晴初立馬又否定之,應該說是讓三位作客的姐姐瞅瞅二少爺合不合適才對,別都一門心思爭大少爺了。
如此一想,晴初不免發笑,敢情兒薛明禮是備胎,枉他聰明的跟人精似的,也不知想沒想到太夫人這意思。
過了半晌,也不見眾人猜出謎底,孫老夫人笑道:「禮哥兒,這謎若是你也猜不出,那麼姑娘們可就都要喝酒了。」
晴初一聽,孫老夫人這是認定了薛明禮答的出來,不然豈不是姑娘們猜不出謎喝酒就怪在他身上了。還是說就是藉此給姑娘們一個台面下?
二少爺笑着,如沐春風,說道:「我曾游江南一樓閣,登至頂層,匾額上就提有蟲二兩字,登樓者無不議論此匾額的深意。最後是守樓的老者相告,此為謎面,謎底就在此樓上。」他望着晴初,眸子裏有星星點點的閃動,問道:「不知晴初在江南時是否也登過此樓?」
晴初看着薛明禮,心上就升起警惕,每每與之相處,總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她笑着回道:「我不過是在江南聽路人提及,卻不知原是出自一樓閣。」
「二哥哥快說答案罷。」薛語菡迫不及待地搶白道。
薛明禮笑着點頭,「登至樓閣之頂層,滿目佳景,正是蟲二的謎底,風月無邊。」
四周靜默了片刻,薛明軒最先道:「妙啊!」
眾人細細一品,皆贊之。
沈依凝狀似無意地贊道:「原來表哥與詩詩志同道合,都曾四處遊歷,真真是見識非凡。」
無形中將二少爺與柳詩詩拉到了一塊。
柳詩詩動了動嘴,卻駁不出口,化作了一縷淺笑。若是駁了話,可不就下了二少爺的臉面,總不至於說我與二少爺不配,與大少爺才般配罷。
趙珍兒聞言,斂眉垂眼,沉默下去。其實本來她的娘親是有意要自己許給二少爺,親上加親的。雖說二老爺是庶子卻也在京城裏做官,二少爺又一表人才,飽讀詩書,往後前途無量,怎麼樣都是門好親。然自從知曉大少爺薛明逸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且孫老夫人放話不挑門第之後,娘親就想讓她嫁給大少爺。這往後就是鐵鐵的侯夫人,一步登天了。且大少爺年紀輕輕,在京城裏的名聲就十分響亮。趙珍兒來訪薛府之日,問安見過一次大少爺,真是好生俊郎的男子,又在娘親的不斷教唆下,她這心也不由地更偏向了大少爺。
孫老夫人也未駁,她打心裏就想要大少爺娶晴初,然見詩詩也是個極好的姑娘,若是與二少爺湊成一對,留在薛府,也是美事一樁。
晴初暗自偷笑,二少爺也有被人坑的時候。
二少爺的臉上依舊盈着笑,絲毫看不出情緒,忽而說道:「若論見識,晴初雖然最年幼,見識卻頗廣,真較起來,說不得比我這做哥哥的更甚。」
柳詩詩見水東引,接續道,「此話怎講?」
二少爺笑道:「這蟲兒兩字的謎兒已是極盡風雅,再者祖母曾問我,這世界廣闊,隔海之後真有比本朝還繁盛的大國除了我們這般樣子的人外,這世上難道還有全身烏黑皮膚和全身雪白皮膚的人不成?」
晴初的心咯噔一下,孫老夫人閒暇愛聽奇聞趣事,她實在編不出來就直接拿這朝代不曾見過卻在現代只是常識的事挑出來當故事說。誰想得到孫老夫人竟然會去跟二少爺閒話這些事……
薛明禮這是拿她當擋箭牌使了,她與他想必前世有宿怨,上輩子沒完事,這輩子討伐來了。晴初僵硬的笑了笑,正想搶先解釋自己是聽人所說罷。
然而,好奇心重的二姑娘比晴初還先起了話:「啊?居然有全身黑黝黝的人,那豈不是很難看。」
四姑娘也不信:「這是新編的戲文罷?」
孫老夫人搖頭道:「這是初丫頭說與我聽的真事兒,我也不太信,就順口問了禮哥兒。」
薛明禮點頭道:「確為真事,大海那邊有諸多大國,白皮膚和黑皮膚的人皆有,若非我朝明令禁海以絕倭寇,想必能見到不少他國之人。」
「二哥哥你見過黑黝黝的人嗎?」二姑娘問道。
薛明禮搖搖頭,「授我課業的公孫先生見過,是先生講給我聽的。」他緩緩看向晴初,「大哥也曾四處遊歷,見識在我之上,詩詩姑娘與晴初妹妹倒是可與大哥探討一二。」
晴初猛地抬眼看向薛明禮,他繞了一大圈原是要將她與大少爺扯在一塊,薛明禮剛好也望着她,依舊是如沐春風般的笑顏,不遠也不近,就在那裏。
孫老夫人也聽出了弦外之音,暗暗贊着這個孫兒真是不簡單,跟柳詩詩撇了關係,又把晴初給繞進來,這下她自然要發話打圓場了,「志趣相同甚好,逸哥兒也喜歡與人論這些風雅之事。」
沈依凝的面色略僵。趙珍兒垂着頭,嘴角也有笑意,看了一場好戲。
又閒話一陣,孫老夫人便覺累乏回了,眾人也散去。
晚間,二少爺薛明禮向二太太問安之時,二太太忽而親切地讓薛明禮坐在邊上,東拉西扯了半晌有的沒的事兒。
薛明禮聰明之至,自然猜出平素溫厚純良的娘親突然一反常態是有話要說,再聯想今日之事,已估摸出幾分二太太的用意。他也不點破,只含笑着靜待自己母親的下文。
果不其然,二太太一會就藏不住了,問道:「府里作客的三位姑娘可還好?」
薛明禮點頭道:「都是極好的。」
見兒子一視同仁的回答,二太太琢磨着怕兒子年幼不懂男女之事,於是試探性問道:「可有看着格外好的?」
薛明禮的笑容更甚,反問道,「何為格外好的?」
二太太聞言,暗道兒子果然沒開竅,於是又直白點說道:「就是看着想娶回家的姑娘。」
薛明禮「恩」了一聲,狀似在尋思,半會才說,「我若娶親也要等大哥先成親才是。」
二太太晃了晃神,想起府里的傳言,三個姑娘都是有意作侯夫人的,於是嘆了口氣,「禮哥兒說得對,要等逸哥兒先娶親才是。」
薛明禮知曉自己母親的為人,平素都是謙讓有過,定不會與大太太爭勝,所以才提及薛明逸好讓母親先斷了給他議親的念頭。見二太太的神色,薛明禮又笑道:「姑娘們再好,大哥也只娶得了一個作夫人罷。」
二太太一聽,深覺有理,又喜上眉梢,多話起來,「若是逸哥兒娶了來府作客姑娘里的一個,娘親就去跟太夫人求了晴初來給你作媳婦。」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薛明禮聽到二太太所言,面上也不禁顯出詫異來,「娘親,何以如此作想?」
二太太摟過薛明禮在身邊,帶着肯定的語氣道:「我兒定是中意晴初的,對不對?」
薛明禮未回答,不置可否。
二太太笑道:「你天資聰穎,心思慎密深沉,娘親見識短淺,時常弄不懂你所為之事,但你是我兒,養育這麼大,娘親還是多少能分辨出你的喜與厭。」
「你總是面上帶笑,然夸晴初之時的那笑卻是與眾不同的。」二太太說道,「從前我知太夫人想將晴初許給逸哥兒,但如今這情形,怕還定不得數,娘親也就有了此念想。」
薛明禮抬眼看着二太太,一時間心緒澎湃複雜。
二太太愛撫地摸了摸薛明禮的頭,「不說話就是心裏喜歡的。娘親也極喜歡晴初這姑娘,生得貌美,難得是太夫人寵愛有加,卻不恃寵而驕,從不與府里的幾個姑娘爭勝,下人也多為誇讚她的為人,年紀稚幼如此聰慧懂事,與你倒是相像。」
「只是,」二太太猶疑道,「雖說晴初可憐見的,一直寄住在薛府,然總歸是孟大人的嫡長女,太夫人的親外孫,如今孟大人官運亨通,也不知這門第上……」
「娘親放心,兒子若不能功成名就,定不言娶她之事。」薛明禮硬聲道。
二太太愣了一下,不禁笑逐顏開,她這兒子哪裏是不開竅,明明就是太過早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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