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遠走後,我把牧清野安頓到軍營之中,提筆給御錦修書一封,約定他出兵攻打北國,和我南北呼應,共謀大事。
我知道御錦心中原本對這天下不能割捨,雖然退守滄海郡,卻時刻不忘中原,如今雷澤大軍駐兵北天關,對御錦來說,北國後防虛弱,正是最好的機會。如他能與我裏應外合,這是最好不過。
外有雷澤重重大軍圍困,我這封信如何送出去倒是大費周章,只好吩咐葉飛白派了葉家群盜中最悍勇之人,保護着御風華,趁夜悄悄送出。
次日升帳,我和葉飛白,牧清野談起御錦之事,葉飛白遲疑道:「丁兄弟,我總覺得有一絲可疑,以雷澤的性情,他應知道,攻打北天關,御錦是最大的後患,如何會輕易放過,不知是否有另外的厲害佈置?」
我點頭嘆道:「我也有些疑惑,雷澤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起大軍打北天關,卻留滄海郡不管,是有些奇怪。但現下我軍糧道被雷澤取了,一直不能奪回。按我估算,關中不過半月存糧。說不得,先解燃眉之急,把御錦拉過來再說。若有何變故,我們也可和御錦一起對付。」
牧清野問道:「以葉兄手下的腳力,不知此去滄海郡要花費多少時日?」
葉飛白想了一下:「估計此去傳信,縱然快馬加鞭,也至少需要三日,才可送到御錦手中。」
我點點頭:「一去三日,來回六日,再加上御錦的反應時間,估計要共八日左右。既然如此,咱們就密切留意。看八日後,會不會有北國內戰。到那時,咱們這圍魏救趙之計才算成功。」
葉飛白欣然道:「不錯,一旦雷澤退兵,我們可趁勝追擊。到時他腹背受敵,有他好受的。」
我笑着搖搖頭:「雷澤只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心下計較已定,吩咐手下加緊注意北國動向。
如此過了八天,北國卻一無響動,雷澤只是間或派人罵戰,看來他還是一心扭定了北天關。我看着不免疑惑:難道御錦沒有行動?可惜重兵圍困之下,卻無從得知。北國軍中的探子已多天沒發回消息了,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可城中糧草最多只可再維持七天,如再不設法,只能坐以待斃。葉飛白、牧清野等將也是頗為着急。我看他們愁煩之狀,自己反倒打起笑臉,要眾人安心忍耐。
再過得兩日,葉飛白忽然眉飛色舞沖了進來,高舉着一隻鴿子,喜滋滋叫道:「丁兄弟,北國營中的探子又有飛鴿傳書來了。」
我聞言一喜,說:「趕快拿來看。」
當下取過鴿子腳上捆着的密信一念,我和葉飛白、牧清野面面相覷,都皺起了眉頭。原來信上寫的是,御錦已經起兵,所以雷澤派副帥鐵圖帶了一萬兵去平定御錦之亂,自己卻坐鎮此地,繼續攻打北天關。
若是如此,北國主力還在北天關,我們卻要撐不下去了。
葉飛白拿過信來時本頗為高興,現在卻大是沮喪:「想不到雷澤不肯走,這小子盯死北天關了。」
我看着信,沉吟未言,心下微起疑惑。牧清野卻忽然搖了搖頭:「這信有點可疑。」
葉飛聞言一皺眉,怒道:「這探子是我親手挑選,怎麼會可疑?」他做慣強盜,豪放不拘,怎麼能受牧清野這句言語,頓時神情大為不快。
牧清野冷然道:「我只知道事實,別的我可不管。」
葉飛白聞言大怒,面色一變。我看兩人說得不好就要翻臉,當下忙道:「兩位且慢,待我想想。」把信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心頭有了計較,當下問牧清野:「牧兄說這信可疑,有何依據?」
牧清野淡淡道:「我雖不知葉將軍布在北國軍中的探子是何身份,但應該不會是什麼高階將領。做為一個低階軍士,怎麼知道大軍調動的詳細人數?除非有人故意要他這麼寫。所以這封信要麼是假冒,要麼是探子變節,但無論如何,信中消息只怕是假的。」
葉飛白聞言,滿面通紅,怒道:「牧清野,你這話無憑無據,簡直是胡說八道!我那手下想來機靈,他能探到軍隊人數,有何不對!」
牧清野向來沉靜,聞言只一皺眉,冷冷道:「我只是說出自己的判斷,自然沒有依據。信是不信,就請丁元帥定奪。」
我眼看這二人頗有相持不下之意,當下勸道:「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必有其他辦法佐證。我們暫時不做結論,加緊查看為好。兩位意下如何?」
葉、牧二人對看一眼,都點了點頭。
我們一起走上城頭,看了一會,但見四野蕭條,北天關外旌旗獵獵,全是北國人的包圍圈。大致數了一下營盤數量,發現並無絲毫減少。我看得暗暗皺眉,詢問負責偵察的士兵:「近期北國軍中,可有何動向?」那士兵茫然道:「沒什麼,除了罵戰,就是練兵。」
葉飛白一直沉默,此時忽然雙目一亮,沉聲道:「你可注意他們做飯之時炊煙的數目是否變化?不管什麼軍隊,都是要吃飯的,如果他大軍減少,想必做飯之時,炊煙也會少很多,雷澤是否撤兵,自然不難看出。」
那士兵答道:「小人也知道這個,近幾日也曾留心。但據小人所看,似乎沒什麼變化。」
葉飛白聞言,擰着眉頭就要發火,一直在旁沉思的牧清野插口道:「葉將軍,我們晚上還是親自看看再說。」
到得晚上,我們一起留神,果然見得北國軍中,仍然是道道炊煙升起,看那陣勢,北國軍隊數量應是一點未少。
葉看得好生失望,咒罵道:「雷澤這惡賊,怎麼趕也趕不走啊。」
我沉默不言,心頭卻難免起疑:雷澤應該深知御錦的實力和狡詐,卻只派一萬兵馬和一個副將去應付,未免太過輕敵,不象他的做風,只怕大有名堂。
次日一早,我又站到北天關城頭,細細查看北國動靜,牧清野也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看了一會,他忽然低聲嘆息道:「北國人又去取水了。可惜重兵圍困之下,我們不能出去斷了他的水源,否則要他們好看。」
我順着他目光所向,但見遠方一輛輛的水車緩緩進入北國膳食營方向,這本是北國人每天必做之事。剎那間,我心頭有如電光火石一閃,大叫道:「是了,果然不對!眼前水車不足十輛,如何足夠雷澤八萬大軍飲用?」
——看這樣子,雷澤分明已撤走相當人馬!不過他也果真狡猾之極,故意留下一封假情報賺我不說,還特地吩咐軍中照樣舉火用炊,打算把我給瞞過去。今天要不是注意到北國取水數量大減,我豈不要被他給騙得團團轉?
雷澤,好狡猾的雷澤。可惜你百密一疏,總算被我看破,也是天意不滅南朝!
想通這一關節,我心下大喜,和牧清野相顧一笑,低聲道:「牧兄,幸有你一言提醒,否則我們又要上雷澤的當。」
牧清野沉靜的臉上浮過一絲清淡的笑容,低聲道:「我既留在北天關,當然要竭盡全力幫你。
我二人留在城頭,細心計較盤算一番。我估計雷澤留下的軍隊不過三萬之數,以信中所述,信是假的,想必消息也是假的,雷澤定已親率五萬大軍,奔赴滄海郡對付御錦。那麼,留在此地的,應是鐵圖的三萬大軍。如此說來,此刻正是北國軍隊最脆弱的時候,我若不出擊,一旦雷澤回頭,想必很難對付。
當下回到元帥府,叫來葉家夫妻,和牧清野一起,短短商量了半個時辰,急調三軍集結,卻留下柳洄雪總管城防。不多時分派已定,我仍是銅面青甲、手提重劍的裝束,等得一會,眼看日已中天,我一聲令下,大喝道:「打退北國,在此一戰!殺出去!」
轉眼之間,城門大開,軍隊如狂潮般殺出!
這時正是中午,我在北國達半年,熟悉北國軍務,知道按他們軍中習慣,此刻正是換防之時,防守最是鬆懈。北國人不料我大軍盡出,頓時被殺了個手忙腳亂!葉飛白,牧清野各領一軍攻擊側翼,我親率中軍,在前強攻硬突,所過之處,血雨紛飛、當者披靡!待得鐵圖急急迎上時,北天關已是血流成河,積屍成山!
鐵圖神情忙亂,分明是猝不及防之下匆匆趕來,見狀面色大變,喝道:「銅臉小子,你膽敢自取滅亡?」紅着眼縱馬奔來。
我哈哈大笑道:「鐵圖,你的水車數量中,竟然泄露了大軍已走的秘密!你雖奸詐,卻沒料到吧?今日你就等着束手就擒!」
鐵圖聞言,頓時面色慘變,氣得一口血噴出,大叫道:「罷了!當日雷元帥走時,千叮萬囑,要我小心佈局。我卻百密一疏,終於害了眾兄弟!今日我說不得,只好與你拼了這條性命!」說罷,帶領大軍掩來,和我軍殺成一團。
就在這時,葉飛白已衝破北國左翼軍隊,見狀大叫:「鐵圖,你也配與我主帥交手嗎?就我葉飛白也可斬你於馬下!」說着拍馬殺來。
鐵圖怒喝一聲,幾個回合之下,葉飛白斷了一手,自然敵不過他的悍勇,無奈退到一旁。我縱馬過去解救,揮劍迎上交手幾招,看着鐵圖狂怒的臉,忽然心頭一動。他憤怒之下,全身都是破綻,我想起昔日北國同袍之誼,微一遲疑,鐵圖已虛晃一槍,退入重重大軍之中,快速引兵逃走!
他想必已看出不敵,自然以保存實力為目的,我眼看這鐵圖雖處敗勢,撤退之勢卻緊緊有條,暗生佩服,此人身為北國副帥,自然有些本事。不過今日落到我手中,卻不能放過,當下統領三軍,加緊追殺。
這一仗,一直深入北國三百里,大破鐵圖軍隊。到得後來,鐵圖三萬大軍近乎全軍覆滅,只能帶着剩餘的兩千殘兵,拼死潰逃而去。我眼看已是深入北國腹地,當下也不窮追,吩咐班師。奪得北國大營,我心頭總算鬆一口氣,只盼着好歹搶他一些糧草。不料進去一看之時,大失所望,原來北國軍中存糧也是不多,想是自問雷澤有把握很快攻下北天關,是以留下的糧草其實不多。
我看得苦笑不已,這次雖大獲全勝,卻也沒撈到多少好處,看來此地不可久留,當下指揮大軍清點戰利品已畢,放火燒了北國大營,快速退回北天關。
柳洄雪被我留在城中坐鎮,等得焦燥不安,見得大軍回來,喜悅不已。一看到葉飛白,也不管他一身的塵土和血污,立刻飛也似的沖了上去,摟着他的脖子,投入他懷中。這下子看得眾將士都噓聲大起!柳洄雪紅了臉,卻不肯放鬆。葉飛白紫脹了麵皮,笑罵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都滾一邊去!」此言一出,越發惹得眾人鬨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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