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的寢室燭火併不明亮,陰暗陰暗的,如同此刻主人的心情,雲氏坐在了床榻上,背靠着厚厚的高枕頭,昏黃的燭火之下,臉有些寡白,而沉着的神色昭示着此刻她正處於慍怒之中,與此同時,眉宇間有瀰漫着一絲悲涼。
易之雲輕步走了進來,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床邊的矮凳上,「娘的身子怎麼樣了?可還是不舒服?如果大夫開的方子不適合,明日我去請旨請太醫來給你看看。」
雲氏看着兒子,心,隱隱地刺痛,「柔兒是你讓太子妃接走的嗎?」
易之雲的笑容頓了頓,「是。」
「為什麼?!」雲氏怒道。
易之雲道:「她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我的家庭。」
「威脅?」雲氏好笑,「怎麼威脅了?柔兒來了這麼久,不但陪我解悶哄我開心,更是將府中的內務打理的妥妥噹噹,她哪裏有威脅了?」說罷,盯着兒子,「是她跟你說了什麼吧?!雲兒,她是你的妻子,我也承認她來了之後受了委屈,可是你不能遷怒到柔兒身上!柳橋是你的妻子,可是柔兒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她無親無故的,太子妃又對她有芥蒂,她在太子府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你寶貝你的妻子,可是也不能忘恩負義!」
「忘恩負義?」易之雲好笑道,眼底卻閃過了一抹涼薄的哀傷,「娘將雲柔留下,讓她儼然成了這府邸的女主人,對阿橋便不是忘恩負義了?」
雲氏一怔。
「我知道娘這些年對阿橋一直有心結,一直認定是她害了我,可是娘,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當年她放我去從軍也不是她的錯!」易之雲正色道,「這些年我不在,是她在照顧你,孝順你,甚至最後為了給我報仇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顧,娘,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外人而去委屈一個為我操持這個家十幾年照顧你十幾年的妻子?!」
「柔兒沒有對她做什麼?!她什麼時候威脅到她了?」雲氏激動道,「如果不是她一年前不肯跟你回來,如果不是她放不下她的那些生意,柔兒會幫忙操持這個家的內務嗎?!或許在這件事上面她疏忽了,可也正是因為她在乎你才會做的如此的認真如此的讓下人信服!雲兒,這不是柔兒的錯,你要怪就該怪娘撐不起精神做這些,更要怪她柳橋為什麼不肯盡一個妻子的責任!」
易之雲看着眼前神色激動的母親,忽然間有種陌生的感覺,他一直以為跟易晟他們攤牌了,堂堂正正地跟他了結了當年的事情,娘就能夠放下過去,放下心中的執念好好地享福過日子,可是如今……「娘,雲柔的父親是大周的功臣,她在太子府不會受任何的委屈!」
「你就是不肯接她回來是嗎?」雲氏一字一字地問道。
易之雲點頭,「她父親對我是有救命之恩,我也的確答應過他父親會好好照顧她,可是,我不會為了一個外人而委屈我虧欠的許多的髮妻!在這件事上,我做出了選擇,我選擇我的妻子,我的家!如果這是忘恩負義,那我擔這個罪名!」
「你——」
「娘,雲柔再好,也是一個外人!」易之雲神色堅定。
雲氏喝道:「她不是外人!」
「娘……」
「我已經答應了她讓她進易家的門給我當媳婦!」雲氏沒給易之雲說完話的機會,「等過些時候,我會親自去跟太子妃說迎柔兒進門!」
「我已經有了妻子!」易之雲不敢置信地看着母親,「你怎麼可以……」
「我可以!」雲氏打斷了他的話,「我是你娘!我有這個權利為你納妾開枝散葉!這原本是你妻子該做的,不過既然她沒有這個心胸那就由我這個當娘的代勞!你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可是卻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等柔兒進門,一妻一妾,這樣才可以為易家儘快開枝散葉!你放心,柔兒只是妾室,她不會威脅到柳氏的正妻地位,而且以柔兒的性子,將來也只有受委屈的分!可她畢竟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兒,又是大周功臣的遺孤,如今她委屈當妾室,以後你得好好待她,也看好柳氏,不要讓她在羞辱柔兒!」
「不可能!」易之雲站起身,臉龐僵硬。
雲氏撐起了身子,「我是你娘!」
「我不會娶雲柔,妾室也不成!」易之雲僵着臉,「我從來就沒打算跟她有什麼!」
「如果我非要你娶呢?!」雲氏怒喝。
易之雲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娘,我已經不是二十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能做的孩子了,我更不是十年前那個面對仇人卻毫無法抗能力的少年!」
「你——」雲氏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你將我當成仇人?!」
「你是我娘!」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娘,誰也不能改變,就連阿橋也不成!可是,我再也不是孩子,我知道我想要什麼,知道我該做什麼,知道什麼不能做!二十年前我答應了娘會給娘討回公道,如今,我做到了,如今我該做的是實現我對我妻子的承諾,我答應過不傷她的心,我答應過跟她白頭偕老兒孫滿堂!我更知道我不能失去她!」
「她就這麼好?好到讓你連我的娘也忤逆?!」雲氏嘶吼道,眼眸含了淚。
「她不好!」易之雲搖頭,笑着道:「一點也不好,兇悍,小氣,還絕情,她一點都不好!若是換做其他的男人,或許早就將她給休了!可是不管她好不好,她就是我的妻子,就是在我的心上!而且就是這樣一個一堆缺點的女子讓我不再恐懼!」
雲氏瞪大了眼睛,無法接受他的理由。
易之雲眼眸微紅,背脊僵硬,「娘你知道嗎?在阿橋走進我的心裏之前,我從來不敢去想報仇之後的事情,因為每想一次,我就會恐慌,我不知道報完了仇之後,我會如何!?娘你知道那種恐懼嗎?就像是站在荒野,漫天的黑暗鋪面迎來,四處無人,我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要做什麼,不知道要往哪裏去,更不知道以什麼樣的理由繼續生存下去!」
雲氏渾身顫抖起來,「你……」
「可是她進了我的心之後就不一樣了,我要等她長大,我要跟她生兒育女,要跟她白頭偕老,她的脾氣不好,性子更是霸道,我想要好好教訓她,讓她服服帖帖的給我當賢妻良母,可又捨不得她被我欺負,她說她要跟我一起努力,好好營造我們的未來,我們的未來會兒孫滿堂,家產萬貫,我想讓她給我生很多很多的兒子,可是她一定會生氣說不生兒子就生女兒,我不喜歡生女兒,生了女兒嫁出去被人欺負,可我不會告訴她,因為她聽了一定會生氣!我們的這輩子估計會有很多的爭吵,但是絕對不會傷對方的心,吵完了,我可以先認錯,因為我是男人!在北延國的那幾年,無數次生死關頭,我都沒有懼怕,邊城打仗那些年,便是受了再重的傷我也能很快起來,因為我有希望,我有目標!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有做,我要給……」
「夠了!」雲氏喝止了他的敘述,眼眸含淚,聲音含恨,「那我呢?是不是你完成了我的心愿,給我討回了公道,你就再也不必理會我這個母親了?!」
易之雲面色一震。
「你回到欽州才三天就急匆匆去找她!你說想要讓她第一時間見到你,想讓她少傷心一天,害怕她會為了給你報仇而做傻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這個娘?!我也擔心你,我也傷心!」雲氏哭訴道,「你一走就是十年,還死了三年,可是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娘,阿橋呢?你有沒有問過我這些年怎麼過?有沒有問過我這個母親有多傷心多擔心?!那日我被她氣倒請了大夫,你沒有回來,今日,請來教她規矩的嬤嬤死了,你卻趕回來了!我身子如何?我如何你還在乎嗎?!」
「娘……」
「你說給我討回公道,可是什麼是公道?!沒錯,易晟是被革了官職了,那荊氏是被訓斥了,皇上也為我正名,給了我恩賜,可這些就可以換我二十年受的苦楚?!」雲氏喝道,有些歇斯底里,「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柔兒嗎?因為她懂我的心,因為她貼心!沒錯,柳橋這些年是一直照顧我,可是除了錢財之外,她給了我什麼?!她以為給銀子供養我便可以彌補她的錯?!她憑什麼這般就奪走我的兒子,讓你來這裏跟我說這些話!」
易之雲沒想到母親竟然會這麼想,「娘,你就是因為我緊張她,就認為她搶走我?!所以排斥她?!」神醫殺手俏校花
雲氏撐着身子喝道:「因為她心裏沒有你!」
「娘……」
「如果她心裏有你,當年就不會讓你去從軍,如果她心裏有你,一年前就不會不跟你回來!如果她心裏有你,就不會才到了京城一天就給柔兒沒臉,就讓你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雲氏一字一字地道,「我不喜歡她,是因為她心裏沒有你,至少不是將你當成最重要的!雲兒,柳橋跟你根本不是一條心!她的心太野了,她根本不可能當一個賢妻良母!」
易之雲眼底閃着驚愕,語氣近乎荒誕,「娘,我承認阿橋是有些自私,她也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可是,你怎麼能夠說她心裏沒我?!如果她心裏沒我,這些年就不會為了我盡心盡力地照顧這個家,照顧娘你,我的死訊傳回去,如果她心裏沒我,早就改嫁了,如何會等到今日?!如果她心裏沒我,如今也不可能來京城受這份委屈!娘,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那是因為——」雲氏的話沒有說下去,而是頓住了,隨後,咬着牙顫抖着身子,「在柔兒跟她之間你選了她,那我呢?在我跟柳橋之間,你選誰?!」
易之雲一怔,「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跟柳橋,你選誰?!」雲氏坐直了身子,盯着眼前的兒子,一字一字地道,「你選誰?!」
「娘——」
「我不會讓你休了她!可你若是心裏還有我這個母親,你就聽我的話,將柔兒迎進門!」雲氏咬牙道,「你放心,有我在一次,柔兒絕對不會給她受半分的委屈,更不會爬到她的頭上去!至於你……你既然這般將她當寶,更不會因為柔兒而冷落了她!柔兒進門,對她沒有半分的威脅!」
易之雲沒有說話,眸色卻是顫着,也添了陌生。
「我只是想要你身邊有一個一心一意對你的人!」雲氏繼續道,「我知道這些年你心裏一直恨我逼你報仇,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會希望你身邊有個一心一意為你的人!雲兒,柳橋便是心裏有你,可是絕對沒有柔兒對你那般全心全意!」
「娘為了一個外人拿自己來威脅我?」易之雲的聲音很輕,亦是荒誕不已。
雲氏喝道:「我是為了你!」
「若是為了我,娘怎麼會這麼逼我?!」易之雲一字一字地擠出,「我說了我不能失去她!我不想往後的生命再回到那份恐懼之中!娘明明知道,卻還來逼我?為了我?怎麼為了我?為了讓我往後都活在恐懼之中,讓我沒有希望如行屍走肉地活着?!」
「我就沒有讓你休她!」
「可今日我答應娘你,不必等到雲柔進門的那日,我就會失去她!」易之雲面色僵硬,「是!她沒有資格休我,只要我不休她,她這輩子都會是我的妻子!只要我想,她這輩子都休想離開我!我可以關她一輩子!可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更不能這樣對她!還有,娘覺得不讓我休了她就是對她天大的恩德嗎?她的性子如何,我清楚,娘也該清楚,你便是逼我休了她也好過這般羞辱她!忘恩負義?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就是真的忘恩負義!」
「你——」
「我不會答應!絕對不會!」易之雲繼續道,「你讓我做什麼都成,哪怕要我現在就去殺了易晟也可以,只是除了這件事不成!別說我對雲柔根本沒有什麼,就算真的動了心我也絕對不會這樣做,我不會給她機會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忘恩負義罵有其父必有其子,然後從此在我的生命中消失!」
「你不是易晟,你跟不一樣——」
「如果我真的聽了娘的話,跟易晟有什麼不一樣?」易之雲扯出了一抹笑容,「娘,不是留着正妻的名分,便不算是忘恩負義,便不算是拋棄糟糠!」
雲氏臉色更加的難看,那日柳橋的那些話又一次再她的耳邊響起,「男人三妻四妾有什麼不可以!是那個女人蠱惑的你連男人的尊嚴都不要,連孝道都不要!她就是個妖魔鬼怪!她是專門來禍害我們的妖魔鬼怪——」
「如果男人三妻四妾真的沒什麼,當年娘為何那麼傷心?」易之雲卻笑了,眼眶卻是濕潤。
雲氏渾身顫抖,淚流滿面,「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從來沒有想過為了誰而不要母親,更沒有想過忤逆你!可是娘,我也想要一份幸福,我也想過的幸福!在好不容易攻破了心魔,好不容易能夠堂堂正正不懼任何人地活着的這一刻,我想要一份幸福!我想每天醒來都覺得人生是美好的!」易之雲繼續道,「娘,從她走進我心裏的那一刻起,我就發過誓絕對不會讓她成為另一個你!娘,不要逼我!」
雲氏只是哽咽,沒有再說話,或者該說,說不出話來。
易之雲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眶中的淚水,「我不知道娘為什麼這麼喜歡雲柔,但是就憑她讓娘為了她這般,我便絕對不會讓她進門!以後娘如果寂寞,可以找丫鬟陪,也可以派人去娘家接些年輕的表妹來陪,但是不要再接觸雲柔!」
「你——」雲氏氣極。
易之雲沒有退縮,「娘覺得我不孝也好,娶了媳婦忘了娘也好!不要再跟雲柔接觸!她的父親是大周的功臣,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她的身份太特殊,就算我真的對她動心,就算阿橋不反對我納她進門,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做!雲柔,說的好聽些是功臣之女,說的難聽些別是北延餘孽!如果我真的讓她進門,哪怕是當妾室,家宅不寧先不說,那些一直盯着我想要自我於死地的人便尋到了機會了!娘是想讓我萬劫不復嗎?!」
「你……」雲氏哽咽了兩聲,「你不想聽我的話無需找這麼多的藉口!太子尚且想娶她,你納她為妾就萬劫不復了?!我果真生了一個好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讓我背上如此惡毒的罪名!你果真是易晟的種!」
易之雲面色大變,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似得。
「雲兒……」雲氏似乎後悔了。
易之雲沒等她說完,便笑道:「因為你兒子不是太子,有些事情太子能夠做,而我不能做!況且,你覺得太子會娶一個身上留着一半北延國血脈的女子當太子妃嗎?!」
「柔兒不會……」
「她是沒有騙你,當年太子的確提過這事,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實現!」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當日,雲柔不去太子府暫住,也不去成國公府,更沒有進皇宮,而是來了我府中,不是因為我念着她父親的救命之恩一心想要近處照顧她,她也不會僅僅只是因為喜歡我才來!而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雲氏瞪大了眼睛。
「有些事情我不想娘你擔心,可是我沒想到……」易之雲的話頓了頓,嘴邊泛起了一抹自嘲,「雲柔的歸宿去處,除了皇上,誰也沒有權利決定,就連太子也沒有!娘如果真的要逼我納她為妾,那就是將我送到皇上的屠刀之下!或許不必等到皇上下手,易晟,荊家就會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雲氏呼吸漸漸急促。
「還有,我們跟易晟之間的事情還沒有完!」易之雲握緊了拳頭繼續道,「你如果還覺得不夠,那不必難過,因為還沒有完!將來太子登基,荊家,易晟都不會有好下場!相反,如果太子出事,我們便會萬劫不復!阿橋是自私,可是,更加自私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前程險惡卻還是強行留着她!娘,我辜負了她十年,如今更是讓她陪着我經歷險境,我如何還能為了一己私慾而傷她的心?!」
「說到底,你還是選她!」雲氏呵呵笑着,絕望而痛心。
易之雲合了合眼,「娘,這根本沒有可比性,你是我娘,給了我生命血肉,我們血脈相連,她是我的妻子,榮辱與共,連骨連筋,你們兩個任何一個我都不能失去,更不會拋棄!娘,我知道阿橋有些時候不好,可是,她真的就錯到了讓你這般厭惡她的地步嗎?為什麼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們卻在這裏互相傷害?在林家村的時候我們尚且可以休戚與共,為何現在卻不能?!」
雲氏閉上了眼睛,沉默回應。網遊之天下第一
「娘。」易之雲緩緩道,「就當孩兒求你,別再逼孩兒了。」
雲氏沒有睜開眼睛,卻止不住淚水,「出去!」
易之雲靜站不動。
「你給我出去!」雲氏睜開了眼睛,拿起了床頭的枕頭仍了過去,「你給我出去——」
易之雲合了合眼睛,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在走到臥室的垂簾前忽然頓住了腳步,「娘,你知道我為何總是想跟阿橋一起嗎?」
雲氏抬頭盯着他的背。
易之雲沒有回頭,幽幽道:「那是因為……跟她一起,我不需要背負任何,即便我給了她承諾,可是,她從來也不曾要求我什麼,即便她口口聲聲說要我給她做牛做馬,可實際上,她從未真的要求我過做什麼,甚至還可以幫我分擔,那兩年,如果沒有她,年少的易之雲走不出那個陰影。」
「你恨我……」雲氏盯着他,面容幾乎扭曲,「你恨我讓你背負了這麼多——」
「沒有。」易之雲轉身,眼眶再次濕潤,「我從來沒有恨過娘,從來沒有,可是,每當我失敗的時候我就渴望娘跟我說一句,沒關係,有娘在,沒關係,做不到就做不到,有娘在,沒關係,娘不怪你……」
雲氏心裏有什麼在漸漸崩塌。
「那日在欽州城門口,她給我掛上了裝着平安符的香囊,抱着我說,易之雲,熬不住了就回家,斷手斷腳也沒關係……只要活着回來就行……」易之雲繼續道,他沒想過傷害誰,尤其是自己的母親,可是這一刻,他卻還是說了這些,這些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說的話,「這樣的女子,我如何能夠辜負?!」
雲氏淚如決堤的洪水。
易之雲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對不起,娘。」
……
當那道人影走到床邊的時候,柳橋便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不過便在他抱上她的那一刻,頓住了。
「阿橋,我知道你沒睡。」
聲音沙啞,悲傷。
柳橋睜了眼睛,黑暗中,隱隱只能看到他的一張臉,卻看不清楚臉上的神情,可卻感覺到了悲傷,「你……」
「我也把我娘罵了。」易之雲低聲道。
柳橋沒幸災樂禍的心思,皺眉,「為了我,不值得。」
「不是為了你。」易之雲搖頭,「也不對,也是為了你,可是,更多的還是我自己……阿橋,或許這些年我的心一直對她有着怨,不算是恨,但是怨……阿橋,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孝?」
「你是人,易之雲。」柳橋沉默會兒,道。
易之雲笑了,「阿橋,真想將承諾當放屁。」
「你敢!」
「是,我不敢。」易之雲低下身子,將頭埋在了她的肩上,「阿橋,別讓我等太久好不好?我年紀大了,想當爹了。」
「嫌棄我老就直說!」
「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話吧。」易之雲抬起頭,笑道,隨後轉移了話題,「阿橋,我在御林軍任職,晚上雖然趕回來也來得及,但是也總不能每天都回來……」
「我說過我比你更緊張我的小命。」柳橋道。
易之雲笑了笑,「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幫我一個忙好嗎?」
「我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易之雲道,「你是我的妻子,就該幫我!」
柳橋盯着他,心裏不禁有些惱恨自己心軟,「說!」
「保持住那日在書房的勁頭,別讓雲柔接近娘。」易之雲正色道。
柳橋皺起了眉頭,「她有問題?」
「我不知道。」易之雲搖頭,「只是娘受她的影響太大了,而以雲柔的身份,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再者,雲柔似乎也沒有我所想的心思單純,娘跟她接觸下午沒有好處。」
「我未必攔得住。」柳橋回道,「你娘現在估計恨我很到了骨子裏了,我在兇悍也凶不到你娘身上去!」
易之雲沉吟會兒,「儘量吧。」
「嗯。」
易之雲離開了她的身上,躺到了一旁,然後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着,「阿橋,你不是心裏沒我,只是我們分開太久了你覺得陌生而已,阿橋,等我們相處久了,你就不會怕東怕西了,不,你也不是害怕那些有的沒的的,你只是覺得我陌生而已,不過沒關係,我們慢慢熟悉就好。」
「當年我怎麼就沒發覺你的臉皮這般厚?」柳橋咬牙,掙扎的想要得到自由,但是徒勞無功。
易之雲聲音隨着她的掙扎而沙啞了起來,「再動就不怪我不客氣!」
「那放手!」
「睡覺!」易之雲沒鬆手反而抱的更緊,「睡覺,這幾天就怕你真的不要我連覺也沒睡好!」
「你的臉皮可以當盾牌了!」柳橋氣結,卻沒有再動,而很快,便聽到了身邊的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竟然就這樣就睡着了?
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沉睡的臉,磨起了牙,她這是怎麼了?就這樣被他給哄住了?!
……
太子府設在了離皇宮一條街遠的雲上街上,整座府邸佔據了半條街,此時,在太子妃的正院中,仍是燈火輝煌,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喜悅。
因為就在傍晚的時候,太子妃被診出了身孕。
這個時辰,作為孕婦本該是休息的,可是太子妃趙氏卻沒有,而是坐在了床上等候着太子秦霄的歸來,不單單是為了跟丈夫分享喜訊,更是因為另一件事。
秦霄回府之後並未立刻去看望妻子,而是到了書房給幕僚商談了許久,又洗漱過後,才去看妻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太子妃微笑,「孩子很乖。」
「那就好。」秦霄溫和點頭,隨後,揮手讓屋內的下人退下。
太子妃見狀,便知道丈夫要說什麼,待下人都退下之後,便道:「殿下進宮了?」
「嗯。」秦霄點頭,「跟父皇說了,父皇讓我來查這件事。」
太子妃眉宇間多了一抹憂心,「若是父皇派人去看望,那豈不是……」
「父皇身邊見過皇祖母的人不多,而且都是近身的。」秦霄淡淡道:「就算父皇要派人去安撫柳氏也不可能讓近身的人去,若是讓近身的人去,便是打荊皇后的臉!之前阿雲的事情父皇不得不打荊皇后的臉,但是現在絕對不會為了柳氏再讓荊皇后沒臉。」
「那欽州那邊……真的不需要讓人去查查?」太子妃又道。
秦霄搖頭,「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見過柳氏!」
「殿下認為她真的是……」
「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秦霄笑了笑,「重要的是有人害怕這是真的,而一旦害怕了,就一定會做什麼,到時候,就算不是真的,皇祖母也會震怒。」風華無雙:毒醫寵妃
太子妃舒了口氣,「那需要妾身做什麼?」
「你有了身子,什麼也不需要做。」秦霄笑道,抬手撫了撫妻子的腹部,「這個孩子來的正好,接下來你就以安胎為名好好地在府中修養,至於柳氏的那邊,也不必要進宮再請嬤嬤了,就讓趙嬤嬤去就成。」
「好。」太子妃笑着點頭,隨後又斂去,「可如果是真的,一旦柳氏出事,那……」
「不會的。」秦霄笑道,「阿雲對柳氏寶貝的可以,他會保護好她的,至少能夠保住她的性命!」
太子妃見狀便不再說了,「也是,要不是便不會求殿下將雲柔姑娘給接出來了。」
「她安置好了嗎?」秦霄也順着轉移了話題。
太子妃點頭,「都安置好了,就住在春暉園裏,不過殿下以後打算怎麼辦?」
「先過了皇祖母的壽辰再說。」秦霄道,「好好讓她住着就成。」
太子妃應道:「好,殿下放心,妾身會照顧好雲姑娘的,不過那柳氏的性子真的這般烈?若是她真的是……」
「她的性子烈不烈於大事沒影響,只要阿雲自己生受的起便成。」秦霄道。
太子妃笑了笑,「也是。」
……
昭陽宮是大周曆代皇后的住所,位於整個皇宮建築群的中央,後宮建築群的最前端,與皇帝的日常居所乾元殿不過是隔了一條玉帶河跟兩道宮門,是後宮之中距離此處最近的宮殿。
而從荊皇后入住昭陽宮之後,昭陽宮一直都是後宮龍氣最旺盛的地方,現任皇帝不好女色,後宮有名分的也不過是十幾位,而一直榮寵不衰的便是從前的荊貴妃如今的荊皇后,可是自從去年年末御林軍統領易之雲狀告生父易晟以及荊家之後,昭陽宮的榮寵便不復從前。
距離上次皇帝駕臨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便是今夜皇帝駕臨,也只是為了警告。
荊皇后沒想到自己不是因為太后的不喜而失寵,更沒有栽在後宮哪個妃嬪的手裏,而是栽在了自己的親姐姐,自己的娘家還有自己的女兒身上!
如果去年年末的事情讓她鳳儀受損,那後來女兒的瘋魔更是讓她顏面盡失,而今夜,她的臉面再一次受到折損,可偏偏不能發作,只能承受。
皇帝並未出言指責,也不需要說出一句明顯的警告之言,只是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便足以達到目的。
「皇上,臣妾一定讓人好好查清楚此事,絕對不會讓這等兇殘之人逍遙法外!」荊皇后只能忍,更不能說破,便是這件事她真的無辜,也不能明說出來!
大周的承平帝不惑之齡也過半了,歲月的沉澱讓他添了成熟的魅力,而多年的帝皇生涯也讓他便是神色溫和也能震懾眾生,「不必了,朕已經讓太子去查了,不過容嬤嬤畢竟是母后宮中的人,今年母后難得回宮過壽,朕不希望這件事讓母后不快,皇后好好厚葬容嬤嬤,如果她還有家人,也恩恤一番。」
「臣妾領旨。」荊皇后容顏端莊,恭敬應下。
承平帝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又道:「景陽最近如何了?」
「這丫頭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的,最近迷上了畫畫,正鬧騰着要將御花園的美景都畫下來好給母后當壽辰之禮。」荊皇后端莊持重,便是微笑也如此。
承平帝頷首,「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她的年紀還不大,就該好好的玩,只是玩歸玩,不能做的事情也萬萬做不得!」
「皇上放心,臣妾會好好管教她的。」荊皇后心裏一緊,面上卻仍是微笑,「不過這些日子景陽一直呆在寢宮裏,連最愛打聽外面的事情都沒有繼續,想必也不會闖出什麼禍端來。」
承平帝看了看自己的皇后,笑道:「如此甚好。」
「柳氏受了驚嚇,臣妾會讓人去撫恤一番的。」荊皇后微笑繼續。
承平帝道:「不必了,太子說了她出身鄉野,規矩都不懂,皇后派人去恐怕只會嚇壞了她。」
「那臣妾再尋一個教養嬤嬤……」
「這件事交給太子妃便成。」
「可臣妾聽說太子妃有孕了,可還能……」荊皇后的話沒有說下去,微垂眼帘,微笑:「看臣妾,話一說開了便收不了,既然皇上說交給太子妃,那便交給太子妃吧,等柳氏學好了規矩,得了誥命,臣妾再召她進宮來好好安撫便是。」
承平帝擱下了茶杯,起身道:「朕還有事,改日再來跟你說話。」
「皇上,太后壽辰一事……」
「這件事皇后盯緊內務府辦就是。」承平帝沒有留步,「母后不喜鋪張,記住這點就是。」
「是。」荊皇后屈膝,「恭送皇上。」
待承平帝走遠之後,荊皇后才沉下了臉,轉身對身邊的嬤嬤道:「去查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
……
次日,柳橋醒來,易之雲已經離開了,而她竟然沒有發現他離開,這該是高興自己適應力良好還是該罵自己不爭氣?!
「夫人,你醒了?」羅媽媽領着丫鬟進來。
柳橋起身下床去淨房洗漱,待洗漱完了之後,白禾便端着早膳來了,然後神色緊張地將柳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東家沒事就好!」
一旁的羅媽媽臉色僵了僵,「白禾姑娘,夫人跟爺一塊哪裏會有事?」
白禾撇撇嘴,沒給羅媽媽嗆聲,雖然很想告訴所有人易之雲的無恥行徑,但是也不會傻到將那事說出,而且……昨晚上她將事情跟大哥說了,大哥還說了她,讓她聽東家的,還說什麼東家跟那易之雲是夫妻什麼的,「東家,早膳我親自做的,你快吃吧!不過那夏深也不知道發什麼瘋,竟然說要檢查什麼的!東家,不會是有人想害你吧?」
「沒事。」柳橋沒打算將事情說出來嚇她,「只是檢查檢查而已,別理他就是了,對了,你大哥放出來了嗎?」
「嗯!」白禾點頭,「東家要見他嗎?」
柳橋點頭,「一個時辰之後讓他來一趟。」
「好!」
用完了早膳之後,柳橋便去了書房,雖然這書房始終讓她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沒有挪地方,在書房呆了半個時辰,寫了幾封信。
雖然易之雲說了會處理,還會保護她,但是什麼都不做將自己的小命交給別人還是心裏不安,此外,如果真的有人對她下手,那找不到她也可能對其他人下手。
欽州那邊有些遠,而且來之前她也做了準備,只要那些人不發狠,應該不會這麼快波及到那裏,倒是京城這邊的美食坊跟酒棧需要注意。
酒棧還好,面上都是蕭瑀做主的,可美食坊卻只有她一個東家,雖說美食坊背後搭上了一些靠山,但是跟對頭比起來,這些靠山根本算不上是靠山,美食坊若出事,她這個東家絕對難辭其咎。
時辰到了,白禾便領着白義到來。
柳橋將寫好的信件給他,「將這些信親自送出去!」
白義接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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