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之農家貴妻 143戰亡

    認命?!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認命?

    榮欣站起了身,「你夫君音訊全無數年,你卻為他一直守着,難道不是一種認命?」

    柳橋收斂了笑意。

    「不是認命之人?天下那個女子願意認命?」榮欣一字一字地道,眼眶卻濕潤了起來,「你不願意認命,難道我就該認命?!」

    「你認不認命與我無關。」柳橋也起身道,「你沒有資格將我扯進你的人生之中,更沒有資格毀了我的人生!」

    「入君家,除了名分之外,哪一點薄待你了?」榮欣也不再掩飾什麼,「你又憑什麼如此的高高在上?如此的鄙視他人!你說你跟我夫君沒有什麼,可是這麼多年來,你卻一直跟他往來,一直都跟他牽扯不清,你連我現在想什麼都能猜到難道就看不透表哥對你的情意?!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可是卻裝作一切都不知道,還在義正言辭地斥責我卑鄙無恥企圖毀你的人生,可是柳橋,你又憑什麼毀了我的人生!」

    柳橋抿了唇,眼底閃過了一抹輕顫。

    「是你走進了表哥的人生,是你讓他對你怎麼也放不下去!你對你夫君一條心?你的一條心就是這樣的?!」榮欣極盡譏諷,眼眶卻濕潤了起來,「是!那晚的事情都是我策劃的!我知道林小燕對表哥的心,所以,我跟她說表哥為了你幾乎難受的生不如死,我跟她說,既然你的夫君已經回不來了,而表哥對你又一往情深,君家又是大戶,我還保證,除了名分上之外,你得到的比我這個君家少夫人還要多!我告訴她,我已經不能生孩子了,只要你生了孩子,君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她掙扎過,可最後還是答應了!」

    「小姐……」趙媽媽不想讓主子說下去。

    榮欣卻不理會,「跟你比起來,那林小燕就是個蠢貨,可是如今在我看來,你比林小燕更加的不如!至少,她愛表哥就是愛了,她願意為了表哥犧牲一切,而你呢?明明知道他的心意卻又一副對夫君痴心一片的嘴臉!難道你心裏就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難道你就沒有想着拘着表哥的心,等將來你夫君真的回不來了,就轉頭表哥的懷抱?還是你根本就是一直想利用表哥對你的情意來獲得利益?柳橋,這些年你究竟得到了表哥多少的庇護?你以為單憑你一個人,一個小丫頭就能夠將美食坊開遍欽州?你以為你靠着前任州府蕭家就可以在欽州無人敢惹你?!」

    她上前兩步,與她近距離的對視,「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從來沒有!即使我知道表哥心裏一直有你,即使我知道你只是在利用表哥,即使我恨你,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對付你!沒錯,讓你進君家為妾是我的主意,是我一步一步地算計讓所有人以為你成了寡婦,甚至那幾個媒婆都是我讓去的!這樣,便是入了君家,也沒有人說閒話!我更是騙了林小燕,我不是不能生育,即使我落了很多個孩子,可是,只要我不死,我也一定會為表哥生一個孩子,到那時候,君家是誰的,誰也說不清楚!但是,憑着你的本事,你如何會吃虧?乳娘跟我說我這樣很可能會引狼入室,引火燒身,可是我不在乎!就算君家的一切被你奪了,就算我的孩子失去該得到的,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表哥一個人!我只在乎我丈夫一個人!我不奢求獨佔他的心,我也沒有信心將你從他的心裏驅逐,即便我跟自己說到時候你一定心懷怨恨,一定會跟表哥漸行漸遠,甚至最後讓表哥對你死心,可是我也沒有信心能夠完全佔據表哥的心!我只是希望往後的人生,我能在他的心裏佔着一些地方,我只是希望永遠都不會失去他!」

    柳橋看着她,「或許在跟你丈夫之間的關係我處理錯了,但是榮欣,你是不是失去他,都與我沒有關係!你說他心裏一直有我?你憑什麼這樣認為?他跟你說了?還是他對我做了什麼?這些年來,我是沒有斷了跟他的聯繫,可是也從來沒有預約過什麼!沒錯,這些年我是借了君家的勢,可是我回報君家的也不少!即便不夠,君家對我的恩情也不足以用我的一輩子去償還,我更沒有義務去維護你的婚姻,去犧牲自己幫你保住你在你丈夫心裏的地位!」

    「我不管!我不管——」榮欣卻開始歇斯底里,「我只是知道只要你入了君家的門,姑母不會再給表哥納妾,表哥的心也會一直在家裏!既然都是要納妾的,我寧願是你!我寧願是你!」

    「可我一點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柳橋眼眸冷凝了下來,或許這些年她的某些行為給她造成了傷害,可是,這些傷害並不能讓她認同她的說法,更不可能為了這所謂的錯而犧牲自己彌補她!

    榮欣猛然攥住了她的手,「你以為你夫君還會回來嗎?柳橋,他死了,早就死了!表哥有什麼不好?他有什麼不好?!你憑什麼這樣對他?他有什麼不好?!」

    「小姐!」趙媽媽看着主子瘋魔了一般,忙上前拉着她,「小姐,別這樣,你別這樣……」

    「柳橋,算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只是面上的差別而已,你入了君家,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柳橋卻笑了,「君家的一切?連你都不在乎這些,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榮欣渾身激顫。

    「我是很愛銀子,但是在多年前,我就跟我夫君說過,我只愛自己一手賺來的銀子!」柳橋笑着道,每一個字對對方來說都是譏諷,「我不貪心,也絕對不會想要去佔據別人的家產,這麼多年來,我的心愿一直很簡單,我夫君會回來,我們會有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我會為兒子掙下一份足以讓他在這世上立足的家業,我會給我女兒賺到一筆能夠讓她在夫家恣意生活的嫁妝,我會讓我人生中的每一日都過的恣意,都遵循自己的意願!在你的心裏,你的表哥你的丈夫才是最重要的,為了他,你可以連自己兒子的將來都不在乎,甚至可以求另一個女人來分享你的丈夫,而在我的心裏,我的家人,我的信念,我對將來的人生的掌控,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可以改變,也沒有資格去摧毀!」

    榮欣身子踉蹌了兩步,幾乎跌在了趙媽媽的身上。

    「你應該慶幸那晚上的事情沒有成功,否則,今日我就不是僅僅來見你,而是毀了君家!你可以為了你的夫君而犧牲一切,我也可以為了報仇而不擇手段,到時候,不僅是君家,包括你心愛的夫君都會跟我一起毀滅!」柳橋繼續道,「君少夫人,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有資格去操控另一個的人生!」

    榮欣面如死灰。

    「這一次就算了,但是往後若是你,或者君家任何一個人來算計我,那就不要怪我不擇手段的報復!」柳橋冷聲道,「我說得出做得到!」隨後,轉身離開。

    榮欣卻猛然離開了趙媽媽的懷抱,站直了身子,喝道:「你會為你兒子掙下一份足以讓他在這世上立足的家業,你會給你的女兒賺到一筆能夠讓她在夫家恣意生活的嫁妝,你會讓你人生中每一日都過的恣意,都遵循自己的意願,柳橋,你的這些願望中根本沒有你的夫君!就算你一心一意,你的心裏也沒有他!柳橋,你根本不懂情愛!你根本不懂!」

    柳橋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好笑道:「那你覺得怎麼才算是愛?跟你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為了他,讓自己卑微到了塵埃里,就是愛?君少夫人,或許這世上大部分女子都是一樣,可是我不是!許多年前我就跟我夫君說過,我不願意做攀附大樹的蘿絲,而是也要成長為一棵大樹,與他一同經歷風雨!他有責任庇護我,有責任給我安穩的生活,但是並不代表我就得在他的庇護之下安然享受一切!」

    「你——」榮欣睜大了眼睛。

    柳橋笑了,「這些年來你丈夫對你也是用了心的,可是為了你始終無法獨佔他的心?因為我?不,我不過是一個一個月見他一面,甚至好幾個月才見一面的外人,我有什麼資本讓他如此多年不忘?你無法完全佔據他的心,不在乎外人,而在乎你自己!君少夫人,如果你將花來算計我的身上心思用在你丈夫的身上,說不定早就得到你想要的了!」

    榮欣臉色煞白的如一張白紙,身子也搖搖欲墜。

    趙媽媽當即上前攙扶,對着柳橋怒喝,「柳東家,你不要太過分了!」

    柳橋嗤嗤一笑,轉身離開。

    榮欣盯着柳橋離去的背影,最終,跌坐在了地上……

    ……

    從君家出來,便見柳河在門口等着,神色焦灼而擔心。

    「爹。」柳橋走了過去。

    柳河看了看女兒,眼中明顯有着擔心,但是卻沒有問,「我們回去了。」

    「嗯。」柳橋點頭。

    這一次去君家,並未依照原先的計劃,榮欣固然可恨,卻也很可悲,她不想去為難一個女人,只是另一個人卻不一樣。

    兩日後,柳橋約見了君世軒,地點仍是在他的金玉滿堂。

    而這也是她最後一次進金玉滿堂。

    那晚之後再次見面,兩人的神色都出乎尋常的平靜。

    「君東家請坐。」柳橋伸手,做了請的手勢。

    君世軒看了看她,入座,目光掃過了她已經除了繃帶的手腕,「你的傷好了?」

    「我以為你不會有臉問這個。」柳橋淡淡道,言語卻是犀利。

    君世軒看着她,「對不起。」

    柳橋笑了,「免了吧。」

    「阿橋……」

    「不要跟我說你妻子做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冷漠而譏諷,「如果連自己的枕邊人在謀劃什麼你都不知道,那君家早就被人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君世軒嘴邊泛起了一絲輕笑,「你既然已經認定了我知道,我再怎麼說不知道你也不會相信。」

    「兩日前我去見過你的妻子。」柳橋繼續道,「原本是想去報復的,不過她的一些話讓我改變了主意,雖然很多的話我不怎麼認同,但也讓我覺得整件事上面我或許也是有些責任,君世軒,我不相信你喜歡我,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斷了跟你的來往,當然,也是不能斷,因為我需要藉助君家的勢力,這也是你妻子沒有說錯的一點,我的確在利用你們君家,利用你。」

    「為何不信?」君世軒卻反問。

    柳橋笑了笑,「當年,胡叔說你喜歡我,我自然不信你會喜歡一個孩子,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便是我表現的再不像孩子,可我也是孩子,一個正常的男子怎麼會喜歡一個孩子?後來,你因為你的妻子懷孕而欣喜若狂,因為你的妻子沒了孩子而傷心,我便覺得你是將心思都放在了你妻子身上,對我就更加不可能有什麼,所以這些年,我不忌諱跟你往來,不久前,因為香囊一事,你表現異常,那時候我想我或許錯了,你對我是真的有什麼,可是我覺得只要我表明態度,只要我往後避諱些,便不會有問題,這麼多年來,我們是很好的合作夥伴,甚至可以說是朋友,所以,我沒有乾淨利落地砍斷這些牽扯。」話頓了頓,看着眼前的男人,「可是我後悔了,差一點就後悔莫及!」

    「易之雲就這麼好?」君世軒問道。

    柳橋笑道:「他是我的夫君,從一而終,烈女不嫁二夫,難道不是你們男人心中的聖言嗎?君東家,我對我夫君一心一意何錯之有?」

    「你是這樣的女人嗎?」

    「那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女人?」柳橋好笑道。

    君世軒似乎窒住了,眼底暗潮湧動。

    「你的妻子算計我,差一點毀了我的人生,她固然可恨,可是更加可恨的人是你君世軒。」柳橋繼續道,「她是你的結髮妻子,可是你卻讓她在痛苦與恐懼之中漸漸沉淪,最後不惜毀滅心中的良善,去做一個不擇手段的陰險女子,你將原本一個賢妻良母便成了一個滿腹算計的惡婦,君世軒,她是你的結髮妻子,你尚且如此對待,你讓我如何能夠相信我給你當了妾室你會對我好?」

    君世軒的神色頓時一陣狼狽。

    「沒錯,易之雲不好,他很不好,他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丟下我,讓我每日都在為他擔心,每日都在為他牽掛,這樣的人怎麼會好?可正是他這一點讓我覺得可貴!」柳橋一字一字地道,「他明明可以有更加好的辦法去達成自己的心愿,可是他卻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為了自己都不能泯滅了底線泯滅了良知的人,如何不值得我等待?」

    「我就泯滅了底線泯滅了良知?」君世軒嗤笑道,「柳橋,我做了什麼泯滅了底線良知了?!」

    柳橋看着他,「糟糠之妻不可棄,縱使不愛,既然娶了,便該一心對待!你妻子說你對我有情意,可是,成了婚的男人有何資格對妻子之外的女人有情意?便是有,充其量不過是姦情!你背叛了你的妻子,也折辱了我!」

    「你——」

    「不要跟我說男子納妾是理所當然!」柳橋繼續道,「沒錯,是理所當然,可是你們男人很多人都忘了,納妾不該傷及髮妻,更不該將髮妻至於不堪的境地,妾是什麼?古禮之中妾通買賣,不過是一個奴僕辦的存在,可是你們卻跟一個妾室談情說愛,你們不覺得很可笑嗎?」

    「我們可笑,你的夫君就不可笑?將來……」

    「他不會有這個機會。」柳橋打斷了他的話,「我的夫君,不允許任何女子來窺視,便是他遵守古禮,只當其他女人是玩物也不可以!君世軒,我永遠也不可能對你動情,不是因為我若是給你動情便只能給你當妾,而是因為我不允許我的男人身邊有其他的女人!」

    君世軒笑了,「柳橋,你不覺得你這話很可笑嗎?」

    「可笑又如何?這就是我的要求我的底線!」柳橋繼續道,「而你,永遠也不可能做到!更何況,我不覺得你對我的喜歡有多深?甚至,根本不算是喜歡!你不過是想要征服罷了!」

    「征服?」

    「沒錯。」柳橋繼續道,「因為得不到而征服,因為欣賞而征服,君世軒,你看上我,不過是因為我與眾不同,如果我跟其他女子一樣,你連一眼都不會看我!而且,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喜歡你,如果我們相互動心,將來的結果不是我不得不屈服於你,變得漸漸失去了你所欣賞的,最終讓你失望厭棄,便是我們相互相鬥,最終,反目成仇,禍及家族。」

    君世軒沉默,面容卻是繃緊。

    「你欣賞我身上的那些東西正巧是能夠用來對付你的東西,君東家,我們可以合作,也可以成為對手,但是絕對不可能成為情人乃至夫妻,因為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會對對方低頭屈服!」柳橋繼續道,「知道我為什麼對我夫君動心嗎?不是因為我們名分早定,而是因為他知道如何尊重我,也知道在一些時候會對我低頭!」

    「你是在選夫君還是在選下人?!」君世軒冷笑。

    柳橋淡淡笑道:「有句話叫做至親至疏夫妻,我贊成至親這一半,可是至疏卻甚是可笑,還記得那日我跟你將的那個笑話吧?夫妻之間,如果連無話不談,連敞開心扉毫無保留都做不到,還算什麼夫妻?易之雲能夠將他心裏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說,而我,也可以對他毫無保留,我們之間可以完全地信任對方,而我跟你,永遠也無法做到,便是我喜歡你,也絕對不會對你毫無保留,因為我時時刻刻都在想着你會不會什麼時候在我的背後插一刀!」

    「原來這麼多年,你還是記着!」君世軒咬起了牙,「可是柳橋,當年我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你憑什麼我當年的作為來判定我的將來?」

    「因為本性難移。」柳橋道,「你的城府,你的算計,已經刻入了你的骨子裏,這一次你對你的結髮之妻的算計,不正是印證了這一點?不要說你真的不知道這些話了,有些事情便是沒有證據,可我們都心知肚明。」

    君世軒沉默。

    「在去見你妻子之前,我是滿腹的怒火,正打算發作,可是從君家出來,我卻覺得這樣做多不值得。」柳橋笑着繼續,「我何必要為了別人的錯來懲罰我自己?」說罷,又道,「不過,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有些事情還是要做。」

    說完,拿起了旁邊的一張紙,遞到了桌子中央。

    君世軒看了一眼,面色頓時一變,「你——」

    「你的妻子說的沒錯,既然我對你沒有心思,便不該跟你牽扯不清。」柳橋正色道,「我也不想我夫君在戰場上浴血歸來,聽到的卻是我跟另一個男人的風言風語,所以,我們的合作到底為止!」抬手,將協議推到了他的面前,「美食坊的一成股份我會依照如今美食坊的價值折現給你,酒坊的股份一樣,不過原先簽訂給金玉滿堂的優惠可以繼續,只是以後這份生意我會交給阿瑀負責,另外,腐竹作坊跟暖鍋、腐乳的分成取消,包括還未結算的,我分文不取,就當還了這些年我借君家勢的回報,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夠的話,還可以提出要求。」

    君世軒盯着她,目光如刀,「你想跟我徹底斷絕關係?」

    「是。」柳橋道。

    君世軒一字一字地道:「就是因為……」

    「君世軒。」柳橋打斷了他的話,「在你們如此算計我之後,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我很大的讓步了。」

    君世軒死死地盯着她,「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為了我將來的安全,我只能不擇手段掃除危險!」柳橋眯眼道。

    君世軒笑了,笑的極為的嘲弄,「你威脅我?」

    「怎麼?」柳橋笑道,「覺得我不夠格?」

    「你說你?」君世軒聲音低沉了下來,眼眸亦是蒙上了一層陰霾。

    柳橋並不在乎,「你看,我說的沒錯嗎?即便你對我真的有幾分喜歡,可只要觸及到了你的利益,你便會恨不得毀了我。」

    君世軒沒有說話,眼底卻泛起了一絲自嘲。

    柳橋站起身來,「協議我放在這裏,君東家可以再考慮考慮,只是我希望我們能夠好聚好散,不過如果君東家不願意,我也無妨,反正我不過是瓦缸,不碰去碰瓷器。」隨後,起步離開,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又聽了下來,轉身,「對了,其實我知道你跟你妻子為什麼一直都無法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因為你們是表兄妹。」

    君世軒猛然站起轉身,眼眸微睜。

    「不管你信不信,表兄妹成婚會出現子嗣困難,便是生下了孩子,夭折的可能性極高,便是養大了,也會有各種的毛病,當然了,也不是全部都會這樣,不過你們的運氣不好。」柳橋笑着繼續,仿佛說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事情,「你跟你妻子小產如此多次,往後生下健康後代的機會幾乎沒有,也就是說,你這一輩子除非換個妻子,否則不會擁有一個嫡出的健康子嗣。」


    君世軒沒有說話,可是臉色卻極為的難看。

    「沒有嫡子或者有一個不健康的嫡子,君東家,你的後半輩子恐怕都不會好過。」柳橋笑着繼續道。

    君世軒盯着她,「你什麼時候知道?!」

    「一開始就知道。」柳橋沒有隱瞞。

    君世軒咬着牙,「為何一直不說?」

    「說了有用嗎?便不說你們信不信,就算信了,你也不可能為了我的一句話就退婚。」柳橋好笑道,「而且,你子嗣困難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君世軒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猛然攥起了她的手,「你就這麼恨我?!」

    「是!」柳橋凝了神色,「不過不是因為你算計我,人嘛,哪一個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算計別人?可是,你算計我便是,為什麼要拉林小燕下水?!」

    君世軒一怔。

    「如果不是你有意,你妻子如何能夠肯定林小燕對你有情?」柳橋咬着牙道,「君世軒,你怎麼算計我都成,就算被你算計到了,那也只是我自己不夠本事,活該被算計,可是林小燕不行!我的朋友不行!你可以算計我,可是不能算計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猛然揮開了他的手,「你讓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我便讓你永遠都為你的下一代操心!君世軒,你妻子若是不生那還好,如果生出了一個不健康的,將來撐不起君家便算了,如果你母親嫌孫子不夠好,給你再納妾,那幾十年後,君家必定四分五裂!而就算你的妻子不生,一個妾生的兒子,名不正言不順,如何給你撐起這份祖業?」

    「你以為你說了這些之後我還會讓這些事情發生嗎?」君世軒冷笑。

    柳橋失笑,「你以為我是在提醒你嗎?不,君世軒,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自己一直迴避一直防着的災難還是發生了!而便是最終你真的阻止了這些,那從這一刻開始直到你死的那一刻,你都會活在擔憂之中,你的人生永遠都不可能再暢快恣意!君世軒,你為了家業為了你身上的重擔可以不擇手段犧牲一切,可與其同時,這些也成為了你的弱點軟肋!」

    「呵……」君世軒面容扭曲地溢出了一聲笑,「你果然恨我!果然夠恨我!柳橋,我從來也沒想到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我給過你機會!」柳橋道,「可是你們一步一步地將我逼到了這個境地,我只能砍斷一切,只能如此報復!」

    「你就不怕我……」

    「我還有什麼好怕?」柳橋厲聲喝道,「我唯一的朋友沒了,我夫君生死不明,你還有什麼可以對付我?毀了我的美食坊?可以,有本事就來!就算美食坊毀了,我還可以創造另一份家業,對付我的父母?那就看看你有沒有膽量犧牲你們君家的名聲來殺人放火!君世軒,我不怕,可你怕!」

    「滾——」君世軒猛然咆哮。

    柳橋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她知道君世軒會答應。

    因為她可以拿她如今的一切冒險,而他不敢!

    君家之於他,是底氣,也是束縛!

    ……

    見過了君世軒之後,柳橋便開始籌備資金,以便回購君世軒手中的股,同時還要去信蕭瑀說清這件事,畢竟關係到酒坊。

    跟君世軒斷絕往來並不是在聽了榮欣的指責之後才做的決定,而是那晚之後,她不會再跟他合作下去。

    所以,從傷好的差不多之後便開始計劃。

    資金調配的很順利。

    十天之後,一切到位,就等君世軒的回覆。

    只是,他卻遲遲沒有回覆,也並未有任何打擊報復的舉動。

    柳橋很淡定,不過柳河卻擔心起來。

    「阿橋,萬一他……」

    「他會答應的。」柳橋打斷了他的話,肯定道:「他不敢拿君家跟我硬碰硬,尤其是這幾年他為了擴充君家的生意基本上掏空了君家,這時候給我硬碰硬,就算能整垮了我,也會讓其他窺伺君家的人趁虛而入,這些年他結下的對頭也不少!」

    柳河仍是憂心,「我擔心他萬一用什麼卑鄙的手段……」

    「是嗎?」柳橋笑了笑,「除非他敢暗殺我,否則不必擔心。」

    柳河就是擔心這個,可是看着女兒肯定的神色,並沒有說出來,也怕說出來讓女兒好怕,罷了,以後他跟的緊一些就是了。

    柳橋還真的沒想過君世軒會暗殺她,買兇殺人可不是那般好操作的,一個不好,泄露了,那便是滅頂之災!「爹,事情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想回林家村一趟。」

    柳河點頭,不過要求跟她一同去。

    柳橋沒有反對。

    ……

    林小燕的事情村裏的人都知道了,雲氏自然也知道,不少人都去雲氏哪裏打探消息,尤其是林小燕離開美食坊的事情,雖然林貴對外說林小燕一個女孩子不應該拋頭露面,但是有了上吊的事情,大家怎麼會相信這個說法?所以紛紛猜測是不是林小燕在鋪子做了什麼私吞銀兩的事情被柳橋發現了解僱,而她傷心之下上吊。

    雲氏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不過這一次她回來,她還是問了,「小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柳橋笑道,「她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有成親,總是在外面拋頭露面不好。」

    「只是這樣?」雲氏蹙眉。

    柳橋笑道,「不然娘以為怎樣?」

    「她為何上吊?」

    「娘也相信是我逼的?」柳橋反問。

    雲氏凝視了她半晌,「我不管是什麼事情,但是你是雲兒的妻子,你的名聲毀了就是雲兒的名聲毀了,而且,雲兒如今在戰場,我不希望我們造孽報應在他的身上!」

    柳橋垂了垂眼帘,「娘,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雲氏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柳橋沒有在易家待多久,因為君世軒那邊有回音了,他讓人再次約見她,柳橋自然要見,不過這一次見面,柳橋沒有去金玉滿堂,而是讓人請了他到美食坊。

    君世軒來了,而回復也如柳橋預計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柳橋將美食坊的股折現,免費送給了她,至於酒坊,則依照柳橋所定的,折現,「美食坊我並未付出任何心血,自然不會佔人便宜,而且,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柳橋挑眉,自然不會真的以為他口中的朋友便是朋友這般簡單,「既然君東家如此大方,那我也不客氣了。」

    君世軒譏誚,「柳東家讓我後半輩子都處於憂心之中,那我也會好好看着你將來會如何?柳橋,你可不要讓我失望了!」

    他就不信易之雲真如她所說的一般待她!

    他會好好看着她將來落得如何下場!

    柳橋,今日不入君家,來日你必定後悔!

    「一定不會。」柳橋冷笑。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協議簽訂,到衙門備案,交付銀兩,不過三日便全部完成,而從此之後,她跟君世軒便是陌路人。

    完成了這件事之後,又安排好鋪子掌柜的事情之後,柳橋便準備回州府,只是在回去之前從鋪子中林家村的夥計中得知了一個消息。

    林小燕定親了。

    柳橋皺眉,最終還是讓人去打聽了這件事。

    林小燕定親的對象是跟她母親娘家隔了一個村子的,是長子,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父親早早就沒了,靠着寡母養大。

    幫忙牽線搭橋的是林小燕的舅母,在過年初二,林小燕跟林貴去外祖家的時候就提過了,不過當時林小燕不願意。

    林貴也不敢勉強。

    對方也知道林小燕被賣過的事情,不過說不在意,原因便是對方的家境很不好,那長子如今二十歲了也說不上親事。

    「阿橋,如果你不放心,不如去看看……」張氏見了女兒的態度,猶豫地道。

    柳橋搖頭,「不用了,她舅母對她不錯,不會坑自己的外甥女的,至於家境……人好就成,家境不是問題。」

    張氏見了,也便不再說話,林小燕之前對女兒是好,可是再好在她幫外人對付女兒之後都沒了!如今她這樣也好,嫁了人便安生過她的日子就是了!

    第二日,林小燕來了信,是給她的,信上也說了定親的事情,說她見過了那個人,很老實,也不嫌棄她,也說了婚期,因為大家年紀都大了,所以婚期就定在了下個月,她希望柳橋能夠去參加。

    柳橋沒有去,不過卻讓李伯送去了一個盒子。

    林小燕知道她不會來,因為阿橋一向說話算數,她知道她不會再原諒她的,可是當她打開了盒子,看到了裏面的東西,頓時流淚滿面。

    「東家的爹說這事東家兩年前就開始給你準備的嫁妝,是鋪子每個月盈利的一成。」李伯轉述了柳河的話,柳橋沒打算告訴林小燕這些,可是柳河不願意讓女兒白做好人,隨後,便轉述柳橋的話,「東家說嫁妝是給你的,你可以用來改善夫家的生活,不過,東家說最好還是夫妻二人齊心協力改善眼下困境,這些銀票先收着,用來急用,還有,東家說夫妻之間雖然貴在坦誠,但是沒有真正交心之前還是要留些餘地,因為女子只要好好愛自己,才能愛別人,東家說祝福你。」

    林小燕抱着盒子,「我知道……我知道……阿橋,我知道……」擦乾了眼淚,「李伯,你幫我告訴阿橋,我會好好過日子,我會的!你跟我她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她!你讓我放心,我以後會好好過日子的!」

    李伯點頭,「你好生過日子便是對東家的報答。」

    「我會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阿橋,我會的!我會好好過日子!希望將來,我們還可以再見面!如果真的有這一天,我會讓你看到我很好很好!

    ……

    李伯將林小燕的話帶了回來,柳橋聽了之後沉默良久,隨後,笑了,或許,當初她將林小燕留在自己身邊是錯了。

    現在這樣,也好。

    次日,柳橋便啟程返回州府。

    沒了君家這個靠山,她必須更加的謹慎小心,雖說君世軒如今沒有報復的舉動,可是她也沒忘記當年鴻運的事情!

    而不管他報復與否,唯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應對一切即將可能發生的危機!

    三月末,林小燕出嫁了。

    而四月,柳橋跟柳河返回揚子縣,四月清明,柳橋想陪柳河去祭拜那不為人知的孩子,同時也陪雲氏過清明這月。

    最重要的是,蕭瑀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信了。

    她心裏很不安。

    唯有回到林家村,回到曾經生活過有易之雲記憶的地方,她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回了易家,柳橋如往常一樣第一時間便去見雲氏,可是一進屋,卻見蕭瑀也在,「阿瑀,你怎麼……」

    話還未說完,便被迎面打了一個巴掌。

    而打她的人,正是雲氏。

    剛剛她沒有發現,如今看着雲氏,竟見她雙目通紅,面容扭曲。

    「娘……」

    「是你!」雲氏一字一字地道,通紅的雙目溢滿了恨意,「是你害死了雲兒!是你——」說着,便又要動手。

    「雲姨!」蕭瑀趕緊阻止,「雲姨不要這樣?!不關嫂子的事!雲姨,不管嫂子的事!」

    「放開我!放開我——」雲氏卻陷入了瘋狂,淚水,也隨之湧出,「是她害死了雲兒,是她!我要她給雲兒陪葬!我要她給雲兒陪葬!」

    「雲姨!」蕭瑀也紅了眼眶,死死地拉着雲氏。

    柳橋如遭雷擊一般,愣愣地站着,看着眼前瘋狂而絕望的雲氏,許久許久,才擠出了一句話,「阿瑀……到底怎麼回事……」

    蕭瑀一邊拉着雲氏一邊抬起頭看着她,聲音沙啞,「嫂子……易大哥有消息了……」

    柳橋看着他,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嫂子……」蕭瑀眼底泛着悲傷,「易大哥……他……戰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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