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橋面色一白,身子也激靈起來。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上輩子無數次的考試,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都一個勁地去鑽研過往的試題,從而揣摩出題者的心思以及範圍,有許多人將此作為謀生的手段,賺的盆滿缽滿的,可以說這也是一行憑本事吃的飯,便是猜題猜的很準,可不會有人往對方泄題的方向去想,至少,除非真的將題目一字不差地道出,便不會有人追究,大家只會覺得這人經驗老道有本事!
可是這裏不一樣!
不管是題目的保密還是意識,都完全不一樣,論保密,自然比不上上輩子那深山出題,裝甲車護送的,而意識,更是截然不同。
這裏沒有人走這樣一條捷徑,甚至連意識都沒有!
更甚至,若是真的有人能夠猜出即將出的考題,人家只會往一處想,那便是試題泄露了!而科舉的試題泄露是大罪,上至監考下旨考生都不會有好下場!
柳橋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別怕。」易之雲見她這般忙道,「你別怕,我的話有些過了,你不用這麼害怕,現在也沒出事情!」
柳橋看着他,苦笑不已,「是我魔怔了。」
一直以來她都對易之雲的世界觀意識形態十分的不滿,便依照着自己的想法努力地去改造,可卻忽略了她的內心,她的思想也有許多的糟粕。
比如說,愛走捷徑。
上輩子二十多年的生涯讓她的骨子裏多了有捷徑不走便是傻子的念頭。
便是她意識到了這不是一個好習慣,也不想讓易之雲沾上這個,可自己,卻無法擺脫,是啊,明明有捷徑不走,那不是傻子嗎?
不!
傻子的人是她!
自以為是,自作聰明!
「阿橋……」易之雲不知道她此時心裏的複雜,不過卻看出了她的驚懼以及自嘲,「我不是怪你,你別這樣……」
他怎麼便不能好好跟她說?
她不過是關心他罷了!
好好的說便不會將她嚇成這樣了!
柳橋搖頭,「你該怪我的!」
「阿橋……」
柳橋打斷了他的話,認真道:「你該怪我,這一次是我自作聰明了,差一點釀成大禍!」
一直以來她在他的面前總是抱着優越感,總是覺得自己比他成熟,懂的道理懂的事情比他要多,可是,她太過自恃自己多活了些年了!
有些事情,有些道理,不是年齡的累及便可以懂得的!
這一次無疑是當頭棒喝!
「易之雲,對不起。」
易之雲有些無措,「你別這樣!我不該說的太過嚇壞你,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我好,阿橋,事情沒我說的這麼嚴重,你不過是根據以往的試題做些推斷罷了,又不是真的知曉試題?是我的話說的太過了,你別害怕,別生氣。」
「我差一點就害死你了。」柳橋看着他,「你沒生氣反倒是反過來怕我跟你生氣了,易之雲,你念書腦子念糊塗了?」要是她好心些將發現告訴別人,這沒猜對便罷了,還是真的猜對了,便僅僅只是考核的範圍,衙門的人不會管她是不是聰明,只會認為她用了什麼手段拿到了試題。
易之雲聽了這樣熟悉的語氣,方才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一心為了我好!」
「易之雲。」柳橋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我若是有什麼不妥,你定要告訴我,我承認我很聰明,但是,有些事情我仍是不懂。」
「好。」易之雲道,「別害怕,沒事的。」
柳橋笑了笑,轉身欲將那些筆記拿起,「我拿去燒了!」
「燒了作甚?」易之雲忙道,「不用燒,你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燒了做什麼?」
「你不是說了……」
「我們不說出去就是了!」易之雲看着她,「又不是真的試題,只要我們都不說出去,便是猜對了也沒有人知道,我考了三次了,這次考過了也沒有人懷疑!」
「你要用?」柳橋皺眉,不要說這件事是好還是壞。
「看看也無妨!」易之雲道,心裏其實並沒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只是不想辜負了她的一番心血,更不想再繼續因為剛剛他的話而恐懼,「白日我在學堂繼續念我的書,晚上便根據你所總結出來的複習,你陪我。」
柳橋心裏湧出了一股暖流,笑道:「好。」隨即又道:「不過如果我猜錯了,你可別怪我。」
「我本來就沒想你能猜對!」易之雲心弦也鬆弛下來了,開起了玩笑了,「不過念在你一心為我,我就試試就是了。」
柳橋也沒動怒,「對,試試,畢竟不是正道,不該抱太大的希望!」說着,將筆跡拿到了四方桌前,「過來。」
易之雲笑着走了過去。
燭火之下,兩人開始認真忙活起來。
直至子時,方才停下。
「易之雲,這法子不是正道,便是這一次真的有用,你也不能起了依賴之心,書還是念進腦子裏,吃透了,才是自己的!」
易之雲拿起了一本書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就你有道理!」
「我跟你說真的!」
「我當然知道了!」易之雲看着她,「阿橋,你放心,雖然我很想快些達成目標,但是我不會走歪門邪道!我要堂堂正正地為我們討回公道!而且,要給你掙一個一品夫人回來,沒有一些真本事如何能成?!」
柳橋認真道:「好,我們約法三章,以後都走正道!」
「恩!」易之雲道,隨後伸出了手,「拉鈎。」
柳橋詫異,「你……」會兒,笑道:「好,拉鈎!」
手指勾起。
「還有,不但要走正道,往後你還得當賢妻良母!」易之雲趁機道,「這也是正道!」
柳橋額上冒出了黑線,「我現在不是賢妻良母了嗎?」
易之雲皺眉,這話怎麼聽怎麼都不舒服,賢妻……這段時間她的確是賢妻,沒欺壓他,將他當成大少爺伺候,關心他,還想法子幫他,雖然法子有些不正,但是也是一腔真心,的確能稱得上是賢妻,可是……良母……
原本良母不過是一個順帶罷了,至少柳橋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可是,某位大少爺卻不是這樣想,他想起了之前的某個場景。
目光頓時轉為了焦灼。
「怎麼了?」柳橋疑惑問道。
易之雲盯着她,旋即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柳橋疑惑地看着他,沒看到怒火,便不是生氣,也不是要跟她吵,可他這般眼神……「你……」話還沒說完,便嘴唇便被一股溫熱軟綿跟堵住了,她睜大了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驚愕的神情。
還未等她的腦筋轉過彎來,甚至還未來得及生出緊張羞澀的情緒,眼前握着她雙肩用唇堵住她的嘴的人便猛然站直了身子後退一步,然後,轉身跑了出去,像是被非禮的人是他似得。
柳橋先是錯愕,隨後便是惱火,他——他——這是什麼意思?!被佔便宜的人是她?怎麼他一臉見鬼死的逃出去?!
「易——之——雲!」
柳橋氣的胸口一起一伏的,面色鐵青,恨不得將人給宰了!這算什麼?親了她卻自己嚇跑了?她有這麼差嗎?!
豈有此理!
便當她想追出去之時,方才跑出去的易之雲便又跑了回來了,見了柳橋難看的臉色,原本漲紅的臉頓時轉白了,「你……你別生氣……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柳橋咬着牙冷笑,「你什麼不是故意的?!」
「我……」易之雲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他真的沒想這樣做,他只是一想到那日她把他當兒子教訓,剛剛又說了那什麼良母的,心便忍不住焦灼起來了,越想越是覺得這丫頭平日似乎在真的將他當孩子一樣照顧,這個念頭雖然很可笑,而且明明他比她大了許多,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着急,這臭丫頭聰明,要是她真的想歪了,那他怎麼辦?一想到這,他便想着讓她明白她是他的媳婦不是老娘,可單靠嘴皮子說,他說了許多了,而她往往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最後……他也不知道怎麼的便做了這事!「阿橋……我不是畜生……我只是……我只是……」
他想解釋,可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解釋的通!
她才八歲,即使是她的媳婦,可也還是個孩子,他這樣做不是畜生是什麼?!
所以剛剛他跑了。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跟她解釋,可是,跑了之後,他更是後悔了,如果他不跟她解釋清楚,她認定了他是畜生禽獸,那他該怎麼辦?
往後他們還能安生過日子?!
便是不能安生過日子,他也不能讓自己在她的心裏落下一個畜生的污名!
「柳氏阿橋,你不能怪我……」
「感情還是我的錯了?!」柳橋冷笑。
易之雲方才鼓起的氣一下子便被打散了,一臉苦哈哈的,「阿橋,不是……不是你的錯……當然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自己想岔了,我……以為你將我當兒子……我心裏着急……所以才……我真的不是畜生!」
柳橋瞪着他,這下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了,感情親她是因為覺得她將他當兒子心裏着急?可是……可他跑什麼跑?!「你欺負我就算了,可欺負完了還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見了鬼似的往外跑,你這算什麼?我有這麼可怕嗎?我有口氣?你嚇的遠遠地跑了?還是……」
「阿橋!」易之雲腦子難得精明,「你不氣我親你?」生氣不是因為他欺負她,而是他欺負完還跑
柳橋冷冷地盯着他,「你說呢?」
「阿橋……」易之雲上前,眼底有些壓抑不住的竊喜,「我不是怕你……不!我是怕你,我怕你生氣……怕你罵我畜生……而且……而且我也被自己這樣做嚇到了,阿橋,我沒想到自己竟然做出這樣畜生的行為……你這么小……我怎麼能夠……欺負你?阿橋,你別生氣,我真的只是一時衝動……要不,要不你也親我一次,親回來?」
柳橋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易之雲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嘴巴,他瘋了說什麼了?「阿橋……」看着她冷冰冰的小臉,更是沒氣勢了,「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
「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柳橋冷哼道。
易之雲忙道:「不!是在你十五及笄之前一定不會再這樣!不過,你也不能再一副將我當兒子教訓的態度,柳氏阿橋,你是我的媳婦,是妻子!」
「做錯事的人是你,現在倒是來提條件了?」柳橋冷笑。
易之雲焉了,「那你說,你想怎麼罰我,只要你相信我不是畜生禽獸,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柳橋冷冷地盯着她,不說話。
易之雲額上冒了汗了,語氣透着哀求,「阿橋……」
「哼!」柳橋冷哼一聲。
「阿橋……」
「明日的早飯你負責!」柳橋開口。
易之雲詫異,有些不敢置信,「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如何?讓我親回去報仇?」柳橋似笑非笑。
易之雲忙道;「不,不!就這樣好!明日我一定給你做一頓豐盛的早飯!」
「最好如此!」柳橋道,隨後起步離開。
易之雲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着,咬了咬牙,還是將心裏始終想知道的問題問了出來,「阿橋,你到底是氣我親你還是氣我親了你之後比你還害怕跑了?」
柳橋沒回答。
「阿橋……」
柳橋進了屋,轉身,面無表情地碰的一聲將門給關了。
易之雲摸摸鼻子,只好放棄這個答案,又低聲隔着門問道:「阿橋,我明早給你做了早飯,你就不生氣了吧?」
而給他的回應便是,直接熄燈了。
易之雲只好無功而返,回到了屋子裏,心卻靜不下來,別說看書了,便是睡覺也睡不着,開始是還擔心柳橋生氣,可後來卻竟然有些對那畜生行為而動心了,之前心情太緊張沒感覺出來,可是如今沒柳橋在面前,他便覺得那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可這樣想了,又不禁譴責自己。
如此,兩項煎熬之下,某位大少爺第二日頂着一雙熊貓乖乖地做了一桌子豐盛的早飯。
柳橋倒是一夜好眠,雖然有些氣憤,但也並不是真的動怒了,她沒談過戀愛,但是也經過了少女時期的情竇初開,多多少少明白易之雲的心情,不過便是理解,該有的反應還是得有的,免得將來他得寸進尺!
小小年紀還是乖乖的念書的好!
所以,第二天她的臉色還是不冷不熱的。
雲氏看出了異樣,問道:「你們怎麼了?又吵架了?」
「娘,他欺負我!」柳橋直接告狀。
易之雲心提了提,生怕柳橋說出自己的禽獸行為,更為自己竟然喜歡做下的禽獸行為而羞愧。
雲氏看了一眼兒子,「他怎麼欺負你了?」
「娘!」易之雲忙喝道。
柳橋斜眼睨了他一眼。
易之雲低下了頭,「我昨晚上……」
「他不聽我的話不肯休息,娘你看他的眼黑成什麼樣了?」柳橋打斷了易之雲的自首,「我跟他說了多少次了?說念書要緊,可睡覺也很要緊,可他就是不聽我的!」
雲氏看了看兩人,似乎沒懷疑,「雲兒,阿橋說得對,念書要緊,可身子也要緊,如今離開考沒幾天了,你若是在最後這幾日病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易之雲看向柳橋,眼底有着喜悅。
「聽到了沒?」柳橋道。
易之雲咧開了嘴笑道:「聽到了,我以後都聽你的!」
「哼!」柳橋哼了一聲,「吃早飯!」
易之雲聽話地低頭用了。
雲氏看着看着兩人,輕輕搖頭笑了。
用了早飯之後,柳橋跟之前的每一日一樣送他出門。
「阿橋……」易之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氣了?」
「你都要考試了我還跟你慪氣,我瘋了不成?」柳橋道,教訓,一晚上也夠了,「不過你要是敢再欺負我,那就走着瞧!」
「不!」易之雲忙道,「再也不會了!在你長大之前都不會!」
「長大了就可以欺負?」
易之雲面色微紅,「咳咳……阿橋,長大了就不是欺負了……那是……那是閨房之樂……」
「易之雲!」柳橋惱羞成怒。
易之雲卻是笑容滿面,「我不說了,我走了,走了!」走了兩步,又轉頭,「真的,長大了之後就不是欺負了!」
「滾!」
易之雲連忙滾了,心情卻一掃整晚的陰鬱,晴好起來,雖然有些卑鄙和禽獸,不過……這樣做好像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讓她知道這事在長大了之後就不算是欺負!
柳橋氣極了,可大少爺有考試護身,躲過了被清算的這一劫,不過從當天的午飯,他還是看出了柳橋心中仍有氣,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每晚上的複習更是認真了,一副乖寶寶的樣子,三天後,午飯的質量恢復了以往。
他總算鬆了口氣。
親了一下喚來三天的折騰,可他卻沒有後悔的感覺。
小插曲過去了,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便都投入了緊張的備考之中,柳橋的生活只有兩個項目,一是照顧易之雲的衣食起居,二便是陪着他複習。
時間一晃便到了七夕。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裏有春節,元宵也是熱鬧,過清明,卻沒有端午,許是沒有屈原這樣的人物,所以沒了端午節,可是卻有中秋,也有嫦娥之類的傳說,重陽也有,另外也有冬至,卻並不怎麼重視,沒冬至大過年的說法,至少在揚子縣是這樣。
而從書局買來的一些書籍上看來,這時空的歷史跟她上輩子的完全不同,可是有些東西卻是相同的,比如說千字文,百家姓,也有四書五經,不過具體跟上輩子的是不是一樣,她無從分辨,因為便是上輩子,她雖然知曉有這東西,也曾接觸過,但是從未深入研究,這個時空的,為了給易之雲複習,倒是看了一些,推測便是不完全一樣,本質也應該一樣,不過,跟這些書有關聯的歷史人物卻不是上輩子的那些,至少名字不一樣,譬如說這裏有一個聖人,卻不是孔聖人,一些上輩子熟悉的成語,在這裏有了新的典故。
這裏的七夕節,是女孩子的節日,女孩子在這一日拜巧姐,祈求心靈手巧,同時,也是期盼將來能夠嫁的如意郎君。
柳橋嫁人了,這節日與她沒關係。
不過當天晚上,柳橋還是被村裏的一些女孩子給拉了出去了,林家村的乞巧節頗為熱鬧,白日便是祭拜,晚上,村里還會在祠堂外面設了桌椅,供村裏的女孩子一起乞巧。
柳橋本是假蘿莉,更一群興奮的小姑娘混不到一塊,去應酬應酬之後便說要回家,而這時候,林小燕卻也說要回了。
大家各自完的,倒也沒說她們什麼。
不過柳橋卻看出了林小燕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小燕,你是不是有心情?」
今夜的月光很好,而村裏的人因為女孩子都在祠堂,所以屋子裏都亮着燈,便是沒有提燈籠也能看清楚路。
柳橋跟林小燕一起走在村道上。
而林小燕的目光一直盯着地面。
這些日子柳橋的心思一直都在易之雲身上,跟林小燕也只是在將晾曬和收果脯的時候見過面,而便是如此,她的心思也沒在她身上。
今日……
「小燕,你有什麼事情便跟我說,只要我能夠幫忙的,我一定會幫忙,便是我能力夠不上,我也一定會找別人幫你!」
說起來,她這個朋友也十分不稱職!
林小燕頓住了腳步看着她,「阿橋,我沒事。」
柳橋看到了她的笑容,卻也看出了是苦笑,「小燕,連我也不能說?」
「不是!」林小燕搖頭,「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阿橋,我一直想找你說說話……可是我知道你忙……易家大哥就要考試了,你要照顧他……我不想讓你擔心……」
「小燕……」柳橋更是內疚,「今晚上我沒事!你想跟我說什麼都可以!說多晚都行!」說吧,拉着她的手,「走!」
「去哪?」林小燕問道。
柳橋將她拉到了作坊,從屋裏搬了桌子椅子放在院子中。
林小燕看着坐在她對面的柳橋,眼睛濕潤了起來,「阿橋……謝謝你……」
「你若是再謝我,我就真的無地自容了!」柳橋苦笑,「小燕,你是我的朋友,可是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都是你以我為重,而我卻在你想找人說話的時候都找不着,小燕,對不起。」
「不。」林小燕搖頭,「我知道你忙……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阿橋……我爹要給我定親事……」
柳橋詫異,這裏的女孩子嫁的早,一般十五歲及笄之後便可以嫁人了,不過莊戶人家晚些,十六七歲也是可以的,所以說親,一般都是十三四歲才開始的,村里地方說定了親事便要嫁過去,也好多一個勞力,早早定親的不是沒有,但很少,而林小燕如今也不過十歲,怎麼便要說親了?難道……「小燕,是不是因為州府的事情?」
林小燕低了頭,「我爹擔心這事以後傳出去會……」
柳橋沉默。
「前幾日我大舅舅大舅母來了。」林小燕抬頭,「他們是聽說了我們家的事情來的,我娘下葬之後……我娘的娘家便沒有再跟我們來往……娘去世之後一年,我爹帶我去拜年,可是卻被舅舅趕出來了……那時候我年紀小,隱約只是知道舅舅他們因為我娘的死而怪我爹……之後,就再沒有來往了,這次大舅舅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不跟我們往來除了因為娘之外,還怪我爹娶了王氏……阿橋,原來當年我娘病逝之後,我娘的娘家已經給我爹說好了一門親事,也是我娘的村子裏的,還是一個沒嫁人的大姑娘,是因為爹娘接連去世而守孝耽擱了婚事,阿橋,我們莊戶人家是不興守孝的,可那姑娘卻是個孝女,硬是要守了六年的孝,我舅舅們看她孝順,也是知根究底的,至少不會虐待我,便搭了路子,等她守完了孝便定親,我爹也答應了,可是爹……爹卻娶了王氏……大舅偷偷跟我說……是王氏使了手段算計我爹的……那次我爹去王家村幫工……王氏算計了他……差一點沒毀了爹,爹不能不娶她……雖然我爹是被算計了的,可是我舅舅們還是氣了他,之後王氏嫁了進來……舅舅他們就徹底不跟我們來往了……」
柳橋詫異,沒想到還有這一遭,不過隨即又想起了之前阿旺奶奶說過那句阿貴本不該娶王氏的,原來是這樣。
「這一次大舅舅跟大舅母來……」林小燕繼續,「他們罵了爹一頓,如果不是我攔着,還會打我爹……我爹跪着跟他們認了錯……然後又求他們給我找一門親事……爹想要我嫁回我娘的村子。」
「嫁給你表哥?」柳橋心頭突突,君世軒她可以不管,而且,以他的家事就算生了早多不正常的孩子也不礙事,可是林小燕不成!雖然表兄妹成親在這裏是常態,而且真的生出不正常孩子的也並不是很多,可是,便是只有一丁點可能她也不想冒險。
一旦林小燕生的孩子有問題,那便是婆家是自己舅舅家,恐怕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不是……」林小燕搖頭,「我三個舅舅家沒有跟我年紀合適的……爹也沒一定要我嫁回舅舅家,只是想讓我嫁到一個村子裏,這樣三個舅舅也能照應照應。」
柳橋鬆了口氣,「那你爹睨?」
「阿橋。」林小燕看着她,苦澀道:「我爹可能不會再娶了,他跟我說他只想看着我好好出嫁,就成了。」
柳橋並不意外林貴有這個想法,畢竟那些事情刺激太大了,「你也別太擔心,你爹還年輕,過個幾年等那件事淡忘了,想法也會不同的。」
林小燕低下了頭。
「小燕。」柳橋看着她問道,「你是不是不想嫁到你舅舅家的村子?」
林小燕低頭沉默半晌,然後才抬頭道:「阿橋……我不想嫁人……」
柳橋心中一緊,「小燕,那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不能……」
「阿橋。」林小燕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不是我的錯!可是……」她看着柳橋,沉吟半晌,「我真的不想現在說親……阿橋,你能不能幫我跟我爹說說……我會嫁的!可是……能不能過幾年再說這事?」
柳橋神色凝重,是她太低估了那件事對小燕的影響了嗎?
「阿橋……」林小燕繼續道,「我知道爹跟舅舅們都是疼我……可是那事……那事才過了沒多久,我真的不能……而且,爹也需要我的照顧!我不想讓爹一個人!」
「就算現在定親,也不一定現在嫁過去的。」柳橋道,她也不希望林小燕這么小就定親,可是她更擔心她真的起了不嫁的念頭。
林小燕低了低頭,「阿橋……如果我定親了……爹便放心……我擔心……而且,我真的做不到……阿橋,我忘不了我自己被賣進那種地方……我不能……」
「小燕……」
林小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爹不聽我說,我也不敢跟他說,你幫我說說好不好?你說,爹會聽的!」
柳橋看着她,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她的神色,但是……她感覺到了她的着急以及抗拒,心,沉了下去,半晌,道:「好,我試試。」
「謝謝你阿橋!」林小燕大喜。
柳橋握住了她的手,「但是小燕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能起不嫁人的心思!如果這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我不會的!」林小燕搖頭,「我不會不嫁人的,就算為了爹,我也會嫁人的,阿橋,你放心!還有,那件事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內疚!」
柳橋低頭,苦笑,「恩。」
……
聽到了敲門聲,易之雲從一大堆的資料中抬起了頭,便見柳橋推門進來,手裏端着宵夜,「回來了。」
「恩。」柳橋將宵夜端到了他的面前,「吃些東西再看吧。」
易之雲將書籍資料挪到了一旁,從托盤裏將面端到了面前,隨後便發現了她神色的不對勁,「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出去的時候雖然不太情願,但是心情還是不錯的。
「那些女孩子說你了?」
柳橋搖頭,「不是。」
「那你怎麼這樣子?」易之雲看着她,皺眉,「誰惹你不高興了?」
柳橋坐了下來,「沒事,快吃吧,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你先說。」易之雲不動,看着她道,「你說了我再吃。」
柳橋看着他,「好,我說,是小燕……」緩緩的,將事情說了。
易之雲皺眉,「她真的這樣說?」
「恩。」柳橋點頭,「我原以為她已經放下了,可沒想到……是我不好,是人遭受了這些事情都會有陰影的,而我竟然……」便是上輩子,這樣的事情恐怕得看心理醫生了,可是她竟然相信小燕真的已經沒事!「易之雲,我真的擔心這個陰影會追隨她一輩子!」
如果那樣,她便是害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易之雲神情也是凝重,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幫她解決,可是這件事……林小燕還是個女孩子,「要不我跟阿貴叔談談?先別逼她,等過個一兩年了,許就會忘了的。」
「如今只好這樣了。」柳橋苦笑道。
易之雲看着她,「明天我就找阿貴叔!」
「別。」柳橋忙道,「你還是專心備考,這件事我先跟阿貴叔說說,小燕已經這樣了,我不能讓你為了這件事而分心。」
「阿橋……」
「我可有處理的。」柳橋認真道,「如今你最要緊的便是備考!你放心,如果我處理不來,會跟你說的!」
易之雲看了看她,「一定得說!」
「恩。」柳橋抿唇笑道,「快吃吧,面都坨了。」
易之雲卻起身。
「無哪?」
「廚房。」
柳橋疑惑,「要什麼?我去取就是了。」
「多拿一個碗,給你分一半。」易之雲道。
柳橋失笑,卻心暖,「不用,我剛剛吃了不少乾果,正飽着。」
「陪我吃點。」易之雲不信她。
柳橋無奈,「好,大少爺。」
……
而此時,就在旁邊的林貴家裏,林小燕屈膝坐在了炕上,屋內的燭火已經熄滅,窗戶卻開着,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撒了一地的銀白。
窗外,缺了一角的明月高掛着,明亮而皎潔。
林小燕靜靜地看着,那明月像極了那雙眼睛,一樣的明亮皎潔,一樣的一眼便記住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許久視線模糊,方才低下了頭,沙啞出聲,「對不起,阿橋……」
……
次日,柳橋送了易之雲去學堂,收拾好家裏之後,便去了林貴家,林小燕開了門,說林貴一大早便去地理了。
「阿橋,你是要去跟我爹說嗎?要不晚上……」
柳橋搖頭,「不用了,我去地里找找他。」
「恩……」林小燕低頭。
柳橋安撫道:「別擔心,阿貴叔是疼你的,你不願意,他不會逼你。」
「我只擔心爹會傷心……」
柳橋抿了抿唇,「我盡力……」
「謝謝你阿橋!」林小燕低頭道。
柳橋笑笑,「我先去找阿貴叔。」隨後轉身離開,並未注意到身後林小燕抬起頭後眼中的內疚。
林貴家的地幾代積累下來倒是不少,一共三十幾畝,當然,跟其他人比起來或許也是少了的,可是林貴這一家一向人丁單薄,好幾代都是單傳的,這些地足夠他們過上好日子,甚至比一些地多但人丁也多的人家要過的好的多。
而一直以來林貴的莊稼一直都是最好的,今年的雖然出了些意外,但是他好了之後便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這莊稼上,情況便扭轉了。
柳橋在花生地里找到了林貴,這時候他正在拔草,柳橋也沒繞彎子,直接將事情說了,不過卻沒說林小燕此時的心情,只是說她聽說了林貴打算給林小燕定親,卻覺得不妥,希望他能夠緩兩年,理由是如果現在給林小燕定親,對方就算是她外祖一個村子的,也一定會來打聽林小燕的情況的,而那件事才發生沒多久,定然能打聽到的,這時候定親,反倒是讓人覺得林小燕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林貴聽了後面色僵硬。
「阿貴叔……」柳橋儘可能斟酌語字,可是也知道就算她說的再好,傷害仍是存在,「我知道你是擔心小燕,所以才這樣的,與其讓人懷疑小燕有什麼問題,不如先等這件事冷了之後,再談親事,小燕現在還小,再過三年也不過是十三歲,那時候說親年紀恰當,而且到時候那件事估計也忘的差不多了,這樣對小燕更好。」
林貴低頭沉默。
柳橋抿了抿唇,「阿貴叔,我保證,將來一定會給小燕找一個好人家!我發誓!」
林貴抬頭,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阿橋……我知道了……謝謝你……」
「阿貴叔……」柳橋心中更是內疚,「不要謝我,真的不要謝我!」
「我會跟大舅子說你的……」林貴繼續道,「小燕……小燕那邊……你幫我說說……」
柳橋點頭,「好。」心,卻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事情解決了,然而問題卻仍是存在。
而這個問題,便是柳橋也沒有信心一定可以解決,只能不斷去努力。
因為這件事,柳橋接下來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可卻仍要在易之雲面前掩飾,兩人日夜相處的,易之雲如何看不出來,可也明白她是不想讓他擔心,便沒有開口詢問。
日子,一晃便到了七月十五,童生試縣試開考。
天還沒亮,柳橋便請了林貴拉着他們還有堅持一定要送他們的林小燕進城去了,考場設在了縣城東面的貢院中,他們到了之後,貢院外面已經圍滿了人。
有的是考生,而有的跟她一樣是來送考生的家屬。
考場內備下一切的考試用具,易之雲什麼也不必帶,也不能帶,還得搜身確保沒有夾帶東西作弊,柳橋沒有叮囑什麼,只是微笑地說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讓他進去了。
易之雲也只是回了一句等我,然後神色決絕地進去。
目送着易之雲進去,柳橋笑了,上輩子她進考場的時候沒有人送,後來也沒有機會送自己的孩子入考場,如今倒是送丈夫進去了。
「阿橋,我們找個地方等吧。」林小燕開口道。
柳橋看向她,「好。」
縣試只考兩場,上午一場下午一場,不過考生進了貢院都不能出來,午飯也是貢院提供的,等考完了,或者因為作弊或者其他意外被趕出來,考生才能走出貢院的大門。
「不如我們去金玉滿堂吧!」林小燕隨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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