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天下會的總壇,如今早已是人去樓空。但細細的在裏面走,依舊能感受到荒涼下面那曾經的輝煌。
豐玄握住梨逍塵的手,試圖驅散她手上的涼意。「當年,鳶兒就是在這兒遇上那個人的麼?」
「嗯,未王第一次來的時候,東方墨裝作侍衛跟她搭話,卻不想一眼就被識破。呵呵呵……東方墨那個傻瓜,哪裏有穿得這麼華麗的侍衛,一下子就穿幫了。當時的情景,我依舊記得。」
「我知道,你是他最好的兄弟。」
梨逍塵摸上身旁的木欄,細細雕花的紋絡,指尖沾上一層灰塵。她撫住心口,「心突然……好疼!」
「豐玄,我為什麼覺得我會落得同東方墨一樣的下場……心好疼。」
「不會的!」梨逍塵的反應令豐玄一驚,他握住梨逍塵的手,直覺那指尖冰涼透骨,便緩緩的輸內力進去,「昔日天下會被屠戮,這裏恐是怨氣集聚。聽我說,不要再去想那個名字,會好受些。」
「……豐玄,他是怎麼死的……?」
「銀叔叔!」輕輕軟軟的童音傳來,一個約摸三四歲的孩子就撲進了豐玄的懷裏,蹭着他的脖子,歡笑道。
「你終於回來了!噯?爹爹呢,怎麼不在?」
豐玄抱起那孩子,寵溺的颳了下他的鼻子,「爹爹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了麼,還沒有回來呀,最近小諾有沒有聽話?」
孩子小雞啄米的點點頭,「嗯嗯,有聽話的。就是想叔叔和爹爹了……」
莫名的,梨逍塵突然泛起些苦澀。這孩子太純淨,漂亮的小臉兒上粉粉嫩嫩,可愛的緊。可梨逍塵就是覺得心裏堵的慌,於是便蹲下身來,摸摸孩子的臉,「這孩子他是……」
「是東方墨的孩子。」豐玄逗着孩子,輕聲,「天下會剩下的人都散了,這孩子跟着他的奶娘,奶娘捨不得他便一直帶在身邊,守着天下會的殘骸。」
「把他給我吧。」梨逍塵從豐玄的懷裏抱過孩子。溫柔的笑容引的孩子情不自禁的看痴了眼,「小寶跟姨娘走好不好?」
孩子有些無措,驚惶的看向豐玄,豐玄含笑點點頭。
「嗯嗯,姨娘漂亮,小寶喜歡!」
梨逍塵領着小寶從天下會出來的時候,碰上了一個女人。
一個年輕艷麗的女人。
「奶娘抱抱!」小寶撲騰着小手鑽進女人的懷裏。
「小寶去哪兒了?奶娘找你好久咯,又不聽話了。」女人慈愛的一笑,這才看見一旁的梨逍塵和豐玄,於是福了福身,算是行禮了,「見過副盟主。」
她不好奇梨逍塵是誰,也不斜視打量,只禮貌的笑笑,一份嫻靜優雅的氣息就溢了出來。
豐玄看看她,又看看小寶,「舞夫人,我想帶小寶離開。」
「好,不過我有個請求。」舞夫人溫柔的將小寶放到地上,語氣平淡,「別再回來了。這裏的亡靈,需要安息。」
其實過了很久之後,梨逍塵還能記得女人說出這句話之後,眼裏綻放出的光彩。那種似乎終於得到解脫的光彩,美麗且奪目。
豐玄看她的眼神,儘是悵惘。小寶住進凰鳳宮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天下會的廢墟里,有個穿着彩色舞衣的女子翩翩起舞。那舞蹈儘是旋轉和跳躍,跳着跳着就燃起了火苗,熊熊濃烈的蔓延,吞噬了一切。
活生生的飛蛾撲火。
來報的侍衛說,那本是天下會前一任盟主南劍的小妾秦舞衣,卻陰差陽錯的愛上了盟主的寵侍。寵侍不是普通的寵侍,是個男人,叫東方墨。
東方墨十六歲奪權,那年救秦舞衣出虎口,憐她卻不愛她。東方墨抱着孩子出現在秦舞衣面前的時候,秦舞衣瘋了,拽着東方墨的衣裳說,「你寧願同旁的女人生孩子,也不願愛我。東方墨,我應該死在南劍的床上,至少,他愛我至死。」
「原來那盟主對她是有情的。」只是那情太過濃烈,還摻雜了不純淨的暴虐。梨逍塵撫着頭,看着手心裏流光溢彩的寶石,心裏一片一片的無力感襲來。
秦舞衣對東方墨恨有多深,對南劍的追憶就有多深,她倒是沒報復,反而疼上了這個天下會的小少主。很多年之後,當年的少主長大了,想起了她,百般的情結到了喉間唯餘一聲嘆息,「其實她對東方墨的恨,早就化成愛,交付給了我。」
天下會附近的人都搬空了,所以沒人去救火。那火燒了一整個晚上,等天上的雨瓢潑而下的時候才媳了下去。
世上再無那悲情女的影子。
可東方墨的記憶,保留了下來。
逍遙淚,傳說上古時候天神落在世間的眼淚。淚滴的形狀,滿含痴怨,寓意不祥。
這枚波光流轉的寶石,如今躺在梨逍塵的手心。這裏頭,封印了東方墨的記憶。
梨逍塵將它遞給未央鳶,不過未央鳶沒接,反而又擱在了梨逍塵手上,推了回去。「不要了。這寶石……我不要了。」
「我原以為這枚寶石是我下半輩子活下去的動力,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比起虛無縹緲的回憶,我更願意看孩子開心的笑臉。」
「尊上你知道麼?其實他沒有騙我,他會一直一直陪着我,所以才留下了逍遙淚里的記憶。可是……守着記憶痛苦的活着,還不如將愛轉移,好好的愛這個孩子。」
遠處的宮女正哄着新來的小主子玩,聲聲清脆的笑聲宛若銀鈴。梨逍塵嘆口氣,「好,我替你收着,等你什麼時候想要了,再給你。這孩子,你打算怎麼安置?」
「聖上不是一貫仁慈麼,也已收養了好幾個孩子了,就再收一個吧。不過唯一不同的是,我會將他視如己出,他的母妃,是王朝的皇后。」未央鳶怔了怔,忽然微笑了起來,「尊上,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未央。」梨逍塵招招手,就有宮女將孩子抱了過來。梨逍塵接過放在腿上逗弄,「我希望他會忘記自己的出身,忘記曾經的傷痛。他的世界裏,有愛他的母妃,所以這名字也取自他的母親,喚作未央。」
「未央。」梨逍塵招招手,就有宮女將孩子抱了過來。梨逍塵接過放在腿上逗弄,「我希望他會忘記自己的出身,忘記曾經的傷痛。他的世界裏,有愛他的母妃,所以這名字也取自他的母親,喚作未央。」
「未央,未央……」未央鳶重複念了兩遍,釋然一笑,「不管是東方未央還是流未央,都是個好名字。」
梨逍塵最終還是將逍遙淚帶了回去。
梨王府的簾幔重重交疊,將整個寢房暈的黯淡陰晦。案上,晶瑩的寶石再真氣的注入下泛出彩色的光暈。那光線明明滅滅,最終凝成了一幅畫。一個場景,刀光劍影,屍橫遍野,遍地流淌的血匯成小河。
畫面開始轉換,一篇篇一幕幕,場地不同人不同,卻都無一例外的慘烈至極。
最後的場景是天下會的總壇,東方墨站在染血的梅林里,笑的溫柔,「小鳥兒,這一次我又騙了你呢!」他張開手,流光溢彩的逍遙淚躺在手心,「這裏面藏着跟強大的邪惡力量,可我就要死了,所以我把自己的記憶封在裏面壓住它,等你開啟它的那天,會看到我的……以及歷任逍遙淚主人的過往,我希望,能有個同樣強大的人去接任我,而那個人不是你。」
「小鳥兒,我說等我死了你要懷念我,其實也是騙你的。我最想的,還是你拿杯藥喝下去,把我忘得乾乾淨淨一絲不剩。」
東方墨的嘴裏有血湧出來,越涌越多,唇邊的笑也越來越溫柔。繾繾綣綣的,融碎了冰雪。
……原來,東方墨竟是這樣愛着鳶兒。連死後的事都推算的絲毫不差,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算了進去。
他知道鳶兒終會嫁給君王,知道鳶兒會尋逍遙淚尋他的記憶,知道她會留下孩子,甚至已經幫她找到了接替的人,儘管這人是他從未見過的江湖至尊。
這愛這情,皆是付出。
不過他有一點也出了偏差,就是聽到他那最後些話的人,不是未央鳶。
「東方墨,你果真厲害。這邪惡,我替你接下了。」梨逍塵抽回手,逍遙淚上燦爛的黃斑熄滅,東方墨的身影也搖搖晃晃碎成了一地粉塵。
……
「豐玄,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成親吧。從玄天涯上,能看見長安千里之外的整個天下,我想那時候陪我一起的是我的丈夫。」
豐玄俯身親親梨逍塵,眼底的笑意溫柔的能漾出水來。
可臉上的半張面具觸到臉上,冷的透骨。
梨逍塵伸手摸到豐玄發間,卻被他握住。力氣不大,但梨逍塵也沒繼續,只問,「為什麼?」她的眼裏,沒了柔情,全是寒意。「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都發生了什麼?」
那年傳來的軍情上,有女子身上的體香。豐玄抬手遮住眼,明滅的宮燈下臉色有些蒼白。「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陪在你身邊麼?從身到心,都給你。浮生若夢,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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