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等太陽升起(中)
「失散了?」研究生有些不敢相信,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簡直不能更多。」姜河嘆了口氣,道:「不然你以為我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麼?」
「那…」研究生期期艾艾了半天,內心一陣失落。雖然碰到姜河已屬意外,但他怎麼也沒能想到姜河居然和大部隊分散了。
「這個稍後再說,失散是暫時的,我正在找他們。」姜河聽出他言語間的失望,主動岔開了話題:「是你們倆救了我們的研究生?」
「偶然遇到的。」一諾聲音很軟,不似唯唯那般清亮,慢聲細語說起話很好聽。她道:「我和姐姐在公路上碰到小熊哥的,當時還以為他是行屍呢。」
「噢?研究生同志,還不知道你叫啥呢?小熊?」
「額,我姓熊,單名一個霸,霸王的霸。」研究生這會兒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低頭撫摸着狸花貓,聲音都低沉了一些。
「熊霸?」姜河豎起了大拇指:「好名字,熊霸大爺,咱們會找到大部隊的,別這樣消沉啊。」
「沒有沒有。」有着粗獷名字的文弱書生老臉一紅,嘆息道:「只是有些意外,其實能碰到你我都很開心了。」
「開心就好。」姜河見他情緒還好,便放下心來,問道:「敘舊暫時結束,說點正經的。下午有人在門口晃蕩,是你們嗎?」
「是我…」研究生尷尬的笑了笑,道:「那會兒沒認出你,早知道就不跑了。」
「就是啊!現在被困在這裏可怎麼辦啊!」唯唯氣惱的哼了一聲,屋外的行屍短時間不可能退去,窗戶和門都在一條直線上,根本無路可逃。
姜河掐着煙蒂想了想,問道:「你們之前在哪裏?下午來這裏幹嘛?這裏是你們的避難所?」
「算是吧,我們在麥田另外一頭住了幾天。那裏有一個荒廢的油井大院,院子裏有一口井,方便用水。」一諾出聲解釋道:「其實我們也剛發現這裏,第一天過來的時候發現門鎖着,我們還以為這裏有人呢。」
「你們可真是守法好公民。」姜河不由失笑,鎖着門就放棄了,還真是幾個純良的好孩子啊。
姜河起身到窗前撩開了一條縫隙,外邊的行屍全部擁擠在屋外,玻璃窗這邊也趴着不少望天嘶吼的行屍。窗簾撩開縫隙的瞬間探過來一張腐爛的怪臉,姜河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放下了窗簾。
「你們知道這行屍怎麼回事嗎?」外邊的行屍把姜河從『他鄉遇故知』的橋段中拉了出來,他想起身上還有邵山給他的一些子彈,於是急忙坐在床上把口袋掏了出來。
「不清楚,我們在油井大院那邊逗留了一禮拜,公路上偶爾有行屍,田裏從來沒見過。」研究生恢復了常態,和兩個姑娘圍了過來,見姜河熟練的裝卸子彈,忍住讚嘆出聲:「還是你們厲害,我們三個一路上躲躲藏藏、擔驚受怕,碰到你就感覺安全了許多。」
「小熊哥你不是認真的吧?」唯唯白眼兒狂翻,毫不留情地拆台:「咱們剛見到你的平安符就被行屍圍困了好嗎?」
姜河裝作沒聽見,一邊裝填彈藥,一邊問道:「你們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還在不在山西境內?」
「在啊,距離鄉寧縣不遠。」一諾歪着頭想了想,道:「你打算去哪裏?」
「先上高速路,我在這鄉下兜了好多圈子,一直沒找到出口。」
「這裏距離g22高速不到十公里…」唯唯本想嘲諷幾句,想了想還是作罷,見幾人都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咱們是不是先想想怎麼從這裏出去?」
「別慌。」姜河把手槍子彈壓滿,詢問道:「你仨誰會用槍?」回復他的是三顆搖得堪比撥浪鼓的腦袋。
「讓我想想。」姜河又蹭了一根研究生的煙,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琢磨對策。研究生對他們一夥兒明顯是有些盲目崇拜,這小子沒什麼壞心眼兒,雖然當初姜河等人對他冷言冷語,但看得出來,他不但沒有任何記恨,反而還把他們當作了榜樣目標一般。姜河對此不可置否,畢竟多個夥伴總比多個敵人好,而且研究生也算是他們中的一員。最起碼從電站到山腳的那條路就是研究生帶着他們下來的。
雖說暫時還無法做到百分百信任,不過有個幫手總是好的。姜河在客廳和儲物間來回踱步,仔細觀察房屋中是否有可以利用的東西。研究生和兩個姑娘見他神色嚴肅起來,也紛紛進入了備戰狀態,他們不清楚姜河想幹什麼,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已經有了辦法。
姜河有苦難言,一方面是要逃離,另一方面自己此刻被不明真相的研究生當成主心骨來崇拜,內心多少有一些虛榮。可虛榮歸虛榮,到底該怎麼逃呢?表面上看是氣定神閒,但實際上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房子說白了只有兩間,儲物室甚至可以拋去不算,因為只有巴掌大點兒,估計四個人站進去都嫌擁擠。房子是獨棟,沒有後院,沒有廚房,同時也意味着沒有煙囪。如此一來,從房頂跑路的計劃也只得擱淺。
來來回回走了許多圈,開始的冷靜漸漸被煩躁取代,姜河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沒有明俊偉他們的幫助,自己根本無從施展。
一諾察覺到姜河情緒上的變化,怯生生的問道:「要不咱們再等等看?」
「等?等到什麼時候啊。」唯唯多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裏呆着,窗外就有一群能把你撕成肉碎的怪物,誰能在屋裏安然入睡?
「等天亮。」姜河停下了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神采。
「什麼?」幾人沒有聽明白。
「等太陽升起。」姜河暗自盤算一番,一屁股坐倒在床上,道:「你們在這裏住了一星期,一直沒見過這麼多行屍對吧?」
三人點頭不迭,表示是這麼回事。
「你們一般應該是白天出門尋找物資,晚上都是留在營地的?」
「對啊。」唯唯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不解道:「有什麼關係嗎?」
「或許有,我也沒把握。」姜河沉吟片刻,道:「我來的時候檢查了四周,也沒有發現任何行屍出沒的痕跡,但晚上它們就突然出現了。另外,我來路開了很久,路上的行屍數量不多,從輔路進入鄉村路之後更少,怎麼就突然多了這些行屍呢?」
三人若有所思,覺得姜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姜河努力讓推理思維繼續進行下去,猶豫道:「我們之前經過了好幾個地方,不管是村鎮還是縣城,路面上的行屍都很少。後來發現是當地佔山為王的傢伙把行屍當看門狗給圈養起來了……我覺得,這裏會不會也是這樣?平時沒有動靜,一旦這裏出現了陌生人,就會有行屍上門驅趕?」姜河說到後邊聲音漸輕,自己有些沒底氣。畢竟現在是行屍當道的年月,行屍如何出現、何時出現、在哪出現……或許並沒有那麼多解釋,人家就是閒的四處晃蕩,怎麼了?有本事你攔着啊!
而且這批行屍不同於大柳溝、高顯鎮以及南塘鄉,那三處圈養行屍確實存在看家護院的因素,但這裏地廣人稀、方圓數里不是廢田就是荒山,誰閒的養這些傢伙?更何況如此數量的行屍又怎能被人類驅使?
研究生三人被姜河天馬行空的思維給驚到了,張大嘴巴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姜河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道:「集思廣益嘛,畢竟這些行屍出現的有些不合常理,不是嗎?你們來時有沒有注意到行屍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這句話好歹問出點名堂,一諾轉了轉眼珠,低聲道:「好像是從高速路那邊吧……它們應該不會翻山越嶺。」
幾人又陷入了沉默,一個個眉毛擰成了麻花。
唯唯長嘆一聲,失望道:「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四個人都沒有再言語,或坐或站在黑漆漆的屋子裏,聽着窗外嘶叫的行屍,心情跌落谷底。正如唯唯所說,幾人看似熱火朝天討論了不少,但沒有任何實際用處。擺在他們面前的是殘酷事實——門外有車和行屍,一個代表生,一個代表死,他們該如何選擇?
就這麼悶了半個多鐘頭,外面的嘈雜聲似乎減弱了一些。
幾人沒有在意,只當是耳朵已經聽習慣了,勞碌一天都有些睏乏,看這情形,等待變成了唯一的辦法。反正行屍一時半會兒進不來,幾人索性放寬了心原地休息。
研究生睡不着,壓着腳步走到姜河身邊碰了碰他。
「嗯?」姜河抬起頭送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沒睡啊?」研究生咧嘴一笑,遞給他一根煙。
「哪裏能睡得着,怎麼了?」
「哦,我也睡不着,就是想問問你,假如咱們出去了,該怎麼找大部隊啊?」研究生點上火嘬了口煙,辛辣的煙氣在肺里轉了個圈兒,從鼻孔哧哧冒了出去。
姜河撓了撓頭,大感鬱悶,今晚研究生問了他很多問題,但幾乎每個問題他都給不出答案。
「我只有大方向,還不一定對。」姜河沒有隱瞞,挑着重點跟研究生簡述一番,末了補充道:「我不敢保證他們會去那裏,但那是我唯一知道的集合地。」
研究生聽得似懂非懂,附和的點了點頭,感慨道:「有方向就好,總比四處亂竄強,我這些日子可算理解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那麼勇猛了,想想我那時的德性,自己都臉紅。」
「別把我們想得多厲害。」姜河靠在牆上吁了口氣,苦笑道:「大家都在掙扎,都在努力活下去,但這並不容易。」
研究生看他的目光變了變,疑惑道:「怎麼覺得你變得悲觀了許多?」
「不是悲觀,是累,還有些害怕。」姜河大力揉搓着臉,輕聲道:「柱子死了,潘丫頭也死了…」他本來還想告訴他路茜也生死不知,但瞧研究生一臉震驚的表情,還是忍住沒說。路茜現在是他奮鬥掙扎的動力,若是在這裏打碎他的希冀,只怕他會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兩個男的縮在牆角說悄悄話,床邊的姑娘們有些昏昏欲睡。一諾強打起精神,起身爬到窗戶邊,小心翼翼地撩起窗簾,忽然欣喜道:「喂!行屍退了!」
三人立馬來了精神,火燒屁股樣躥到窗前。
只見先前大規模的行屍方陣當真已經開始退卻,因為數量甚巨,這批行屍近乎整個包圍了小屋。姜河十分鐘前查看的時候,這些行屍還賴在屋前叫喚,而這會兒隊尾的行屍已經脫離了圍堵部分,正朝着三岔路口那邊離去。
姜河拉住急於出去的研究生,皺眉道:「等等,有問題。」
「有什麼不對嗎?」一諾注意到姜河並沒有表現出欣喜的樣子,不由有些好奇。
「又怎麼啦?不趁現在突圍,還等什麼時候去?」唯唯有些不耐煩,她覺得姜河有些過于謹慎了。
「你們看。」姜河倒吸一口涼氣,身子朝窗戶另一邊挪了挪,指着麥田遠處,道:「那是什麼?」
三人滿臉狐疑的湊了過去,眯眼細瞧了半天,後背齊齊滲出一排冷汗!
夜幕下的麥田中央,有一大片曳動的黑影,細看之下才驚覺,竟然又是一大批浩蕩而來的行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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