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閒暇
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姜河等人在水泥觀測站已經逗留了五天。這五天過的非常安逸,姜河他們每天晚上都可以四仰八叉的放心睡覺,白天一日三餐按時按點,吃完飯就纏着幾個年輕小戰士帶他們去靶場練槍,沒事在水泥圍牆裏遛遛雞、逗逗豬;傍晚來臨,換防的戰士們圍坐在一起歇息聊天,和姜河等人扯淡打屁好不逍遙。
連隊裏除了白聿棟,職位最高的就是炊事班的班長,醫務組是小芸帶隊,還有四個醫務兵,全是年輕小姑娘。戰士的年齡也普遍不大,不過軍營生活還是給他們鍍上了一層軍人獨有的氣息,姜河這種閒散遊民和兵哥哥們站在一起,立馬就把整肅的隊伍拉低了好幾個檔。
明俊偉在小護士們的悉心照料下恢復的很好,起碼不用躺在床上讓人餵飯了,只不過手臂活動有限,每天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姜河等人浪費子彈,自己蹲在一邊黯然神傷。安貞這些天很忙,除了吃飯,多數時間都在那個棺材房裏。宋瑤問她她也不答,只是姣好的容顏日漸憔悴,似乎總有煩心的事情揮之不散。前幾天安貞和白聿棟去高速路帶回了遺留在車上的物資,以及小金花的屍體。雖然姜河當晚回去時給屍體蓋上了薄毯,但是屍體已經遭到噬咬,毯子和血肉連成一塊,慘不忍睹。晁逸帆無聲的淌着淚,默默接過了屍體,一個人大半夜跑到靶場一側的空地上將金華的屍身掩埋。無論如何,總算是入土為安。期間也有零散的行屍被槍聲吸引而來,好在站外的防禦工事都很管用,沒有引發什麼危險事件。
唯一的小插曲出現在靶場,一幫愣頭青開始正式練槍的時候。
姜河和晁逸帆畢竟是男生,在體力方面還是強於宋瑤和潘珞的,但是在天賦方面的差距很快就顯現了出來。最讓人詫異的是,小姑娘潘珞對於射擊的悟性簡直強的令人髮指。雖然小丫頭端槍時間一長胳膊就直發抖,但是狀態好的情況下,百米射擊幾乎不會飄槍子兒。不過畢竟還是腕力不足,81 式玩得轉,手槍就不行了,這好歹讓兩個男生撿回了一些面子。金華下葬之後晁逸帆的情緒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每天一個人抽悶煙,偶爾也會和姜河等人開開玩笑,只是眼中依然還殘留着抹不去的悲哀之意。
又是一日晴空,一行人有說有笑的來到簡易食堂排排坐吃果果,等了許久不見卻不見安貞出來。一問之下才得知,安貞和幾個兵哥哥一同出了營地。不過具體去幹什麼,白聿棟卻是閉口不答。姜河等人雖然疑惑,但也沒有追問。
幾人在觀測站有吃有喝的帶了一個星期,饒是姜河臉皮奇厚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記得宋瑤那天說過,自己這些人只是暫時可以住在這裏,既然不是長駐,那就總有離開的一天。所以他見大家的傷勢都好的差不多了,便萌生的離開的念頭。
午後的山裏有風,帶着絲絲涼意。姜河與宋瑤在營地里閒溜達了一陣,然後一同來到明俊偉所在的水泥房。
「喲,兩位這是來串門啊?」明俊偉氣色好了很多,靠在床上打趣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人。
宋瑤飛了一記白眼,反手關上門坐在了床邊,道:「有事找你商量。」
姜河抓起床頭柜上的半截黃瓜塞進嘴裏大嚼,含糊道:「你現在恢復的怎麼樣?咱們得考慮考慮下一步了。」
「哦?要走了?」明俊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聽聞要走也沒有什麼意外。
「再不走我都想一直賴在這兒了。」姜河擦擦嘴,道:「這裏也有沒有額外的補給,咱們幾個人每天吃吃喝喝搞不好都是從戰士口糧里摳出來的,白連長也不讓我們出去挖野菜搞畜牧,一直這麼白吃白喝也不是個事兒啊。」
明俊偉點點表示贊同,道:「說的對,不過我現在半個廢人,真要出去估計派不上多大用場。」
「能開車嗎?」姜河看了眼他肩頭的繃帶,有些疑慮。
「開不了,疼。」明俊偉攤攤手,無奈道。
「要不再等等,等你傷好的差不多了再走。」宋瑤有些不忍,晁逸帆腦袋上的血痂還沒有完全脫落,明俊偉的槍傷自然可想而知。
「傷筋動骨一百天吶。」明俊偉揮動了一下左手,道:「兩條腿還是好使的,只怕遇到什麼突發情況。」
姜河啃完黃瓜搬來板凳坐下,道:「那就再逗留幾天。其實主要想跟你聊聊安醫生的事兒,前幾天你要死不活的也沒法說。」
「嗯?」明俊偉一愣,道:「安貞怎麼了?」
宋瑤走着小眉頭,有些猶豫的開口道:「你覺得安姐怎麼樣?」
「哈?」明俊偉樂了,道:「很漂亮!算你倆有良心,知道給哥哥我做媒啊!」
「呸!正經的!」宋瑤被明俊偉的沒正形給氣笑了,佯怒作勢要抽他。
「咳咳咳,你們什麼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啊。」明俊偉不再調笑,正經了起來。
姜河組織了一會兒語言,大致將出城前的在醫院發生的事和這幾天安貞的異狀說了一下,明俊偉聽完皺起了眉頭,陷入沉思。
「我倒不是說安姐有什麼壞心,只是覺得她好像有很多事情瞞着大家。」姜河聳聳肩,道:「我也知道有點八卦,不過總感覺怪怪的。」
明俊偉撓了撓耳朵,似笑非笑道:「不是有點八卦啊兄弟,你個大小伙子怎麼跟娘們兒似得?」
「娘們兒怎麼了!」宋瑤不樂意了。
「不是不是,哥哥我不是性別歧視,只是有點不明白你倆在想什麼。」明俊偉連忙賠笑告饒,道:「誰還沒點秘密,安醫生既然不說,那就說明跟咱們沒關係,沒必要這麼尋根問底吧?」
姜河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我也這麼想的,私人秘密自然與旁人無關,但是如果跟咱們有關呢?」
「什麼意思?」明俊偉問道。
「你不覺得安醫生似乎跟白連長很熟的樣子嗎?這幾天幾乎一直在那個棺材房裏,而且今天又和一隊戰士出去了,幹什麼白連長也不說……安姐好像也不是軍醫吧,怎麼感覺跟回到組織懷抱一樣,連孩子這幾天都不怎麼管,一直是潘珞幫着看管。」姜河想了想,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這裏是個莫名其妙的觀測站,而安姐是醫生,我總覺得他們好像在做什麼重要的事情。」
明俊偉有點聽不下去了,打斷道:「問題還是,跟你我有什麼關係?」
宋瑤白了姜河一眼,道:「你直接說重點不行嘛……前天他們捉了幾個行屍回來。」
姜河訕訕的住了嘴,從主播被降職為聽眾。
「噢?」換個人講果然效果不一樣,明俊偉來了興趣,問道:「什麼叫捉了幾個行屍?」
「活的,前天夜裏我和姜河在靶場,都挺晚的了,我倆聽見前門有動靜,所以悄悄過去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見安姐還有幾個戰士拖着兩個行屍回來了,行屍還是活的,沒有死。現在大家都在這裏休養,白連長也沒有說起這件事,萬一出點岔子,咱們跑都來不及跑,你說這關我們的事嗎?」
「等等。」明俊偉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是說前天夜裏很晚的時候?」
「對,應該是後半夜了!」宋瑤篤定的點點頭。
明俊偉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姜河,又看了看宋瑤,一臉嚴肅的問道:「其實……我更好奇你和姜河後半夜在靶場幹什麼呢?」此言一出,兩個人當即噎在了當場。
宋瑤俏臉雙頰飛紅,姜河也繃着腦袋,臉漲成了豬肝色。
明俊偉也繃不住了,假模假式的嚴肅臉瞬間切換成了一副曖昧的表情,看着窘迫的兩個人,明俊偉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丫的比我還八卦好嗎!」姜河吭哧吭哧憋出一句話,
宋瑤摸了摸發燙的臉,打算裝作沒聽見,揚手給了明俊偉一記粉拳,臉上還掛着糗糗的表情,追問道:「說正經的!」
明俊偉吃痛,強忍住一臉壞笑,道:「跳過跳過……我覺得那也說明不了什麼,搞不好只是做做研究什麼的。」
「嗯?」兩人同時抬起了臉,疑惑道:「研究?」
明俊偉坐直了身子,解釋道:「沒什麼好奇怪的,爆發的時候醫療單位不也緊急研究疫苗嗎?這次災變雖說大條了些,不過政府總不會完全無作為,逮些活屍進行研究也沒什麼不對。」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裏都看到了疑惑。按說明俊偉的解釋很合乎情理,但是兩人還是感覺哪裏有些不對。
沉默半晌,姜河喃喃道:「這個,這個研究……應該不是山里抓個行屍就能研究吧?我記得安姐說她是全科大夫,主治外科和兒科……只要是醫生就能研究行屍嗎?」
明俊偉攤攤手,道:「這個就不知道了,我也是猜測。安醫生不像神經病,白連長看着也不傻,帶隊出去抓行屍肯定要他點頭的,既然他們不說,咱們也就別問。人家又沒啥禍心,你說倆操着心多餘不多餘?」
宋瑤氣哼哼的嘆了口氣,道:「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過好奇嘛。」
明俊偉正色道:「好奇可以,但是不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隨即他表情一變,道:「要說問,也不是不行,有的問題確實值得深思!」
宋瑤眼前一亮,道:「是吧!你也這麼覺得?」
「嗯。」明俊偉點頭如搗蒜,道:「比如你倆半夜到底在靶場幹什麼?」
「哎喲——」明俊偉抱着小腿一聲痛呼,宋瑤頂着快滴出血的臉蛋匆匆跑出了屋子。
姜河坐在一旁哈哈大笑,邊笑邊沖明俊偉豎起大拇指,道了一聲「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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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漸沉,西邊的天空刷上了一抹紅霞,夜幕垂垂降臨。
蕭條靜謐的高速路上,緩緩停下一輛黑色商務汽車。
黑色商務車的側門打開,先是探出一隻鋥光瓦亮的皮鞋,隨後皮鞋的主人下了車,踱步走到護欄邊,環視夜色下的山林。
男人梳着整齊的大背頭,稜角分明的臉上掛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男人的嘴唇很薄,但卻很紅潤,隱在鏡片之後的雙眼微眯着,眼中意味深長。他身材不算高大,但整體很勻稱,不胖也不瘦,熨燙板正的西服穿在身上很合體,也沒有礙眼的將軍肚。他解開一粒西服扣子,鬆了松深藍色的領帶,嘴角帶有一絲笑意。男人的臉上沒有皺紋,但眯着的眼裏滿是歲月沉澱的滄桑。
沉默了片刻,男人打了個響指,沉聲道:「這裏?」
身後的商務車裏有個女聲回道:「嗯,五天前信號在這裏,雖然有移動過,但是還在範圍內。」
男人應了一聲,解開製作精良的腰帶,迎着夜風朝護欄外撒尿。
「阿蘇,下來吹吹風。」男人道。
叫做阿蘇的年輕女人走下車,理了理壓出褶皺的職業裝,環抱雙臂站在了迎風解尿的男人身邊。
夜晚天氣微涼,女人短裙黑絲略顯淡薄,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可以精確定位嗎?」男人系好腰帶,恢復了之前的儒雅。
「不行。」女人梳着利落的馬尾,風一吹,髮絲四散飛舞。
男人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呵呵笑道:「不要總是這麼嚴肅。」
「嗯。」女人聲音柔和了一些,微微一笑,很好看。
只是,她眉間一點美人痣,讓她的美看起來和夜風一樣,有些清冷。
第四章 閒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