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變冷的時候,陸遺珠的肚子也漸漸顯懷。情同聽顧顏殊說她身體已經趨於穩定,就天天兩三/點的時候把秦彤送過來針灸。
那時候陸遺珠剛剛睡過午覺,針灸完了還會留秦彤在家裏吃個晚飯什麼的。秦彤失去過一個孩子,所以她對孕婦總是很欣羨。一開始的時候顧顏殊怕她勞累,總是陪在一邊。後來公司的事情就漸漸多了起來,他經常忙得連晚飯都不能回家吃,甚至連半夜都是被電話吵醒,叫出去解決事情。
陸遺珠從來不問他在忙些什麼,因為她從來不關心這些。即使高卓孟初冬他們,甚至連錢昕然都變得非常忙碌。有時候顧晗羽會過來陪她吃午餐,因為懷了孩子,甚至能被允許出這幢房子,出去走走。陸遺珠本來應該很享受這種平靜地生活,心裏卻像破了一個大洞,一點點空洞起來。
「喲,你這是準備去哪裏?好大的陣仗。」這天秦彤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陸遺珠要出門。顧顏殊怕她出事,林林總總,保鏢就好幾個。秦彤也被這種架勢嚇了一跳,倚在門口看着她風情萬種地笑。
陸遺珠循聲望過去,秦彤今天穿了一身泥金色綢緞旗袍,半袖恰恰遮住半個白玉一樣的膀子。一雙美/腿尤其好看,高叉一直分到大/腿/根部,有種若隱若現的誘/惑。足上是珍珠白色細高跟,魚嘴的,能看見她染成水紅色的腳趾甲。旗袍直直淌到腳踝,就算是在蘇城,穿這樣長旗袍的女人,也需要勇氣。她本身就是申城人,旗袍之城裏長大的女人,除了旗袍,似乎沒有別的衣裳能稱得上她。秦彤這個女人是適合穿旗袍的,身段儀態都恰到好處,妖而不媚,多一份則嫌淫/靡,少一分肉/感全無。
從她身上,總是很容易讓人想起申城的風花雪月,紙醉金迷。
尤其是她今天身上的旗袍尤其漂亮,那上面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連陸遺珠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她衣領處的繡花,「這花兒繡的真好,針腳很細。」
秦彤笑,她這一笑更是嫵媚得入骨三分。「沈二總說我胡來,今天能得顧夫人一句好,真是讓我高興。這花啊,是我繡的。」
「你手藝很不錯,」陸遺珠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微微笑。她這兩天過得平靜安樂,所以這個笑也就沒有當初的悽慘美,反而透出一種寧和安然來。她的美一直像珍珠一樣,光澤柔和,卻婉婉動人。「昨天忘了告訴你,今天虎丘那裏有個廟會,聽說鄭虹影會來表演,我很想去看一看。」
不得不說,秦彤聽見這個回答,實實在在吃了一驚。「我以為你不會追星。」
「不是追星,鄭虹影可不是明星。」她已經等了很久,一邊整理肘間的披帛,一邊笑着對跟她解釋:「她是蘇城人,從小學評彈的。這幾年簽了化蝶,稍微有了點名氣。她難得回來,我就想着去聽一聽。彤姐一起去嗎?」
「我倒是很想去,但是雖說申城話跟蘇城話差不離,我還是有點聽不懂。」
「有什麼打緊?最重要的是去湊這個熱鬧,」說到這裏,眼裏又隱隱約約透出一份悵然來。「我已經好久都沒能出去湊熱鬧了。」
張媽走過來,「夫人,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反正魅影白天也沒事,來都來了,秦彤就想着索性跟她一起去看一看。坐在車裏的時候秦彤趁着空檔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陸遺珠一遍。她話很少,秦彤也不是能很快跟人熟絡起來的人,往往說一句開始,針灸完就走,最多留下來逗逗小諾或者吃頓飯,再沒別的。這樣細緻地觀察她,倒是第一次。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褙子,看起來典雅端莊。秦彤不是沒有見過人穿漢服,只是現在的女孩子,大多數都把漢服當做一種譁眾取寵的手段,嘴裏喊着復興中/華,把一件衣服捧到一種無人可及的高度。她甚至聽過一個女孩子說,漢服之後,再無美衣。
但是陸遺珠很不一樣,她從來不會高聲談論自己今天穿了什麼,也不會強迫別人去改變自己對美的看法。但是她又是很固執的,即使世界因為她這份拒絕而拋棄了她,她依然故我,穿着漢服安安靜靜地活着,美得就像空谷幽蘭,自己知道就好。她似乎總是這樣平平淡淡的一個側臉,即使笑的時候,也不過是微風吹過靜水。卻讓人覺得很舒服。
很多人都不知道顧顏殊為什麼喜歡陸遺珠,甚至這樣不能自拔。但是在這麼一瞬間,秦彤忽然就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她這樣的女人總是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視,偏偏自己還沒有知覺。
她看的時間或許太久了,久到陸遺珠都對這種灼熱的視線忍不下去,轉過頭看她:「看什麼?」
秦彤由衷地說:「你很漂亮。」這種漂亮無關皮相,而是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她想起,陸遺珠其實也算得上是飽讀詩書。放在任何一個朝代,肯定都是大名鼎鼎的才女。
「謝謝,你也很漂亮。」她這話說得很平淡卻很真切,沒有把它當做稱讚,而是當成尋常話來聽。
能有這樣心如止水的境界,秦彤很佩服她。要是她當年能夠學會一星半點,也不會被沈二傷得支離破碎。
車子緩緩停下,司機回過頭來無奈的說:「抱歉夫人,人太多了,只能開到這裏。」
兩人往車窗外一看,可不是。今天廟會很熱鬧,人多的就像被趕出窩的螞蟻。秦彤一看這麼多人就頭疼:「你確定你喜歡這麼多人的地方?」
「我不喜歡,但是我不拒絕。」說着,她想了想,然後讓司機先去找停車位,自己和秦彤先下車去逛。
原本他們兩個的穿着算是很另類的,走在路上回頭率高得嚇人。今天卻出乎意料的,別人只是看了看就把頭別了回去,沒當回事。
原來是今天正好有一大群孩子穿着cos服出來玩,別人雖然都用異樣的目光看他們,他們卻兀自從這邊逛到那邊,哈哈大笑,看起來神采飛揚,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連秦彤看了都連連搖頭:「現在的孩子真是膽大,我都不敢想像穿成這樣我怎麼上街。」
「其實這就是長大的悲哀。很多事情年輕的時候能夠義無反顧去做,到了後來反而畏首畏尾,還不如孩子。」陸遺珠來這邊主要是聽鄭虹影的評彈,也不看別的,拉着秦彤就往人群里扎,想要分出一條路去找那個台子。邊上的保鏢分散開來護在兩人身邊,確保安全無虞倒也沒有動手做什麼特殊化動作。
隔着老遠就能聽見琵琶和三弦彈撥的聲音,還有那聲聲軟糯好聽的吳儂軟語。陸遺珠心情大好,回過頭對着秦彤笑,一頭烏黑的發揚起微微的弧度。「彤姐,快點。」
戲台子前多是中老年人駐足聆聽,偶爾有年輕人停下,也不過拍一張照留念就匆匆離開。廟會很熱鬧,他們要去找更新鮮好玩的東西。其實秦彤也不喜歡聽這種戲,咿咿呀呀的好像唱不完一樣。陸遺珠卻着迷一般地喜歡,站在台前就不肯挪步。她的位置算不上好,戲台子又很高,她卻毫不在意一般地,仰起頭去看。
秦彤聽不懂,一頭霧水地看看台上穿着旗袍笑意妍妍的女人,又看看台下如痴如醉的陸遺珠。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看着台上的人,輕聲解釋:「今天唱的是《桃花扇》,新出來的,我也是第一次聽。」
血染桃花扇,故事裏李香君的音容笑貌猶在,那一撞的絕世烈骨,足以讓後世永生傳唱。
陸遺珠最喜歡《桃花扇》的結局,作者安排飽經磨難的兩人相遇,卻不讓他們在一起。不過匆匆相聚,卻又彼此離去。
這是陸遺珠永遠沒有辦法理解的感情,可以生可以死。
鄭虹影其實唱的很好聽,這種年頭,能夠憑藉評彈一炮而紅的女人,肯定要有點真材實料。她唱了二十分鐘就起身彎腰退場,秦彤覺得經受了一場酷刑,陸遺珠卻在這悄聲軟語中沉醉不已,忽略了別人探測的目光,還嫌時間太快來得太晚,沒能聽到前面二十分鐘。
鄭虹影下台後上來的女人馬上引起很多人尖叫,中老年人散去,無數年輕人圍上來高喊她的名字。她微笑着跟他們寒暄了幾句,姿態優雅美麗。
「黎滿滿,我們愛你!」
「滿滿滿滿你慢點飛,我們在後面跟着追!」
陸遺珠和秦彤沒能來得及撤離,保鏢也被瘋狂的人群擠散,兩人在人群里散開,分分被擠得昏頭昏腦。震耳欲聾的喊聲不斷在耳邊響起,陸遺珠覺得天旋地轉,下一刻就要聾了。
在這麼慌亂的時刻她竟然還有空想,自己是不是跟黎滿滿有仇,每次聽到她的名字,都會很倒霉。上上次被強/占,上次差點被掐死,這一次……踩踏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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