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許遺珠 第14章殘忍的纏綿

    大廳里的水晶吊燈散發出幽幽冷光,錢昕然坐在沙發上端着一杯紅酒,淺淺啜一口,側着臉往樓上望去。面無表情,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錢昕然以前其實不喜歡喝酒,但是陸蕾妍喜歡每晚在睡覺之前來一杯,就這樣,心煩的時候他也喜歡來上一杯,感覺就像是跟妍妍一起品嘗一樣。

    他的愛,從來細水長流,寂靜無聲。

    顧顏殊最近忙着讓公司涉足娛樂圈分一杯羹,忙得簡直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陪着陸遺珠接了兩人回家就匆匆去了公司,直到晚上才回來。一回來就看見錢昕然坐在沙發上,他扯去領帶坐到錢昕然面前。

    「晚飯吃得還合心嗎?」

    錢昕然點點頭表示尚好,傾身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顧顏殊。「明天我就會回蘇城,好好照顧妍妍。」

    這倒是一樁稀奇事,顧顏殊挑了挑眉:「這是要斷了?」

    他這麼想,當然是理所當然。錢昕然喜歡陸蕾妍到了什麼程度,絲毫不遜於自己對陸遺珠。他現在輕描淡寫來了一句他明天回京城,顧顏殊自然而然想到兩個人之間掰了這種可能。

    錢昕然聽見這句話就笑了,唇邊幽幽一抹冷色,顯得分外冷肅卻好看。「你跟遺珠斷了我和妍妍都不可能,顧顏殊,我為什麼回京城你自己不清楚?提點你一句,有時候胃口別太大,到時候撐死了都沒人收屍。」

    他話說到這裏,分明是不想再說下去的意思。顧顏殊卻像是來了演戲的性質,靠到沙發上,狀似無辜又慵懶地說:「哥這是說的什麼話,我不懂。」說到這裏,勾唇笑了一下。竟然是帶着三分邪氣七分意氣。「生意場上無兄弟,我在這裏叫你一聲哥,也是因為遺珠。」

    若不是為了陸遺珠,像錢昕然這樣的男人,他一定敬而遠之。連妹妹都能算計的男人,太可怕了。而他,不相信自己有勝過他的能力。

    「你倒是很有志向。怎麼,娶遺珠讓你得到半個錢家,還不滿足。」

    顧顏殊勾起唇笑,一雙黑亮的眼睛映出/水晶燈的冷光,讓人不由晃神。他拿起錢昕然放在桌上的那杯紅酒,搖晃。透明的高腳杯,色澤艷/麗的紅酒,像是剛從誰身體裏流出的血液。

    誘人而可怕。

    他似看非看地對着那杯酒,目光不知道落到什麼地方。「就像紅酒一樣,有更好的勃艮第在前,你手裏干紅,還能吸引你嗎?但是……」他驀然將視線投到錢昕然身上,深沉隱晦,像是山雨欲來的天空,陰沉翻滾。「但是我從不是不知饜足的人。錢昕然,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對京城本家出手!」

    隨着他這一聲,他反手就把酒杯甩出去。地上鋪了厚毛毯,被子轉了幾圈沒有碎,酒液撒了大半,還有一小半在杯肚那邊搖來晃去,久久不能停。

    被他這一聲反問,錢昕然不怒反笑。低垂着眉眼,輕輕轉動左手食指上的鑽戒。他已經結婚了,世人都以為這枚鑽戒是他跟薛靜文的結婚戒指。卻不知道他從沒有向薛靜文承諾過什麼。

    這對鑽戒的另一枚好好地在陸蕾妍身上放着,怕人看出來,用紅線繫着,掛在脖子上。

    這樣一個錢昕然放在心坎上的女人,現在卻因為顧顏殊的遷怒,要輾轉來到蘇城避難。錢昕然想着想着就笑了一聲,那笑聲輕得很,卻讓人聽得遍體生涼。他抬起頭來,眉目之間有一股煞氣,卻因為面上的笑容,平添幾分平日裏沒有的肅殺之氣。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時此刻,錢昕然才是真的動了怒。他走的是商,氣勢身手卻絲毫不遜於那些走軍政的男人。

    「顧顏殊,你膽子倒大!」反正已經說到這裏,錢昕然索性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沒錯,我就是要帶遺珠去京城。」

    冷笑,「你以為我會同意?」

    「這是你的事!」錢昕然伸手拿出口袋裏的煙,抽/出一支想點燃,卻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手一頓,最終沒有掏出火機。只把煙放在嘴裏咬着,繼續把話說完。「跟你結婚兩年,捫心自問,遺珠開心快樂嗎?當初把遺珠交給你,是因為父親的遺命,我也以為你會好好照顧她。但是很顯然,你的照顧,她並不想要。」

    前段時間陸遺珠進療養院,前兩天又跟顧顏殊大吵一架。這些事情,只要有心查,沒什麼不能知道的。

    錢昕然很心疼這個從小受苦的妹妹,雖然嘴上不說,手下卻已經安排着要把陸遺珠接到京城去住。沒有顧顏殊逼着,她總能過得輕鬆一點。

    卻沒想到顧顏殊竟然會搶先知道了自己的小動作,想必是前兩天安排陸遺珠的護照出了問題。顧顏殊竟然在這時候宣佈了要進軍娛樂圈的事,誰不知道京城錢家就是娛樂圈獨大。他這一下,就是宣戰的意思。這些本來很輕易就能應付,誰都沒想到陸蕾妍在這關鍵的時刻,竟然懷了孕。

    顧顏殊顯然為了留住陸遺珠無所不用其極,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卻把陸蕾妍懷/孕的消息暗地裏流了出去。陸蕾妍未婚先孕的事情現如今在京城傳了個鋪天蓋地,他們的事情本就是暗地裏的,要是再被人捅出去,錢昕然就算了,陸蕾妍還活不活?

    所以才有了今天帶陸蕾妍來蘇城這麼一出。

    一是為了探一探顧顏殊的底,二是為了讓陸蕾妍躲一躲流言蜚語,三是讓陸蕾妍好好養一養身體防止到時候引產的時候出問題……

    陸蕾妍的心臟/病,讓她生一個後代都變得如履薄冰。她太重要,重要得錢昕然為了她背負着枷鎖,寧可忘恩負義,斷子絕孫。

    而面前這個男人,為了陸遺珠竟然要拿他心愛的妍妍開刀,簡直罪不可恕!

    「你以為這點小波瀾我放在眼裏?」錢昕然眼裏滑過一抹嗜血,當年那麼大的波瀾都過來了,如今這個,算什麼?「顧顏殊,最多半個月,塵埃落定,我就過來帶遺珠和妍妍走。」

    「要走你自己走,陸遺珠是我名正言順娶的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帶走她?!」顧顏殊扔下這句話就站起身,彈了彈西裝褲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往樓上走。

    沒有能夠把陸遺珠從自己身邊帶走,就算是她的親人,也不可以。

    陸遺珠拿着陸蕾妍喝空了的湯碗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顧顏殊陰沉着臉往走上來。他很少無緣無故心情不好,她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問出聲,看了他一眼就面無表情往樓下走。


    顧顏殊站住,冷聲問:「你連問都不想問一句嗎?」哪怕淡淡問一句,你怎麼了,也好。她卻冷淡得連一句詢問都吝嗇。

    他們彼此背對着站立,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卻誰都不想最先回頭。不出所料,她的回答冷靜而淡漠:「如果想說,我就不必問。」

    不必詢問,就像那天晚上晚歸一樣,自動繳械投降,把一切交代得清清楚楚。有些東西如果他不想讓她知道,那麼她問了,也不過是徒勞。

    「你不問又怎麼知道我不會告訴你!陸遺珠你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可是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為什麼你連我都不相信?!」所有被壓抑的負面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這是你認為的。實際上,我的世界只要有我一個,就很足夠。」她要的一直是避世無爭自由自在,寧可一個人安靜抑鬱地活着。

    相親相愛濃情蜜/意的感情,並不適合每一個人,至少不適合她。

    顧顏殊強忍着心底的疼痛,晦澀開口:「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我?」這麼拼命用力地,想要離開?就連一直所崇尚的隨遇而安都拋諸腦後。

    他不相信陸遺珠對錢昕然的想法一點都沒有知覺,他甚至覺得錢昕然是因為有了她的默許,才行動地如此雷厲風行,肆無忌憚。

    多可笑的一個事實,他掏心掏肺對待的女人,他明媒正娶甚至不惜捨棄自己驕傲娶來的女人,兩年了,對他除了依戀,連一點愛情都沒有。

    就算是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陸遺珠當然沒辦法知道他內心這些想法,卻被他那句悲傷的話激出心裏的深深愧疚來。卻只是愧疚,沒辦法發展成愛情。

    「顧顏殊,兩年了。放棄吧。」

    就在兩年後的今天,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說了拒絕的話語。她讓他,放棄。

    顧顏殊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笑出聲,悲涼得幾乎要就地咯血。他猛然回過頭,用力而認真地,從背後把陸遺珠擁入懷裏。在她耳邊,他愛的宣誓殘酷而悲涼。「陸遺珠,你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掉你,就算死,墓碑上也要刻上我的姓氏才能圓滿!」

    「不需要你放。我想走,你根本攔不住我。」

    聽見陸遺珠這句話,顧顏殊感覺自己很痛,痛得頭皮發麻,痛的想要讓她也知道知道自己有多痛。他低頭恨恨咬在她肩膀上,隔着她層層疊疊的漢服,這一口依舊咬得又深又重。

    陸遺珠悶/哼一聲,掙扎着想要逃開,卻牢牢被桎梏住,哪裏逃得開。肩膀上一片濕/潤,劇烈的疼痛蔓延開來,從肩頭開始,直直蔓延到心臟。

    她很久都不曾痛過,這麼驟然一來,頓時感覺眼前痛得發黑,幾乎讓她感覺又回到當年那個陰冷黑暗的地下室。宋恬邇臉上殘忍的笑容,和手裏揮舞的掃把。

    背後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男人,狠狠咬了自己的肩膀一口,只因為自己沒辦法回應他這份感情。

    「你放開我!」陸遺珠用力掙扎,身體卻猛然被顧顏殊翻轉過來,抵到一旁的樓梯扶手上。手裏的湯碗再也拿不住,直直從扶手間掉落到樓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顧顏殊深深看着她,面上的表情痛苦糾結,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像一個能夠吸人的漩渦。「我寧可把你關在籠子裏一輩子,也不會放開你。」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聽見外面的動靜這麼大,陸蕾妍自然坐不住,走到門口,虛弱的扶着門框問,非常疑惑。在她印象裏面,顧顏殊對陸遺珠總是溫柔以待,怎麼會變成這樣?

    「妍妍!」錢昕然看見那個破碗,也匆匆走到樓上來。一眼就看見陸蕾妍蒼白虛弱地靠着門框,忙上前扶住。陸蕾妍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才看向兩人。「你們現在成什麼樣子!顧顏殊你還不放開她!」

    聞言,顧顏殊回過頭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我的事,你最好別管!」說完,不管陸遺珠的死命掙扎,橫抱起她就往主臥走。

    「遺珠!」陸蕾妍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扯扯錢昕然的袖子,「昕然哥哥,你快去看看。」

    「沒事……」他當然知道顧顏殊不會捨得把陸遺珠怎麼樣,低聲哄她:「你不舒服,先休息。這裏有我。」得到她點頭之後,就抱起她往房裏走。放到床/上安置好,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給她拉好被子,把空調調到最適宜的溫度。

    「晚安,妍妍。」

    陸蕾妍在他的晚安吻中,帶着對陸蕾妍略微的擔憂,非常乖巧地閉上雙眼。「晚安,昕然哥哥。」

    錢昕然輕輕拍着她哄她快速入睡,沉着的雙眼中快速滑過一抹暗沉。確定她睡着了,他才走到窗邊。蘇城的星星很明顯比京城多,還比京城亮。

    對着這漫天的星星,他輕聲說:「顧顏殊,是你親手加了一把火。」

    是他親手加了一把火,致力於將陸遺珠越推越遠。把她心底原本還有的那一絲猶疑,斬斷得徹底。錢昕然要的就是這樣,所以才不動聲色,坐等他自己毀掉這一切。

    很多時候感情的事情就像攥沙子,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顧顏殊一路把陸遺珠抱回主臥,重重甩上門之後就把抵在門上。詭異而又認真地看着她,那種憤怒的眼神就像是飢餓的狼。

    陸遺珠皺眉別開臉,她其實非常害怕看見這樣的他。「我討厭你這麼看我。」這樣子的眼神,讓她感覺又回到了那一晚,被他強迫擁有的時候。疼痛和被侵佔是唯一的感覺。

    顧顏殊冷笑,「討厭我這麼看你?!其實你是……討厭我這個人!但是陸遺珠,這麼討厭我的你,今天卻不能拒絕我!」說完他就低頭,用力吻住她。

    沒有溫柔,沒有珍愛。只有刻骨的恨意滔滔不絕,讓他吻得那麼用力甚至用上牙齒啃咬。聽見她唇齒之間隱約溢出的痛呼聲,感覺到她不斷扭頭想要躲開,他就感到一陣報復的快意。

    他的吻是一種殘忍的纏/綿,帶着血色的糾纏。化成灰飛也好,他在這裏,又怎麼能容許她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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