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瑛坐在床邊,聽完了田栩講述的那年在揚州城發生的一切……
「這就是當年發生的全部了……」比起方瑛,田栩似乎更沉浸在當年糾葛不清的回憶中,畢竟是自己親身經歷,影響了自己一輩子的事情。
而方瑛則是一臉的平靜,或許知道了自己父母的相知相愛,她反倒是帶着一絲微笑,完全沒有因為那一年的前世恩怨,而糾結不已。
「這就是你父親的為人,也是我當年的遭遇……」田栩繼續沉浸其中道,「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近二十年過去了,我對你父親的恨從來沒有改變……現在我已習得妙世機關之術,終能完成一直以來的心愿,就在這尋巍山之上,我會親手殺了你父親……還有你,了結這一切——」
本應是令人膽寒的話語,但是方瑛聽了,似乎並沒有感到害怕。相反,她依舊是帶着天真的笑臉,望着田栩,完全沒有了之前面對白燮等人時的恐懼。
「你笑什麼?你難道不害怕嗎,不害怕我殺了你……」田栩看着方瑛反常的笑臉,表情凝神問道。
「我為什麼要害怕?因為前輩你在我爹心裏,是我爹的兄弟……」方瑛繼續笑道,「還有我的娘親,我娘親生前一直都認為前輩你是個好人,因為你曾經救過我娘親的命,所以我相信,在前輩心裏,其實是有善良人性的一面……」
「住口——」然而一提到方瑛的母親李婷,田栩像是心痛般的翻攪不止,他大聲喝了一句,但隨即努力克制自己,平靜地說道,「以前的事情是以前,現在你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我對你們方家已經沒有了恩情……你的父親,還有你,你們現在都是我的仇人——」
「那我師父呢?」方瑛依舊是絲毫沒有害怕的神情。繼續笑着問道。
田栩不知道方瑛想說什麼,語句戛然而止。
方瑛繼續不緊不慢道:「我師父蘭姑把我撫養成人,按理說我爹當年拋棄我師父,她應該是最恨我爹的……十八年前。她把我從逸仙門劫走,可是卻並沒有加害於我。相反,十八年來,她待我像待親生女兒一樣,把我撫養成人。還讓我回家,和我爹重逢……既然前輩您當年對我師父有情,難道現在也要把她當成仇人一樣看待嗎?還是說,這一切都只是前輩你的……」
方瑛說到這裏,田栩整個人已經心智有些迷亂了,他沒有耐心聽一個晚輩對自己說教。不等方瑛說完,田栩身影閃現而過,一躍而至方瑛面前,緊接着一拳重重打在了方瑛床後面的石牆上。
石牆遭到重擊,掉落下些許碎石。並伴着微微的顫動,令人有些心慌。可是方瑛依舊是沒有畏懼的神情,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她只是頓時默不作聲而已,但是表情仍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遇到過,哪裏知道十八年來我心中的恨?」田栩衝着方瑛,大聲沖了一句。
方瑛還是那個淡定地神情,她笑了笑,緩緩說道:「正因為我不懂。所以我比前輩你更清醒,知道面對仇恨的時候,該怎麼去應對,怎麼去化解這段恩怨。不是去想過去種種的不是。而是努力抬頭朝着前方去看,把握現在,改變未來……這些都是蕭天哥哥還有蘇姐姐告訴我的,他們告訴我他們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然而田栩不會改變自己的原則,他的眼神一凝,跟上說道:「怎樣去面對?哼。我面對的,只是十八年來不會改變的怨,我要做的,就是要報仇,了結糾葛我半輩子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的了,沒有人可以……」
這回方瑛倒沒再說什麼,可是她從容的神情依舊沒有變過。
田栩收回拳頭,他想要繼續直視着方瑛,和她說教。可是不知為何,每每看到方瑛的面容,十八年前李婷的面容就會浮現在自己眼前。就像方瑛說的一樣,李婷並不是自己的仇人,而且還是自己的恩人,難道說自己也要一併以怨報德嗎?
方瑛笑了笑,張開雙手繼續道:「不管怎樣,如果前輩你真的放不下十八年前的仇恨,何不當面和我爹談呢?既然我爹還把前輩你當做兄弟,我相信我爹一定會……」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回又不等方瑛說完,田栩又大聲吼道,「我不但視你爹為仇人,我還殺了黃玄青一家……我的仇恨這輩子都不會還清,我的下半生也只有仇恨為伴……我會等你爹,等丐幫的人,等黃家的遺孤,等他們一起過來,然後一作了結,當然還有你——」田栩說完,掌心抬起,似乎想要衝方瑛打過一記掌風。
然而看到方瑛張開雙手的樣子,田栩像是又看到了當年李婷為了保護方仲天,張開雙手擋在身前的畫面。田栩整個人怔住了,面對着方瑛,他甚至不禁產生了輕微的幻覺。
「啊——」田栩停下了手掌,雙手微微抱頭,痛苦的回憶如同鎖鏈一般絞纏着自己。
「你怎麼了?」心地善良的方瑛,見着田栩有些痛苦的神情,不禁問道。
但是方瑛越是這麼說,田栩越想到了當年的李婷,母女二人的性格如出一轍,無論是善是惡,她們總是第一時間關心他人的安危。
但田栩不想再糾纏在十八年前恩怨的抉擇矛盾中,他大聲吼了一句,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隨即對方瑛放了一句狠話道:「住口!你——你……你……你……別高興了,我會……我會連你還有你父親……一起殺掉的……」
方瑛看着田栩折磨自己的樣子,知道他內心裏的痛苦,見着他不願放下曾經的苦痛,也不禁對田栩產生了幾分可憐。不過想到事情畢竟危險在即,聽過了田栩的講述,方瑛又提及道:「對了,前輩你說過,你曾經弄殘了玄清大師的弟子『妖鬼大師』前輩是吧……那你自己也要留心了,蕭天哥哥,也就是你們所稱的『蒼龍大俠』。他可是『妖鬼大師』前輩的弟子,如果蕭天哥哥也來救我的話……」
「是嗎,那挺有趣的,就像十八年前我說的那樣。他真的有本事來阻止我……」田栩聽了,又回頭笑道,「哼,不過,蒼龍大俠恐怕不會來了……約定那日。他可是要前往雲主城參加『中原劍會』,在那裏,我可是精心為他準備了一份禮物……」
方瑛知道田栩的意思,她沒有再說什麼。田栩像是要離開房間的樣子,空留方瑛一個人在這「休息」。當然方瑛也清楚,按照田栩的計劃,他一定會在這所謂的「尋巍山」佈置陷阱,對付準備救自己的父親以及逸仙門的弟子。不過方瑛擔心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父親,她心中放不下的。還有之前因為救自己而重傷昏迷不醒的黃紀。在方瑛的心裏,黃紀已是自己放不下的那片柔情……
天色已黑,田栩從「囚禁」方瑛的房間出來後,準備安排其他部下的事務。然而,田栩剛離開房間沒幾步,卻發現仇如心正抱着琴,默默地站在房門的階梯下。
「你在這裏幹什麼?」田栩用冷漠的語氣問道。
「剛才你在房裏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仇如心撥了撥琴弦,帶着悲傷的語氣嘆息道,「我出生的時候。正好經歷了戰亂。我連我爹長什麼樣都沒記住,就這樣和師父你一起走了過來……」
「是又怎樣?你爹當年本就是揚州的貪官,最後還企圖起兵造反,被鎮壓而亡死得其所……」然而。田栩的回應卻是冰冷肅殺。
仇如心繼續默默撥弄着琴弦,眼角中帶着一絲淚水,這個外表姿研平日裏帶着冷傲的殺手女孩兒,如今多愁善感撫琴之時,卻也顯出一副佳人韻味。仇如心少許閉了閉眼,停下手中的琴弦。默默感嘆道:「我只是感嘆我身世的可憐,生不逢時……不過剛才聽了方姑娘的遭遇,我不禁覺得,我們真的不該過多糾纏於過去的恩怨。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麼多的是是非非,十八年了,難道還看不透嗎?」
田栩聽到這句話,表情立刻嚴肅下來。他凝視着仇如心「沒落」的背影,訓斥着說道:「哼,又來了,作為我的徒弟,哪來那麼多的多愁善感……你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從小我就應該跟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虛偽的。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都是騙子,都只會為了自己的利益,然後找各種各樣的藉口……最後呢,還不都是背叛和反目——沒想到撫養你這麼多年,你還是執迷不悟!」
仇如心沒有回頭去看田栩,也沒有再彈琴,她背過身,慢慢離開說道:「我一路跟蹤方瑛,和蒼龍大俠他們也沒少交手。可是我看見的,卻不是師父你說的那樣……」
「仇如心,你……」田栩看出仇如心動情的心態,心中似有怒火要發。
仇如心似乎是也知道今晚說得太多了,她稍稍停下了腳步,卻依舊是沒有回頭看田栩,只是默默道:「當然,師父您是我的養育恩人,您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做,就當是還十八年來的養育之恩……」
話雖如此,可是仇如心的語氣中似乎帶着太多的無奈和感慨。說完後,仇如心繼續邁開步子,拐角離開了這個屋子……
空留下田栩一個人,站在原地,獨自一人默默思考了許久……
第二天中午,逸仙門內……
靜謐的樹叢中,蘇佳正獨自一人,靜閉着雙眼,站在樹叢林子的正中央。四周扶起和煦的微風,飄動着蘇佳的髮鬢,蘇佳宛若亭亭玉立的仙女立然其中。不過這位「仙女」像是少了幾分窈窕的仙氣,倒是多了幾分屹立不屈的俠氣。她緊閉着眼睛,遲遲沒有任何行動。她似乎是在等待什麼,靜靜地一動不動……
微風逐漸大了起來,樹叢中飄落的樹葉也是隨風飛舞。蘇佳的髮鬢更加「凌亂」地擺動,緊閉的雙眼,伏刀的右手,似乎下一刻將有出乎驚人的舉動……
風又逐漸小了下來,飄零的樹葉也逐漸慢了下來,一切的一切又預歸着平靜……
突然,蘇佳猛然張開雙眼,只聽得鬼刀出鞘的悽厲聲音。一道黑光閃過。瞬時間,蘇佳整個人憑空躍起,伴着鬼刀黑影的刀芒,人刀合一。略閃而過。半空中疾馳而下,如同塵空中黑色的鳳凰,滑翔即在一瞬,眨眼間,只聽得刀刃閃過的一陣清脆的頓響——恍惚醒來。蘇佳已然飛閃至一棵大樹的身後。
還沒明白剛才一眨眼間發生了什麼,緊接着就是聽到大樹枝椏斷裂的聲音……不對,這聲音不是枝椏斷裂,而是整棵大樹的樹幹斷裂。蘇佳已然停止了很久,但大樹這時候才起了徵兆。只見剛才越過的刀路,一道清晰的刀痕「穿堂而過」,正中干心,閃現出鬼影的形態,可見鬼刀如利刃般穿過中心,卻不知蘇佳是何時何地越過了這棵大樹。刀法之快、力道之強,真如同人刀合一一般。
最後一聲巨響,大樹轟然倒地,僅僅只是一刀,疾速猛烈而又精準。
「啪——啪——啪……」這時,旁邊起了鼓掌的聲音,看來剛才是有人在看。
「太厲害了,佳兒,這時什麼刀法,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鼓掌的人自然是蕭天。剛才蘇佳使出類似新的刀法時,蕭天全然看在眼裏。
蘇佳收回了刀,回頭望着蕭天,緩緩走了過去。笑着說道:「這是我新想出來的招式,留着以後方時之用……斷魂刀法雖然震懾天下,但其實也有弱點其中,我在想……全部依賴前輩們曾經的武功招式,倒不如自己開創新的武功套路,就和當年陸清風前輩和郜英前輩兩位師父一樣……」
「那這是什麼招數?」蕭天又問道。
「名字我可沒想好。這也不重要……」蘇佳笑了笑,繼續說道,「感覺如同鳳凰之影,不如叫它『鳳凰刀法』好了……哈哈,只不過是玩笑了——」
見着蘇佳難得笑的這麼開心,蕭天也在一旁跟着樂起來。
不過現在似乎並不是逗樂的時候,方瑛還在鬼王師的手上,中原劍會那裏又恐有埋伏,黃紀依舊重傷不醒,糾纏的事情依舊棘手。蘇佳自己擔心的事情也多,她又問道:「對了,黃紀兄弟還沒有醒嗎?」
蕭天搖了搖頭,無奈道:「嗯,沒辦法,雖然大夫說他的氣血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但是依舊是不省人事……這樣看來的話,想要救出瑛妹,還得靠我們……」
「中原劍會的事情呢,到時候你這個『蒼龍大俠』可是要代表逸仙門到場的。我想……鬼王師的人,也一定在那裏做好了對付你的埋伏——」蘇佳又提道。
「我知道,這個就按佳兒你之前和我說的計劃做就行了……」蕭天無意間,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畢竟這個較為秘密的計劃,目前還只有蕭天蘇佳二人知道……
正說着,天上突然傳來信鴿的聲音。蕭天像是注意到了,抬頭呼應了兩句,那隻信鴿便飛至了蕭天的手掌心上——這是蕭天派出去的信鴿。
「信鴿?阿天你的?」蘇佳似乎自己都不知道有這麼回事,於是朝蕭天問道,「阿天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的信鴿,是在和誰聯繫嗎?」
蕭天露出自信的神情,解開綁在信鴿腳上的信件,笑着回應道:「為了迎合佳兒你的計劃,所以這次的『中原劍會』,我還聯繫了一位特別的朋友……」
「特別的朋友……誰呀?」蘇佳一時間想不起來,也想不到蕭天居然還能聯繫到中原劍會上的朋友。
「噓——」蕭天先是做了一個手勢,隨後看了看信件的內容,笑了笑說道,「很好,這樣一來,就萬事俱備了——中原劍會那邊事已辦妥,剩下的,就是考慮該如何去尋巍山救瑛妹了……」
於是,蕭天把着信鴿,把這份額外的「計劃」告訴了蘇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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