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勝局是最後一項騎射動靶的比賽。
雙方隊員入場。
檢查裝備、箭支。
裁判令下。
比賽開始!
雙方縱馬從東西兩個方向向着場中飛奔,利用場中的障礙物閃避着對方瞄準的線路,「嗖」地一聲,有人率先出箭,然而僅射在了地面上,沒有扎中任何目標。隨着雙方漸行漸近,開箭的人越來越多,有人中箭,有人閃避成功,有人迂迴尋找角度,有人趁亂製造機會。
而兩隊中始終沒有動手的,就是各自的隊長,謝霏和程白霓。兩個人都在耐心的等待最合適的機會,尋找最合適的角度,她們的目標,就是彼此,擒賊先擒王,如果誰能一箭幹掉對方的王牌,勢必能對對方的士氣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場上情況膠着,場下觀眾都噤了聲,生怕影響到一場精彩對決的出現,滿場裏只能聽見紛亂的馬蹄聲與弓弦聲響,偶爾還會響起幾聲因發箭和中箭發出的嬌喝聲。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謝霏和程白霓這對最佳競爭對手的身上,這兩個姑娘很能沉得住氣,不停地馭馬遊走在場中,閃避對方射來的箭的同時還在一刻不放棄地尋找最好的放箭時機,胯.下的馬就像是與兩人心靈相通一般,靈活機變,跑動到位,閃避及時。
沉穩固然是重要的,但時間也不可拖得過長,否則一不能穩住己方士氣,二無法打擊對方士氣,擒王戰術,越拖越沒有意義。兩個人繞來繞去,發現對方始終都無法露出破綻給自己,都是高手,不可能輕易給對方機會,這種情況下,究竟是繼續拖下去找時機好呢,還是索性硬碰硬,靠真正的實力一決高低呢?
時間不容雙方多想,謝霏拍馬上前,搭弓引箭,瞄準了程白霓的心口處,五分,一定要一箭拿下五分,一定要一箭就把她幹掉,一定要一箭就摧毀霽月書院!
瞄準,用力,松弦,疾射!
兩支箭幾乎同時向着對方飛出,誰能閃開這一箭?
謝霏向着右邊偏了偏身子,這一箭來得太快,她料定自己是無法完全躲開的,然而只要避開心口五分處就還有機會繼續留在場上,她的一隻手已經準備着去抽下一支箭了,她不知道程白霓是否能躲過她的這支箭,或是有着和她一樣的打算,待避開心口後再補射,總之她必須得提前做出下一步的準備,爭取能搶到先手——
&箭擊入膠棉外甲的聲音。
謝霏覺得自己胸口一震。
場邊的助理裁判「咚」地一聲敲響了代表有人被擊中離場的鼓聲,聲音沉且悶,讓人透不過氣來。
&方一號,被擊離場!」主裁判喝道。
紅方一號,不就是我嗎?謝霏睜大了眼睛,她認為自己聽錯了,要麼就是裁判看錯了,怎麼可能是她?怎麼可能呢?她明明閃了啊!她做出閃避的動作了啊!這個動作甚至幅度還很大!怎麼可能還會中箭呢?!
謝霏低頭看向胸前,見心口代表得分範圍所塗的紅圈處,豁然插着一支森冷長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謝霏有些恍惚,她不相信這個結果,茫然地望向裁判,見助理裁判舉起了紅底黑字上寫着「壹」的牌子,再一次證實了這個讓她難以置信的結果。
她看向對面已經調轉馬頭沖向己方其他隊員的程白霓,她的那一箭也射中了她,但,程白霓閃開了心口要害,她的箭只射中了她的軀幹。
錦繡書院,謝霏首遭瞬殺,離場。
觀眾席上轟地一片譁然:謝霏被瞬殺了?!往常都是瞬殺別人的她,今天居然被別人瞬殺了?!她甚至沒有成功製造和對手同歸於盡的局面,就這麼單方面地被淘汰離場了?!
程白霓!是程白霓做到的!京都官學女子騎射的天下,當真要改朝換代,新後上位了嗎!
有人歡喜有人憂,喜歡謝霏的人自然不會高興,中立的或是站在對手那一方的人,自然開心見到新局面的開創,畢竟女子騎射這個項目,實在是被謝霏一個人壟斷得太久了,不管什麼樣的比賽都是她拿頭魁,這有意思嗎?眼下可好,來了個程白霓,從今後雙雌並立,好戲只怕還多着呢!
謝霏離場,回到隊員席上坐下,臉色難堪且慘白,一言不發地瞪着場中仍在進行的比賽,沒有人敢上前安慰她,生怕因此而再度刺傷她已經布上了深深傷痕的自尊心。
&麼可能……」看台上的武玥失魂落魄,呆愣愣地站在那裏,惹得後面被擋了視線的觀眾不斷叫嚷着讓她趕緊坐下。
陸藕連忙將她拉扯着坐回原位,安慰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一次的比賽罷了。」
&如果輸了,一整年的辛苦可就白費了……」武玥替偶像難過不已。
&不是呢?」崔晞在後面笑呵呵地接話,「被她淘汰掉的那些書院不也一樣白費了一年功夫?」
&可這不對!」武玥惱得回過頭去瞪着崔晞,「謝霏明明做出閃避動作了!她明明避開心口了!一定是那箭上有蹊蹺!賽後必須得讓裁判重新檢查那支箭!」
&呵,願望是好的,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她沒躲開。」崔晞懶洋洋地托着下巴,「你沒注意到在謝霏與程白霓互射之前,對方有至少七八支箭都曾經向着謝霏射過來麼?」
&又怎樣?事實證明她全都躲開了!」武玥提聲道。
&有沒有注意她都是怎樣躲的?」崔晞笑問。
&武玥用力回想了一陣,然後學着謝霏的樣子向右壓低上身,「就是這樣,輕輕鬆鬆的就躲開了!」
&錯,她就是這樣躲的,」崔晞仍笑着,不緊不慢地道,「一支箭是這樣躲的,兩支箭也是這樣躲的,七八支箭都是這樣躲的,這七八支箭都是衝着她的心口去的,她用了同一個動作,同一個角度,甚至同一個幅度躲閃,程白霓看得一清二楚,也記得一清二楚,於是當這兩人正式對決時,程白霓預估出了謝霏要躲閃的角度和幅度,直接將箭射向了謝霏會躲閃到的地方,於是,就像你所看到的這樣咯,她射中了謝霏,而謝霏沒有射中她。所以我說過了,射箭,要用頭腦。」
武玥一時啞口無言,她不得不承認,崔晞說的全部在理。
失去了王牌謝霏的錦繡書院女隊,被程白霓率領的霽月書院以摧枯拉朽之勢痛快利落地挑落馬下,錦繡書院近幾年來第一次沒能進入騎射大賽的決賽,而程白霓也在此一戰中徹底打響了名頭,想要登上最高峰,當然要選最高的山去爬,踩着頂尖射手謝霏的肩上位,程白霓自己的這塊招牌可謂含金量十足。
好在錦繡書院的男子部沒有遇到什麼異軍突起的人物,穩穩地拿到了決賽的入場券。
比賽結束,雙方列隊到場中互相行禮致意,霽月書院的女孩子們望向謝霏的目光個個帶着輕視與得意,謝霏面色一片鐵青,雙拳不住地攥得緊緊。
&謝指教。」雙方排着隊一個個交錯走過去,男隊員行抱拳禮,女隊員行頷首禮,每個人說上這麼一句以示禮節。
&謝指教。」雙方隊長第一個碰頭,程白霓淡淡地和謝霏道。
也許她是性格如此,然而在謝霏看來卻仿佛是對自己的譏諷與瞧不起,臉色陡變,咬着牙道:「你也不過如此,烏鴉飛上了枝頭就想做鳳凰了麼?且待日後咱們賽場上見!」
烏鴉變鳳凰,說的是程白霓原本的平民出身,這就更是明顯的瞧不起對方了。程白霓看了謝霏一眼,仍舊淡淡地道:「即便我是烏鴉,也把你這鳳凰踹下了枝頭,你難道沒聽說過『落草的鳳凰不如雞』這句話麼?」
謝霏身後的錦繡書院的女孩子們聽見這話都不由暗地裏咋舌:這位的性子可也是真夠硬的!謝霏這麼驕傲的小公主,氣場這麼強,她竟是絲毫沒有退懼之意,竟敢一句頂一句地對上她!
謝霏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再說,程白霓已經走了過去,同她身後第二位錦繡書院的隊員頷首致意去了,謝霏因而也對上了霽月書院的第二位,第二位便沖她笑了:「謝姑娘,從今後京都女子騎射手的第一把交椅就由我們白霓坐了,你若想再坐回來,那就只有等明年了喲。」
謝霏簡直要氣瘋了,這就是宿敵對決中敗陣一方的下場,什麼叫痛打落水狗,今兒才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
回到錦繡書院之後,武長戈並沒有就這一場比賽多說什麼,只讓每個人都寫一篇賽後心得於次日交上來,女子部在明天還有一場決定三四名的比賽要打,男子部則有一天的休息調整時間,決賽在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上午進行。
武玥因着謝霏經歷了這樣的人生起落,也跟着偶像一起鬱悶了起來,導致周五的幾堂課上頻頻出錯,被先生們挨個兒訓了幾句。
&回去問我十二叔會不會罰她,十二叔也不理我。」課間時武玥悶悶地道。
&該不會吧,勝負不都是常事嗎,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刻苦訓練,明年再來,不就行了。」燕七有氣無力地道。
&怎麼也半死不活的?」武玥納悶地看着她。
&十二叔斷了我的肉食,天天讓我吃草喝湯,我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燕七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
&不會偷偷吃啊,」武玥好笑起來,「再說你在家裏吃肉他也看不見不是?」
&又不是為了和他作對,我是真的想減肥啊,你們有沒有什麼好法子的?」燕七其實真沒有什麼減肥經驗,前世她可是個瘦子。
&所知道的就是節食加鍛煉,可這兩樣你一直都在做啊,減不下去的話我也沒辦法了。」武玥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聽說蒸溫泉可以減肥。」陸藕道,「而且還需要添加些藥物,不如試試。」
&需要添什麼藥?」燕七就問。
&回去給你查查書。」陸藕道。
&麼問題來了,溫泉在哪裏?」燕七問。
&據我所知,皇宮裏有。」武玥道。
&京都雲家堡里也有。」陸藕道。
&了京往北,有座雲霧山,山高入雲,據說山頂上也有溫泉。」武玥道。
&了啊你們,還能指到更難進去的地方嗎?太沒誠意了。」燕七眼一翻死在了桌上。
下午女子部爭奪三四名的比賽,怎麼說也算是一種榮譽之爭,因此武長戈還是派上了全部的主力陣容,只不過謝霏的狀態非常不好,只參加了一項便被替換了下來,好在錦繡書院的整體水平還是很過硬的,最終戰勝了對手,取得了本屆騎射大賽女子部的第三名。
至於個人獎項,謝霏已經無緣再去爭奪了,比賽一結束就獨自離開,她今年對於榮譽與名聲的所有期待和努力,才入三月便告終止。
周六是休息日,因而能有更多的人去觀看騎射大賽的總決賽,武玥雖然替謝霏感到傷心,但畢竟男子部的比賽還有她五哥武珽出戰,所以仍舊打着精神約了燕七陸藕一起來看了,三個人純做為觀眾,早早地到場挑了個好座位坐下。
崔晞也來了,穿了身羅蘭紫底子繡白色折枝蘭花紋的春衫,頭上插了支玉蘭花頭的玉簪,腰上繫着白底銀線折枝蘭花紋的絲帶,懸了塊蘭花玉佩,懶洋洋地坐在燕七旁邊。
武玥被他這身打扮吸引了目光,這人生得好,又總愛穿這樣鮮明顏色的衣衫,愈發襯得整個人光彩奪目,附近好些個人都在偷偷打量他,有女還有男,果然顏值高的人不分男女大家都愛看啊。
&你怎麼還扎了耳洞啊?」武玥發現了崔晞的秘密,指着他耳朵道,「難不成你是女扮男裝?!」這就解釋了這人為什麼能生得這麼精緻好看的原因了!
&男是女有什麼分別,」崔晞笑呵呵地道,「反正都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啊,有什麼分別呢?只要生得好,是男是女都一樣可以取悅於人哪。」一個輕佻的聲音從後排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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