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臉上滿是驚恐,抓住梁以初的手不管不顧地把他往外面拖,卻忽然被梁以初扯過來,一把抱住。
梁以初抱得太緊了,喬楚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梁以初比喬楚高出一個頭還多,此時將喬楚摟在懷裏,完全是將她整個人包住,密不透風,他感受到喬楚在發抖,眼眸暗沉下來,「是他在威脅你,對嗎?我的爺爺。」
喬楚卻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掙動。
梁以初輕撫着喬楚的頭,唇長久吻在她的發頂,似乎這樣做就能給她以力量,不讓她那麼恐慌懼怕,「其實現在已經不用那麼怕他了,真的,你不用再害怕他。」
喬楚還是沒有回應,掙動得卻越來越劇烈。
梁以初終於覺得不對勁,放開懷抱,扶住喬楚的肩膀仔細看她的臉。
其實上一次見到喬楚,梁以初就隱約覺得喬楚變了,那個眼睛裏總是會閃動着星光的人不見了,那個傷心了會大哭,開心了會大笑的人不見了。
面前站着的這個喬楚,眼底是死灰一片,沉默少言,難得說話,也只是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喬楚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喬楚,你怎麼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喬楚卻只是搖頭,眼中埋藏着深深的恐懼,不時看向窗外,又忽然神經質地四下環顧。
梁以初看着這樣的喬楚,心裏一寸寸涼下去,再次被喬楚拖着走向門外,好像在喬楚的眼裏,他是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喬楚……」
「不能!不能見面!走!出去!」喬楚拼命搖着頭,最後竟然崩潰地大喊起來。
為了不再刺激她,梁以初這次沒有反抗,只能仍憑自己被喬楚攆出門。
送走了梁以初,喬楚衝進屋裏開始收拾行李,動作慌張無序。她才將行李箱胡亂裝了一半,忽然又想到什麼,立刻抓過手機給林不可打電話。
鈴聲響了好久那邊都沒人接,喬楚頭皮發緊,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抓者手機的手關節泛白。
「餵……」林不可的聲音在話筒那一頭響起的時候,喬楚感到了一種救贖。
「小島還好嗎!」
林不可頓了頓,才崩潰道:「我說心肝兒啊,你不知道姐姐現在正在土耳其度假嗎!時差啊時差!特麼現在才凌晨三點你知道麼!你家小島就在我旁邊睡着呢,你就別擔心了啊,行了,就這麼着吧……姐明天還有行程,再睡一會兒哈,掛了。」
然後林不可就乾脆地掛斷了喬楚的電話。
剛開機的手機又進了通話,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喬楚驚得扔掉了手機,呆呆瞪着那手機,任憑響了多久,就是不接。直到手機鈴聲停止,她才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陳斯年。
「喂,小楚,昨天一直聯繫不到你,家裏也沒有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喬楚剛剛撥通陳斯年的電話,陳斯年焦急的聲音就傳過來。
「手機靜音,沒聽到。」喬楚不想讓陳斯年卷進梁家的事情,對陳斯年說了謊。
話筒另一邊的陳斯年聲音頓了一頓,「哦,原來是這樣。」
「對不起。」喬楚知道,陳斯年給自己打了很多通電話。
「沒事,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們找到了一處你叔叔隱藏財產的證據,小楚,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提起訴訟,並且申請訴前保全,凍結他名下的財產。如果你覺得沒有問題的話,我會立刻開始走程序,只不過有一個小麻煩。」
喬楚「嗯」了一聲,示意陳斯年自己在聽。
「因為要申請訴前保全,需要你交一筆保證金。考慮到涉及的保全金額比較大,保證金數額也不會低。」
「多少?」
「一百萬左右,不過我可以幫你墊付,你只需要到法院簽個字就好。」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
「小楚……」陳斯年還想說什麼。
「稿費,快到賬了。」
陳斯年知道,喬楚從小就是又倔又好強的脾氣,就算經歷了那麼多坎坷,這一點依然沒有變,他知道喬楚的書賣得很好,如果想湊齊一百萬,應該不會是特別難的事,於是對喬楚說:「那好吧,不過如果你有困難,一定要告訴我。」
「謝謝。」
陳斯年卻忽然沉默了,良久之後才再次開口,語氣聽起來有點低落,「小楚,和我還要這麼客氣嗎?」
喬楚愣了愣,不明白陳斯年為什麼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什麼時候,我們變得這樣生分了?」
喬楚不吭聲了。
陳斯年嘆了口氣,「對不起小楚,今天工作太忙,我的情緒不是很好,你晚上有時間嗎?我帶你去吃飯。」
「下午,要去公司。」
「嗯,好吧,如果有事的話你再聯繫我。」
喬楚掛斷手機後,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突然覺得特別疲憊。
三年前,西太平洋空難有生還者的新聞轟動了世界,全球各國的記者都蜂擁而來,報道鋪天蓋地,可是卻沒有一絲星期五的消息,好像從始至終孤島上被困的都只是喬楚一個人。
被救援之後,國際救援組織給喬楚做了一次詳盡的身體檢查,所有指標都被相關機構公佈出來,卻唯獨沒有她已經有身孕的檢驗結果。
面對媒體,鏡頭前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眼神空洞,對於記者的提問充耳不聞。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被孤島生活折磨得精神出了問題,甚至安排她進行心理療養。然而在一次終於精神崩潰向她的心理醫生傾訴島上的真實經歷之後,她卻再次接到了警告的電話。第二天,心理醫生表現得好像完全沒有聽過她的故事,依然笑容親切地對她進行心理指導。
從那時候起,喬楚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她回到了人類的社會,卻依然身困孤島。
有的時候喬楚會想,可能在荒島上的日子,反而更讓她適應。
梁以初在走出喬楚家小區大門後一分鐘,預料之中地遇到了自己的秘書。
「梁少,請上車吧。」劉秘書為他打開了車門,車後座已經有一位滿頭銀絲的老人。
梁以初什麼都沒說,直接坐了進去。
車子開啟,老人在路上也一句話都沒有和梁以初說,面無表情板着一張臉,只有那雙握着手杖的佈滿皺紋的手因為一下一下地用力,上面的青筋不時繃緊,才讓人勉強看出他此時的情緒並不像臉上表現得那樣平靜。
車子一直在外環高速上行駛,直到遠離市中心,進了城郊,才下了高速,拐進一個隱秘的別墅區。
梁家老爺子一走進別墅就揮起手杖,連着敲碎了兩個一人多高的七彩玉瓶,嚇得聽聲音趕來的傭人們又齊齊縮了回去,不敢在這個時候跑上前觸霉頭。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和州躍的合作非常重要,洽談會不能遲到,你倒好,直接缺席!這麼大的項目丟了,你知道梁氏會因此損失多少錢?」
梁以初跟在後面,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兩個遭殃的花瓶,直接踩着碎玉片進來。
「我說過,我不能勝任這個職務。」
梁家老爺子氣樂了,干橘皮一樣的臉部皮膚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你不能勝任這個職務?好,那你和我說說,你能勝任什麼?嗯?勝任去那種荒蕪一人的小島上和女人過小日子?」
「你從小培養的繼承人是梁以臣。」
「對,我是培養的以臣,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梁家老爺子看着梁以初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心頭火更勝,打碎兩個玉瓶已經不足以宣洩憤怒,直接抄起茶几上一個裝水果的玻璃盞丟向梁以初。
梁以初沒有躲,任憑那玻璃盞擦着自己的額角飛過,砸在門柱上碎成渣,額角迅速紅腫起來。
「你可以當做我死了。」
「我也想!要是我還有一個直系孫輩,這梁家的家業也落不到你的頭上!」梁老爺子暴跳如雷,眯着眼看向梁以初,雖然他的眼睛已經老花,但眼珠卻絲毫不渾濁,目光依舊銳利而有穿透力,「梁以初,不要以為我的耐心很好,可以容忍你一次又一次突破我的底線。我事先告訴過你,如果你做了不該做的事,你會後悔,還記得嗎?」
「後悔?你還想做什麼?」想到喬楚現在的樣子,梁以初攥緊了拳頭,「不,我想我應該問,你已經做過什麼?」
梁家老爺子皮笑肉不笑,「不管我是做過什麼,還是將要做什麼,你能阻止嗎?怎麼樣,這就是你一直看不上眼的梁氏的力量,它可以讓你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也可以讓你寸步難行。」
梁以初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竟然一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上樓梯。
梁家老爺子以為梁以初就打算這麼一走了之,臉上掛不住,正要發作,梁以初又去而復返,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個文件袋。
「你拿的是什麼?」梁家老爺子眼睛覷起。
「當年我父母出事時,梁氏股價暴跌,這是你當初與香港幾個大財團秘密協議的影印版。」
梁以初平靜地說,將文件夾打開,把裏面的一份份文件拿出來,並排擺在茶几桌上,他的動作很平和,沒有任何攻擊性,但是梁家老爺子眼睛卻躲閃起來,難得流露出驚慌神色,似乎梁以初正在對他做什麼大逆不道又殘忍至極的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些文件我從沒見過!」
「當初幾個大財團同意支持梁氏穩定股價的前提,是梁家有嫡系後人存活。當時你並不知道我還活着,但是為了梁氏,你謊稱找到了我,其實只是從三伯公家過繼了一個和我長得相似的孩子。」
梁家老爺子急了,蹭地站起來,用手杖捶地,「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梁以初卻絲毫不受影響,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說故事的人,一定要將故事結尾講出來。
「當初梁家與幾大財團交好,這原本也沒什麼,只是如今幾個家族之間面和心不合,和梁氏交惡的也有不少。一旦我流落荒島的事實被確認,就能證明你在簽協議的時候向他們隱瞞了真相,他們可以以欺詐的理由起訴梁氏,按照當時的股價,折合到現在,想必欺詐違約的賠款會將梁氏徹底搞垮,所以你才想盡一切辦法不讓媒體曝光荒島上有兩個人的真相。我說的對嗎,爺爺?」
三年來,這是梁以初第一次叫他爺爺,想不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當年過繼梁以臣的真實原因,只有梁老爺子和他三哥最清楚。
那時候獨子一家遭遇海難,他也已經年邁,梁氏沒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集團內部的一些元老們就開始蠢蠢欲動,幾房旁系親戚也只有跟着添亂的份。他本來已經走投無路,大概也是上天眷顧吧,他無意中發現梁以臣的長相竟然和梁以初極其相似,偏生梁以臣的父母也剛剛出車禍身亡,於是梁老爺子便想到了替身這個辦法。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從小就將梁以臣送到國外受教育,用的也是梁以初的身份,如果不是後來梁以初生還,梁以臣剛好應該在那一年學成歸國,接手家族產業。
人心都是偏的,當梁老爺子得知自己的親孫子還活在世上,便毫不猶豫地將梁以臣這個替代品當做了棄子,用三年的時間對梁以初採取高強度訓練。可是如今,這個他一直想要扶持的親孫子,居然在拿這件事威脅他。
多麼荒唐可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166s 4.16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