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周大老爺帶着一幫衙乙來到莊墓時,已是黃昏時分。
印三帶着周大老爺一行,直奔莊老太家,還沒進門,就高聲喊道:「莊、、、莊老媽子,快快地、、、出、、出來,周、、、大老爺有、、、有請。」
莊墓村的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跑出來看熱鬧。
聽到印三的喊聲,莊梅英從屋裏出來,見來了縣衙官府的一隊人馬,尚不知犯了哪個天條,竟如此興師動眾。
印三說:「莊、、、莊老媽子,周大老、、、、老爺都、、、都來了,你還、、、還不趕、、、趕快跪、、、跪下?」
莊老太只好跪下,說道:「民婦見過大老爺,不知大老爺找我一位要飯的老婆子有何交待?」
周保說:「聽說你不願意交稅,是不是有這一回事?」
莊老太說:「是。可不是我不願意完稅,是我沒有值錢的東西可以完稅。」
「地保說你養了那麼多鵝,你就不能用鵝來抵稅嗎?」
「不能,鵝是給我乾兒留着的,除了我乾兒來了,誰也不准動我的鵝,哪怕是一根鵝毛也不能動。」
「喲,呵呵,」周保次冷笑了一聲,「你乾兒子是何等人物,讓你看得這麼重。」
「我乾兒子不是什麼大人物,可他是我乾兒子。」
「你乾兒子姓啥,名誰?叫他過來,本老爺我認識認識他。」
「他叫重八,姓朱,他殺元達子去了,可他會回來找他的乾娘的。」
「放肆!你知道朱重八是誰嗎?你敢說他是你的乾兒子?你就不怕砍頭嗎?」
「朱重八是誰我不管,我就知道朱重八是我乾兒子!」
「拉下去給我打,看她還有沒有這麼一個乾兒子。」
衙役們正要動手,莊老太忽然看見了周保臉上的那個包子,又聽他的聲音似很熟悉,就說:「慢着,你可是濠州那個周包子?」
周保臉一紅,但立即又鎮定下來,仔細看了看計莊老太:「你是何人,怎知道我的外號?」
「哼,別裝了,你想報你當年的一箭之仇就明着來明着去,不要以完稅的名義遮遮掩掩!」
周保見這老太婆有點來頭,就止住了手下,說:「你這老媽子,我啥時認得你,跟你有什麼冤讎,何來官報私仇之語?」
莊老太說:「你敢說你不認識我?當年你在濠州城裏斯混,忘了我要割你持卵子麼?」
「你?」
「我就是打花鼓的莊梅英!」
原來,莊老太那時候還年輕,人們還叫她莊大姐,她打花鼓走南闖北的,當然是見過這位又髒又臭的周包子的。周包子也認識她,因為她打花鼓時,他也跟着看。一個窮要飯的,看也是白白看,讓他看就是了。可那時周包子巳開始發育了,又整日裏在下流坯子中鬼混,學會了耍流氓腔。他看見莊大姐那圓渾渾的身子,身上便發起了熱,老想着占莊大姐的便宜。他指着莊大姐一對肥嘟嘟的奶子念起了花鼓調:「奶子大,奶子圓,能換油,能換鹽,能換銀鐲子,能換綾羅緞,早知道大姐的奶子奈值錢,咋不渾身上下都長嚴?」調笑打花鼓的,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想想看,一個年輕的婦女,拋頭露面,做的是讓人取樂子的生活,咋能不讓那些男人們占些便宜,流些口水呢?對於周包子這樣的混混兒,莊大姐根本就沒有把他當回事兒。卵子還沒有胡椒大,竟然一嘴的能話。有一次,他對莊大姐逞能,被莊大姐用花棒挑起了他的破褲子,笑罵他說:「日你娘,你那毛還沒有扎齊,竟還嘴上能,回去問問你娘,她是咋做的你,十六七的黃子了咋還不扎毛?」直羞得周包子捂着卵子跑了。可這一次,莊大姐真箇兒被周包子罵腦了,莊大姐二話不說,拿起花棒,不論三七二十一,劈頭蓋臉地向他打來,直打得周包子嗷嗷亂叫。從那以後,周包子再也不敢跟莊大姐嘻皮笑臉的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沒想到莊大姐家破人亡,落腳在陽城縣的荒草甸子,周包子竟然做上了大明朝的陽城縣知縣。
周保仔細看了看莊老太,雖說莊老太人巳老了,但當年的莊大姐的模子還在,看了一會兒,認出來了,又是驚嘆,又是有一種報復得逞的快感:「莊大姐當年可是風流一時啊,怎麼幾十年過去,落到這種地步呀?」
莊老太白了他一眼,說:「哪個不長眼的皇上看上了你這痞貸,豬八戒背一把爛棉花套子,要人沒人,要貨沒貨。」
周保說:「這要去問你乾兒去呀,他封我做的官。既然是你乾兒是當今的皇上,你該是**的老太后才是呀,咋在這裏受罪呀。」
「我兒不是皇帝,我兒要是皇帝也不會封你這樣的無賴當官,禍害百姓。」
「那我問你,你兒子為什麼叫朱重八。」
「叫朱重八又該如何?」
「你知道朱重八是誰嗎?」
「他是誰?」
「他就是當今的大明皇上,我主萬歲爺朱元璋呀。」
「你說什麼,我的乾兒當上皇上了?」
「放肆,他不是你的乾兒,你的兒子與我皇上重名,你就是犯上,必須將你兒子的名字給改了。」
「改名?放屁!朱重八就是我兒,我兒就是朱重八,你那皇帝要若是與我兒重名,就讓你那皇帝改名去!」
「大膽的刁婦,竟然辱罵皇上,給我掌嘴!」周保發了怒。
於是,就上來幾位當差的衙役,將莊老太太按倒跪下,一連抽了四十個嘴巴子,只打得莊老太太滿臉是血,分不出鼻眼來。莊老太一氣一惱,就昏了過去。
官府打人,也是小事一樁,可打這窮要飯的老媽子,鄉親們自然是看不順眼,但礙於周保的淫威,卻又是敢怒而不敢言。
周保看到來了那麼多鄉親,正好殺雞給猴看:
「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抗稅的結果。大明皇上發令要廣積糧,廣積糧幹啥?還不是北征,不讓元達子捲土重來?當初你們誰沒有受過元達子的氣?還不是我主朱皇帝趕走了元達子,建立了大明朝,才使天下百姓過上了太平日子嗎?飲水要思源,現在皇上向你們征點官銀,你們卻都象縮頭烏龜,遲遲不交。這位莊老媽子,不完稅也就罷了,竟然說皇上是她的乾兒子,你們說,該不該割她的舌頭?」
莊老太雖說是一位要飯的落戶在莊墓村,可她卻是出色地仁義,與鄉親們相處,幾十年下來的親情,如同祖同宗。周縣令掌了嘴還不算,現在又要割她的舌頭,鄉親們就跪下來給莊老太太求情。為首的孫二才說:
「大老爺,你是咱陽城縣的大清官,愛民如子。你看這莊老太,她巳六、七十多歲的人了,又沒田產家業的,你叫她完稅,也是難為她了。你說她罵皇上,她哪裏提過皇上二字?皇上小名叫重八,那咱哪哩知道哩?不知者不為罪是不?不過莊老太那年的確救過一位叫朱重八的,他身負重傷,莊老太要飯給他養傷,並認莊老太為乾娘。傷好了,那人就走了,十多年了,也不見個信影。現在的朱重八坐了皇位,是不是那位受傷的朱重八,咱也不知道,反正你說莊老太罵皇上,這罪名有點冤枉啊。」
周保說:「這麼說,你也見這他的乾兒子朱重八?」
「是的,大老爺。」孫二才說,「那個朱重八,被強人追殺,昏死在草甸子裏,誰沒見過呢?你問問鄉親們,誰沒見過朱重八呢?就是那天他背着莊老太偷偷地走了的時候,我也是見着他給莊老太的屋磕了三個頭才走的,你能說這是假的?」
鄉親們也說:「是呀,周大老爺,莊老太太真的就是收養過一位年輕人,他的名字的確叫朱重八,她真的沒有罵過皇上。」
周保見鄉親們都替莊老太求情,便不好再追究她那罵皇上的事情,改口說:「那好,看在你們都為莊老媽子求情的份上,就不割她的舌頭了。不過,話可得說清楚,大明皇上朱元璋是濠州人,也就是今日的鳳陽府人,這位莊老媽子也是鳳陽府人,我也是鳳陽府人。皇上當初造反,她和咱布衣百姓一樣稱呼,他的重八小名,當初舉事時無人不知。後來重八做了主子,我們也就立下了規矩,不准再呼其名了,包括朱元璋也不能叫。莊老媽子收養的這位重八,絕不是我主皇上。我跟着我主南征北戰,專門為朱皇上飼馬,他哪裏負過傷,落過難,還認了一個什麼乾娘?騙人都要騙到我主皇上頭上來了,今後誰也不得胡言,倘若不然,本縣令真的要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說完這番教訓百姓的話,周保就要上馬,準備帶人打道回府,卻聽到一群鵝鴨「嘎嘎」亂叫。
周保子就說:「吆,差點忘了,莊老媽子的稅還沒有完呢,就拿這鵝鴨抵稅吧。」
一群衙役就去撲鵝,一時間弄得寂靜的村莊雞飛狗跳。
鵝一叫,倒把莊老太給叫醒了。一看周保子在抓她養的鵝,這就等於要了她的命,便不顧一切地撲上去阻攔。她那一把年紀,哪能爭得過一幫衙役。又打又奪,好不容易,才算拽下一把鵝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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