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對錢珍倒沒什麼感覺她受裴熙印象極深,一直以來都秉持着「道路是你選擇的,你因之而收穫利益,也要為之承擔後果」的理念。譬如聯姻之前,她就想到了她和蘇的夫妻感情十有不會和睦,但在巨大的政治利益面前,她非但沒有半絲不樂意,反倒覺得這樁婚姻很值。
對蘇尚且如此,對錢珍,秦琬就更不會有嫉妒、厭惡之類的情緒了,她只是覺得,你既然貪慕榮華,選擇了以色侍人的道路,就該做好一輩子對人低頭彎腰的準備。當然了,在這件事情上,錢珍也確實無辜,誠國公府對蘇動手,血影暗衛拼着性命都只是勉強護着蘇逃生,她一介弱女子又有什麼辦法呢?再說了,錢珍的親生父母為了維護地位和錢家其他人都不敢救她,自己為什麼湊上去做這個爛好人呢?
秦琬雖是這樣想的,但瞧見安笙忐忑不安,羞愧非常,又有些期待的模樣,卻笑了笑,溫言道:「行,蘇給不給她名分,那是蘇的事情。你讓她進來給我磕個頭,她就算我的人了,吃穿用度不會短了她,她想學些針鑿女紅,也能教上一教。」
針鑿女紅簡單,後宅女子沒有不會的,隨意指派幾個分出點時間教教便是了,但這話透出的意思……安笙錯愕片刻,才小聲問:「你是說……」
&候過蘇的使女,被發嫁實屬尋常,錢珍卻鬧了這麼一出。此事是傳了出去,大家雖能理解莫鸞的心情,卻不會苟同她的做法。後宅婦人你也知道,一點事能傳得人盡皆知,莫鸞的好名聲至少得毀一小半。」秦琬解釋道,「為了蘇家的聲譽,錢珍只能一直留下來了。」
安笙聽了,不由黯然,秦琬卻沒她那等感慨這個世道,稍有點錢財本事的男人,誰會要一個被破過身子的女人做正妻呢?錢珍的家境原本不錯,做個地主、鄉紳的正妻板上釘釘,如今即便被放出去,也只能低嫁了。是過得好倒也罷了,偏偏……哎,只怕是金山銀山倒貼給對方,對方還得介意你那段過去,覺得娶你是委屈了自己,也沒有任何人會為這種女子說話。
冒充寡婦,嫁得遠些,配個不知前情的鰥夫倒是個好主意。可遠也有遠的不好,父母不在身邊,夫家想拿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怎麼死得都不知道。留在蘇家,蒙秦琬庇護,未必沒有嫁出去好。
錢珍一朝行錯,已是將自己的人生毀了大半,如果她能掙到一個媵的名分倒也罷了,如今瞧莫鸞的樣子,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安笙幽幽嘆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玉遲聞得秦琬回了蘇家,立刻尋好了理由,待到次日,他便拜見秦琬,說了魯王的事情:「……已經在路上了,快馬加鞭趕往上黨,我的人他們更快,務必讓他們確信南宮家的人是被殺了的……」
秦琬瞧了一眼站在旁邊充當柱子的常青,問:「血影一把火燒了南宮家,難道沒有乞丐來撿便宜?」
旁人畏懼水火無情,不敢上前,乞丐本就窮困潦倒,一無所有,豈會在意這些?南宮家富甲一方,指縫裏隨便漏出一件東西,也足夠乞丐改變命運。哪怕沒乞丐往火里沖,也必有許多人懷着撿漏的心思在廢墟上刨,許不單是乞丐,還有那些村夫、莽漢。常青身為血影統領,辦事一向妥帖,豈會不考慮到這一點?
果然,常青聽了,毫不猶豫地說:「我和同僚留在那兒整整七天,來一個殺一個,半夜再弄些怪聲出來,順便在街頭巷尾的閒談中附和一番。百姓無知,一傳十,十傳百,都說南宮家死得冤枉,數百口人一夕之間就沒了性命,冤魂盤踞在大宅上空,尋找替死鬼。」誰人不畏懼鬼神呢?眼見想撿便宜的,不信邪的,瞧熱鬧的……統統都沒回來,早就對南宮家大宅的廢墟畏之如虎,平日都避着走,哪會靠近?
他這一句話說得平淡,卻透着無盡的血腥,秦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常青便有些坐立不安,想要解釋,秦琬已道:「我明白你的苦衷,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不是這樣,死得便是你,而不是他們了。」說罷,她想了想,又問,「這些人的屍體,你拋在了何處?」
為了掩蓋殺人滅口的痕跡,南宮家的人怕是多半都燒成了灰,這些陸陸續續來的人可未必。火光和鬼火,終究是兩碼事。
&焦了一部分,充作南宮家人的屍身。」常青回憶一番,才道,「我們在南宮家的後山挖了個坑,將其他人的屍體扔了進去。」
南宮家的大宅就建在挖出了神玉的荒山山腳,略走幾步就是深山,方圓幾十里又全是南宮家的土地。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實在太過方便了。
玉遲眼睛一亮,有些激動:「神玉之事,魏王並不知曉,待他知道此事……」南宮家已滅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出嫁女。故他頓了一頓,才說,「有心探查,南宮家這些年所做的事並不是什麼秘密,魏王豈會猜不到神玉出自玉留山?」
秦琬聞言,心中也是一動,想到裴熙的教誨,生生將激動按捺下去:「咱們不能一次性將這件事揭開。魯王知曉此事,必定是以快為主,派去辦事的下人確定了此事的真偽,便會對魯王報信,而不是詳查。」
魯王身為皇子,豈會關注區區一個南宮家?他之所以派人探查南宮家的事情,不過是想藉此機會攻訐丘羽,進而牽連到魏王罷了。既然是攻訐,那就沒什麼真相一說,想辦法攀扯就是了:「與瀆職失察相,殺人奪財的名聲顯然更壞些,諸王之爭已然你死我活,不再顧忌虛偽的臉面。如此一來,聖人會如何做?」
玉遲心領神會,明白秦琬的意思。
只因南宮家行事有些莫測,不在魏王的掌控之中,魏王就滅了南宮家滿門。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哪怕是魯王、韓王等人,也是不會信的,至於聖人,那就更不會相信了。
&此一來,聖人為了保住魏王,便會命人徹查此事。」玉遲激動道,「只要想辦法證明丘羽與此事無關,頂多是時候接收了南宮家的一些財產,將南宮家的事情隱瞞不報,也殺人奪財好聽一萬倍。」前者是官場潛規則,至於後者,那邊是喪心病狂了。
他越說越是激動,霍地站了起來,左右踱步:「諸王意在攀扯魏王,撕破魏王清正廉潔的面具,至多不過胡攪蠻纏,偽造證據,妨礙聖人查案,但魏王心裏有鬼啊!他能想到神玉出自玉留山,自會派人前去挖掘,玉留山深處有一條極好的礦脈,受神玉滋潤多年,玉質品相極為出色。南宮家的好玉,大半出自於此。魏王奪嫡,需要大筆錢財,他不像趙王一樣腰纏萬貫,也不似魯王有勛貴支援。他敢在西南走私礦產,自不會放過南宮家的財富。只要聖人派人去了上黨,他的秘密就要被揭開,偏偏他還不能殺特使,一旦殺了特使,聖人才真正會懷疑,他就永遠沒辦法翻身了!」
這是最好的設想,也是最有可能的設想,秦琬輕輕頜首,面露輕嘲:「魏王最喜殺人滅口,斬草除根,又特別愛玩將髒水潑到自己身上,以彰顯自己無辜的那一套。一旦情況對他這樣不利,他會怎麼做?」
眼見秦琬和玉遲都望着自己,常青愣了一下:>
&會殺人滅口!」玉遲直勾勾地看着常青,聲音都有些不對了,「他會想辦法讓丘羽自殺,把這件事做成無頭案,順便反將諸王一軍,說他們將丘羽給弄死了,讓自己百口莫辯。」
秦琬微微一笑,也注視着常青:「聖人屬意魏王,對此案不可能不留心,魏王主管刑部,為了避嫌,丘羽怕是要由麗竟門來接管。能在麗竟門的監視下,和丘羽說得上話,或者讓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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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未想到這事會落到自己頭上,先是一驚,又有些遲疑:「我?麗竟門名聲在外,我並……」
&魏王來說,這件事並不是你能不能做到,而是非做到不可。對我們來說,你的存在就更加重要了。」秦琬眼中已露出幾分決然之色,「咱們這是孤注一擲,背水一戰,不利用這件事情,將魏王的優勢毀去大半,就再也沒有喘息的機會了。」
常青見狀,忙不迭點頭:「您說,我記着。」
&用那麼麻煩,你只要不幫他們收尾就行了。」
「……」
&莫要瞞我,魏王派人監視你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常青低下頭,沉聲道:「是的,我……我早就知道了,但大家的性命都捏在魏王手裏,我實在,實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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