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嫁病公子 第九章囚愛一生

    「三元及第,三元及第啊!」長安城中的大儒們瘋狂了,大雍史上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確是一件讓全城興奮的事情!

    「軒城鄉試之解元,禮部會試又中解元,殿試又中了狀元!」一個一個如數家珍似的念念叨叨着靳南衣之事,如今快弄得長安城中的三歲小孩都知道靳南衣的名字了。

    醉仙樓的甲層一號房火了,大雍開國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住過的客棧房間頓時成了香餑餑,一時間大商豪商們都揮金如土訂了這間房給下一屆要考的兒子用。

    甲層一號房被大雍一紙商以一千兩銀子買走兩了,一時間許多人傷心了一陣。

    後來又聽說住乙層一號房的出了一個榜眼,於是於思賢人還沒搬走便被人惦記上了。富商們都將目光投向了醉仙樓乙層一號,早前就和老闆商量好,榜眼爺還沒走銀子都抬來了。

    一時間榜眼的乙層一號房竟然被炒到了兩千兩銀子。

    於思賢對此表示無語望天,依舊照住不誤,這本來就是他定的宅子,他如何不住。

    ——

    四月,紫藤園中紫藤花枝繁簇似錦,如夢似幻。

    「那日那皇上都問了你些什麼?」顧九將茶盤放在石桌上。

    寡月接過顧九的茶,示意她坐下。

    顧九輕撩起衣袍坐在他面前,只是一瞬那右眼又跳動了數下。

    寡月將茶盤中的茶點取出推到顧九面前,方笑道:「聖上問了一些學問方面的,後來……」

    「後來怎麼了?」顧九拿着茶果的手一滯,急切的問道。

    少年見狀一笑道:「後來親見的時候,他問我在哪裏上的學,由何人所教,日子過得怎麼樣……」

    顧九微訝了一下,皇上連這些都問。

    半晌,顧九沉凝了片刻,這些日子還真是有些沒緩過來,一晃,小寡月真成了狀元爺了……她頓了頓,痴痴然再問道:「待到四月中旬真的要披霞遊街了?」

    寡月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有些慌張的握住顧九的手,這幾日顧九的頻頻失神他看在眼裏,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擔心着什麼?她明明就在他眼前,而他感覺她離他這麼遠,身在長安,卻如同置身於鏡花水月之中一般。

    「是的。」他清澈的鳳眸凝着少女,柔聲說道,「九兒,亟待五月入翰林,我便去汾陽見靳公,等我再以南衣之名入靳公門楣,立即求娶。」

    顧九震了一下,未曾答話,只是微勾唇一笑。

    許久倒是顧九先開的口,她笑問道:「大雍史上最年輕的狀元爺,您今後除去入翰林外,還有何打算?」

    寡月身子一僵,俊臉微微發紅,而後沉聲道:「自科舉產生以來,所出狀元數百人,也不乏平庸之輩。為數不少的人高中之後一事無成,他們性格怪癖,飲酒成癖,窮困潦倒,暮年悽慘……」

    顧九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而寡月卻是勾唇笑道:「世事無常,三分天命,七分人為,九兒放心,也許我不會成為一個人人都稱讚的好官,但至少不會落得淒涼下場……」

    淒涼下場……還有什麼比落迫的罪臣之子更淒涼的?

    他微勾唇角,抬眼望着對桌的少女,數瓣紫藤花散落在她的髮髻,還有淺藍色的娟紗襦裙上,她白皙的皮膚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清眸之中似有散不去的心憂。

    突然來了一陣大風,二人頭頂的紫藤花搖曳了許久,片片花瓣似雪一般的飄落下來。

    落得滿桌都是……

    顧九伸出手要將那些花瓣掃下桌,卻瞧見少年將那一片一片的花瓣拾起,放入茶盤裏。

    「紫藤花瓣能解毒、止吐、止痛,祛風通絡……」他微勾唇角,很快的將那茶盤裏裝了滿滿的一盤,「留些陰乾了做藥……」

    顧九聽他如是說,也動起手來。

    「這花朵還可以綽水涼拌裹面油炸,製成『紫蘿餅』、『紫蘿糕』……」那人繼續道。

    顧九還真不知道這花瓣還能食?而且還能入藥。

    她抬眼望了一眼頭上的紫藤,串串的蝶形花瓣,如蝴蝶的羽翼一般……

    這花,不僅美,壽命長,而且還能入藥……

    正當她陷入沉思之時,她聽聞少年於她耳畔輕輕說道梅是士大夫的高潔,而紫藤象徵着民間纏綿悠長的愛戀……

    纏綿而悠長的愛戀,她不知自己是否聽清,他似乎是如是說的……

    待她低頭望向那少年的時候,石凳上哪裏還有那素白的身影,那人已端着茶盤走到一旁的木架上,那木架上有他閒來無事時候陰乾的中藥材,還有顧九同樣閒來無事時候曬的一些野菜。

    顧九起身去一旁的火爐上照看了一下燒沸的茶水,她揭開壺,茶香四溢,整個大院子裏都能聞到。

    這樣安靜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能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當長安正在安靜卻又緊湊的籌備着進士科的時候,數日前的臨安。

    三更鐘後,一隊從長安而來的人馬迅速的包圍住了臨安一路。

    震耳欲聾的鐵蹄聲傳來,臨安城門口梨花樹,如抖落雪花一般,落了一地的花瓣。

    「你,你們是何人?」城門的守衛戰戰兢兢的問道。

    城樓下八千鐵騎中一個暗紅色戰袍,鎏金銀魚戰甲騎着白馬的人說道:「奉聖上之命,見臨安王!」

    城樓的將軍如何猜不到此刻情況,那人顫聲再問:「請見聖上手諭。」

    卿瀚微微勾唇,對身後一男子使了個眼色。

    一個黑衣人走向城門,城門處開出一道口子,那黑衣人走向城門接着無數人湧進——

    只是瞬息間的功夫,城門見便廝殺成一團。

    卿瀚一拔寶劍,又對身後的一隊一身黑衣帶着斗笠的人道:「速速進城取臨安王及其妻兒首級來,一個不准留!」

    年輕的太子,陰寒的鳳眸凌厲幽冷,那一張臉在黑夜中看着無比扭曲。

    身後一隊人,騎着高頭大馬,他們行動如風,他們帶着斗笠,着黑袍……

    他們本是晉候的人,卻在數個月前被晉候指給了太子,如今又隨太子遠赴臨安。

    夜帝一夢,半月不安,臥病不起,夢中有人言,夜帝將死於手足之手,更是帝位不保,一世英明盡毀!

    而夜帝還在世的手足,也僅僅只有被遠驅封邑的臨安王卿夜閔。

    那麼無論怎樣,為了夜帝心安,這次臨安王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臨安城寂靜的街道中傳來噠噠的馬蹄之聲,臨安王喜愛梨樹,滿城俱種梨樹,這個時候三月下旬正是梨花開的時候。

    馬隊如風而逝,驚落了一樹的繁花……

    寂靜的臨安王府,着一身白色中衣,披着灰色長褙子的男子正站在梨樹前吹奏着玉笛。

    一曲還未終,一隊黑衣人便直入臨安王府。

    卿夜閔放下玉笛,目光落在那一人手中的刀劍上,有血水順着那利劍滴落於土地,染在院間零落的雪白的梨花花瓣上。

    「臨安王卿夜閔,你私造宮閭私建軍隊,意圖謀反,聖上有旨,賜死!」其中一個黑衣人勒馬上前去,接着又有許多黑衣人蠢蠢欲動的上前。

    此刻,為首的黑衣人卻輕輕一抬手臂。

    身後一群人立馬止住了動作。

    「大人。」眾黑衣人拱手朝那人抱拳。

    「此事我來解決,你們去處理臨安王姬妾。」那為首的人冷冷道,一聲的幽寒讓眾人打了一個寒噤。

    眾黑衣人面面相覷後頷首離去,那為首的人在高頭大馬上逗留片刻。

    轉身下馬,落地無聲。

    他凝着就站在不遠處,一身素白色中衣,披着灰色長褙子,一頭墨發簌簌披瀝於肩際的卿夜閔。

    卿夜閔握着玉笛站在那處,他手中依舊握着他那柄玉笛。

    許久倒是卿夜閔先開的口,他微微勾唇道:「來者終是客,若是不嫌棄進我房內坐坐。」

    那人說道轉身離去。

    來者是客……來殺他的也是客嗎?孤蘇郁微勾唇角,若是別的殺手定會在第一時間內解決掉這人,又何必跟他廢話。可他終究是個不稱職的殺手啊……

    走在前頭的主人見那人沒動,腳下步子一頓,回過頭來,淡淡道:「我不會武功,屋內也沒有機關陷阱。」

    他說道轉身進了房。

    片刻的遲疑,孤蘇郁斗笠下的眉頭微蹙,他微低垂下頭隨着卿夜閔進了屋內。

    屋內的確沒有機關,也沒有陷阱,卿夜閔也的確不會武功。

    昏黃的燈影,屋中的爐子上還煮着茶,孤蘇郁輕輕抬起斗笠下的臉,卿夜閔已坐在了床榻前。

    孤蘇郁絕美的鳳眸微縮,目光停留在那床榻上那幼小瘦弱的身體上。

    一個看着兩三歲大的男孩子,似乎是病了……

    正當孤蘇郁努力的分辨着這個男孩到底是哪裏的問題的時候,那男孩醒來,緊張的瞧了一眼四下,目光落在卿夜闕身上,驚慌失措的大眼裏的惶恐如潮水一般的退去。

    「嚶嚶……」孩童喉嚨里發出幾聲沙啞的音來。

    「潯兒,好些沒?」卿夜閔撫摸着那孩童的小腦袋,目光之中滿是憐愛,他柔聲道,「若是好些了,便繼續睡吧。」

    那孩童乖巧的點頭,許久之後又沉沉的睡去。

    卿夜閔給那孩子掩好被子,他起身依舊是那般靜靜地,淡淡的。

    他步履間無聲無息,他走至孤蘇郁面前,沉聲跪地。

    孤蘇郁身影一僵,似乎一切來得並不突兀,都在預料之中,他並未有多大得怔動。

    「卿潯是我獨子,我甘願赴死,請你保他一命,我求醫問道許多人都言他活不過十三歲。」

    卿夜閔沉聲說道,又深叩一首。

    「你這麼確定我一定會幫你?」

    陰寒的聲喉自頭頂響起,卿夜閔猛地抬頭望向身前的人,這樣的角度,他才能將他的容貌盡收於眼底,來人容貌絕美,美中更多幾許陰寒與冷戾……。他的膚色很蒼白,薄唇如刀劃出的一抹血痕,鳳眼窄長,那雙眼裏是一個殺手慣見的狠戾。

    「你與那些人不同……」卿夜閔一瞬低垂下眉目,顫聲說道。

    孤蘇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他淺淡道:「如果你真的不畏死亡我可以……」

    「恩公請信守諾言!」總歸一死,已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半隻腳踩進了鬼門關,何不信他一次,搏他一搏。

    卿夜閔還不待他說完,就拾起地上的匕首,一刀捅入自己的胸口。

    鮮血,染紅白衣。

    需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親手將自己送往死亡,現在的孤蘇郁不懂……

    明明人世之中還有諸多的眷戀,明明人世之中還有牽掛着的東西,卻要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孤蘇郁看着卿夜閔胸口汩汩湧出的血水,一瞬呆滯,隨即卻是退不聽使喚的上前,封住他的大穴。

    他雖是殺手,他也學習醫術,這一切不過是一種本能罷了。

    卿夜閔終是欣慰的笑了,他知道,這個人骨子裏並不壞,人生之中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請恩公將他帶走……若是嫌他麻煩……可以將他寄養在別處……讓他和其他的孩子一樣,開開心心活到十三歲……」

    大口大口的血從卿也閔口中湧出,這個連死亡都不懼的男子,終是在閉眼前落了淚。

    「我答應里。」

    陰寒的眉目一瞬柔軟,他在他死前終於肯開口給他一句承諾的話……

    孤蘇郁立馬喚來手下心腹韓溪。

    他將床榻上沉睡的孩童抱起遞與韓溪。

    「抱着他隱蔽起來,其他的事情我處理。一個月後等情形穩定下來你再回長安。」

    接到命令的韓溪怔了一瞬。

    「孤洵,從此以後他喚孤洵,是我的兒子。」

    孤蘇郁沉聲道。

    韓溪震了一瞬,點頭,抱着兩歲的孩童,越窗而出。

    韓溪這次出去後聽他主子的話在臨安先呆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再行北上。

    亟待小傳臚那日的清晨,太子回京,將臨安王一家的首級承給夜帝的時候,夜帝的病就突然之間好了。

    於是就有小傳臚當日,夜帝親臨乾元殿,召見學子們的場景。

    長安城這幾日可熱鬧了。

    江南和蜀地有幾戶成了皇商的商家也到了長安城,全城中都在談論着今科頭甲之事。

    城中到處都說着四月二十日狀元爺靳南衣、榜眼爺於思賢、探花郎歸冉要從宮門一直披霞遊街至城東白馬寺。

    這幾日長安城中的衙役都在檢查這一路頭甲三位爺要走的路線。

    孤蘇郁方回府,就聽見有人來報。

    「等我沐浴後再來回話。」黑衣人對身後的屬下說道。

    ——

    屏風之後水霧瀰漫,身姿清俊、容顏絕美的少年從浴池中起身,一襲黑袍包裹住白皙如瓷的肌膚,三千如瀑的青絲垂下,有水珠從發上滑落下來……

    他拿起書案上密探呈上來的密函,匆匆閱畢,臉上神情略改,於是,他朝着房門外厲聲喚道:「來人。」

    「主上。」進來的黑衣人躬身朝黑衣少年行禮。

    「我要聽具體情況。」他揚了揚手中的密函冷聲朝那人說道。

    那黑衣屬下,身子一震,低頭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與那人聽。

    「主子是這樣的,屬下下面的人所管的東城轄區內,因一個外地來的車輛而牽扯出來這一系列的事情,最終有了……那個人的線索……」

    「……下面的人帶着新車主去找他說的魯大,那魯大便交代出了他說的參與私交的車馬行,車馬行的人到衙門去做口供,衙門的人畫出了畫像,後來下面的人將主子畫的畫像給那車馬行的老闆和那日發現那輛車的衙役看了,才扯出那人……」

    「因她進城時日特殊,正逢科舉,之後我們便將目光縮在了參加今科的學子之中,後來才……」

    許久,孤蘇郁輕輕抬手示意那人退下。

    他將手中的密函扔入美人榻前燃燒着的火盆里。

    在房中呆了一段時間後,他整裝從房間裏出來踏出門楹後他對門外的黑衣人說了一句:「明日清晨派一隊人跟着我出去。」

    門口的黑衣人頷首領命,雖然不知主上是何意,但主上的命令他豈能違背。

    孤蘇郁穿過門前的木橋,朝着園中一處樓閣走去,他一去半月也已是許久未見他的師父了。

    ——

    次日寅時前,紫藤園內。

    「你說皇上會給你賜婚嗎?」給寡月套着衣服的顧九突然勾唇道。

    眼前的少年震了一瞬:「九兒……」

    顧九踮起腳給他撫平肩膀上的褶皺,笑道:「不是有很多劇本里的橋段都寫到,狀元及第,再來個皇上賜婚嗎?」

    許久,顧九不見他答話,抬頭就瞧見那人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顧九愣了一瞬,那人忽地上前一步,溫柔的摟住她,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柔聲道:「我會告訴皇上我家中已有妻子,我更是心許吾妻,皇上也定是不會讓那些世家小姐來做妾吧……」

    許久,顧九身子僵住了,少年緩緩地抬起下巴,撫摸着顧九的臉蛋道:「走吧。」

    「等等……」

    顧九聲音有些喑啞的開口,她一撫額際垂落的青絲,抬首朝着寡月嫣然一笑,轉身朝着一旁的書案前走去。

    書案上躺着兩個靛青色的香囊,荷包上一個繡着梅花,一個繡着紫藤花。

    梅花的香囊上面用細線繡着一個「月」字,紫藤花的香囊上繡着一個「九」字,字很小,只是遠看並看不出,需走近些才能看到。

    顧九拿起梅花的要給寡月繫上。

    正當她彎下身子的時候,那少年溫潤的手就握住她的,他拿過她手中的香囊,將那繡着一個「月」字的香囊系在了顧九的腰間。

    顧九怔了一瞬,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伸手將那繡着「九」字的系在他的腰上。

    「好了。」顧九拍拍手道。

    寡月捉住顧九的手,喟嘆一聲:「九兒,和我一起去。」

    顧九身影微顫,點點頭:「可是我終究只能送你到宮門口,再到白馬寺前等你。」


    寡月握住顧九的手,邊走邊說道:「遊街一結束,我便尋你……」

    他喉間有些哽咽,柔聲道。

    「嗯。」顧九微頷首。

    顧九和衛簿將寡月送到離皇宮較近的一條皆是後便作別。

    一旁無人處寡月握着顧九的手囑咐了一番。

    「戴上斗笠。」他將斗笠再度給顧九戴上。

    衛簿是跟着寡月一起寅時宮門候旨,等通傳的太監來後,衛簿便和於思賢的小廝、還有探花郎的小廝站在宮門外等候着。

    卯時乾元殿聽候聖言。

    這一次是聖上當着乾元殿文武百官的面接見他們三人。

    寡月與於思賢和歸冉三人被太監們引着,走上紅毯走過文武百官。

    一雙雙眼睛注視着,寡月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許久,當他進殿之後,這種感覺愈加明顯,殿外的大多數是各地來參加三個月一次的全國朝拜的官員,來自各地,或許還有軒城的高官。

    等他隨人走上大殿之後,他更感受到那種強烈的不自在。

    他與於思賢、歸冉朝聖上行禮,又跪聽一大段冗長的陳辭後。

    許久,寡月只覺得花開了又謝一般的久,才聽到「平身」二字。

    他如釋重負的站起身來,到不全是因為膝蓋跪的酸軟,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他以為就要結束了,遊街完畢他就可以回去見顧九了。

    可是顧九的一句戲語真的……

    只聽道高座上的帝王含笑開口喚出他的名字:「靳南衣。」

    「臣在。」陰寡月一撩衣袍再度跪地,本酸痛的膝蓋再度接觸金殿的地板,他暗自痛了一下。

    「我記得狀元今年十七是嗎?」

    寡月覺得自己冷汗都冒出來了,難道真被顧九說中了?

    「臣剛過了十七……」他顫聲打到,俊臉通紅,尤其是他察覺到右面有一道目光直直的朝他射來,讓他十分不自在。

    卿夜闕佯摸着下巴,似是在沉思着什麼,接着說道:「朕記得蕭時女兒吏部蕭大人滿了十八,還沒有婚配吧……」

    「臣!」陰寡月陡然抬高聲音喚了一句,「……」

    眾人都驚愕又不解地望向他,被他打斷話的夜帝也面露不悅。

    陰寡月額頭已冒出細細的汗水,嘴唇也有一瞬的泛白,他竟然打斷了聖上的話,可是他猜到聖上要說什麼,便容不得聖上將話說完,若是說完了再來一句「君無戲言」他與九兒就算是完了,他若娶了別人,九兒定是不要他了,若是九兒不要他了……不!他不可以想像。

    所以,他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韙打斷聖上的話。

    「臣,已有未婚妻子……」陰寡月開口說完,他本是想說他家中已有賢妻,卻是仔細掂量了許久,靳南衣着實還未行婚配之禮。若是那般說了經人查出,便是欺君!

    此語一出眾百官皆驚訝,一旁吏部高官中站着的蕭槿更是面色難看許多。

    夜帝臉色稍稍緩和的些,只是面色依舊難看。

    他輕咳了聲:「原來狀元已有婚約,那麼榜眼,和探花呢……」

    於思賢立馬上前一步說道:「回皇上,臣家中已有『糟糠』。」

    於思賢拱手道,生怕說慢了一步,就賜婚於他了。

    眾文官武官面面相覷,往年哪個不是爭着娶世家小姐,今年倒是出了稀奇。

    安雨翎被這一幕弄的輕笑數聲,他這一輕笑,夜帝也大笑起來。

    蕭槿面色難看許多,一時衝動竟從百官中走出。

    「皇上。」她一撩衣袍跪地,聲音有些哽咽。

    這時候眾人神色各異,一旁的蕭楨看到妹妹走了出去手心捏了一把汗。

    凡是璃王與謝相,似是一切雖在預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靳南衣不會娶蕭槿,在旁人看來的確是不明智的!

    蕭氏乃朝中純臣一派,入蕭氏門楣便是分清濁流。

    璃王與謝贇的確想到了一處,但是卿泓像蕭時定不會收靳南衣為婿的,原因在於他,卿泓。本次科舉的主持人乃璃王,靳南衣多少會被人看做璃王這邊。

    「蕭大人何事稟告?」夜帝問道。

    「願得如意郎,一生不相棄……」蕭槿抱拳沉聲說道,「蕭槿已有心許之人,無需皇上賜婚。」

    蕭槿低頭三叩首。

    夜帝愣了一下,隨即大笑道:「好一個願得如意郎,一生不相棄,蕭槿喜歡的是哪家的公子?朕一定賜婚!」

    夜帝此語一出,蕭槿與陰寡月同時一震。

    蕭槿餘光瞧見一旁白色的身影身形一顫,她喉間一哽,鳳眸隱隱有陰鬱之色,她是何其聰明的女子,若是此刻強行要皇上賜婚,她便是一輩子都與他不得交心!

    他這樣的男子,絕非等閒之輩,又如何肯屈就於她?

    要他的心急不得一時,他只說他有未婚妻子,便是沒有成親,她只需再接再厲,一步一步,步步為營。

    「謝聖上厚愛,還請聖上恕臣愚昧又固執,臣願通過自己的努力與他走到一起……」她沉聲道,低下頭去。

    夜帝眉頭一皺,眾臣都震了一下。

    而陰寡月似是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眉頭緊皺,但願她說的那個公子不是「靳南衣」。

    大約巳時的時候衛簿便抱着御賜的「狀元及第」的匾額歡歡喜喜的跟在後面,這時候有侍衛遷來三匹脖子上掛着紅綢的駿馬。

    這時候又有太監來給寡月披上大紅的禮服,寡月自是不適應別人這般碰他的,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只好任由着他們擺弄着。

    等衣服穿完了又有太監捧着一個盒子朝他走來,待那太監打開盒子,寡月才知道那是什麼。

    胭脂!

    寡月頓時黑了臉。

    身後的於思賢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看着寡月。

    寡月的臉頓時更陰沉了些。

    「能……能不塗嗎?」狀元爺哀怨的支吾出聲。

    那太監愣了一下道:「那少塗點。」

    狀元有欲哭無淚,沉聲道:「那我自己來吧。」

    寡月伸出手指點了幾許胭脂。

    於思賢已快忍不住了,身後捧着牌匾的衛箕更是心中腹誹:他主子的臉已經夠紅了,還需要胭脂嗎?

    狀元爺方塗完,那捧着胭脂盒的太監又走向一旁的榜眼。

    於思賢頓時傻了眼了。

    「這……這,我也要?」於思賢支支吾吾道。

    方塗完臉的狀元爺立刻從一旁「殺」了出來。

    「我待公公效勞。」那人聲音依舊柔和,修長的指點上盒中胭脂,一點也不小氣,蘸了許多,直直的塗上於思賢的臉。

    衛簿還有那些太監們瞧着於思賢的大紅臉蛋,都沒給忍住笑了。

    折騰了許久,宮廷的禮樂響起。

    「狀元爺上馬吧。」給寡月牽馬的那個侍衛客氣的說道。

    寡月勾唇點頭,一躍上馬,難免不適的輕咳了一下,他的身體較原來相比是好了許多的,只是這個月高度的緊張着實還是有些吃不消的。

    「狀元爺小心。」那侍衛又笑着道,待寡月坐穩後,他才牽着馬朝着大街上走去。

    於思賢一路上就沒敢抬頭,用袖子拭了半天,一張臉更像「關公」了。

    「狀元爺真俊!」街道兩旁有姑娘家的讚嘆道。

    「氣度非凡,氣宇軒昂啊!」又有人嘆道。

    「那個貓着身子,掩着臉的是榜眼爺吧?」又有人指着第二匹駿馬上的榜眼爺道。

    「是啊,瞧不到是誰,估計是丑的不能見人,不過也是,有狀元爺走到前頭,誰還敢直着身子。」

    於是乎就有榜眼爺丑煞眾人的傳言傳出來,於思賢表示自己真心的冤枉,他不算傾城絕代但也算俊逸,怎麼一場遊街下來成了「醜男」了?

    ——

    顧九在白馬寺旁的茶肆里等了許久也不見遊街的隊伍朝着這方走來。

    顧九在茶肆二樓臨窗而坐,她一邊飲茶一邊瞧着街道上等待着遊街的百姓,她離開宮門時候與陰寡月說好了在白馬寺旁的茶肆里等着他的。

    只是原本辰時三刻的遊街被推遲到了巳時。

    正當這時候有兩個年輕男子朝她走來。

    「公子,我家公子有請公子。」

    那人朝她說道。

    顧九愣了一下,眉目逐漸陰沉下來,在這長安城中能認識她的還有誰呢?

    難道是慕七的人?慕七這一連快一個月不見了,也許是慕七的?

    她抬眼望着他二人,蹙眉的問道:「你們家公子是誰?」

    「請公子去了便知道了。」其中一人冷冷的解釋道。

    顧九眉頭一皺,若是慕七不會連名姓都不願透露於她吧?

    這二人定不是慕七的人。

    顧九緩緩的從桌上站起,笑着朝他二人道:「請。」

    那二人顯然沒有料到會這麼好說話。

    顧九被他們一前一後的夾着,走在他們中間,隨他們出了茶肆,顧九眸光一轉,此刻不跑更待何時?

    她立刻拼盡全力的往一旁跑。

    只是一瞬的功夫那二人便反應過來,立馬追上了她的腳步。

    「唔……」顧九一瞬就閉上了眼睛。

    「混蛋!」其中一個年輕人冷聲喚了一聲,一把點住了顧九的穴位扛着她便朝一旁的馬車走去,因一旁的人都在等着狀元榜眼探花遊街,也沒人會去分神注意這方。

    另一個男子愣住了,自是沒料到自己的同僚會這樣做。

    「知不知道上頭命令一定要帶回去,不然就是蹲冰窖,這個混蛋他差點害死我們!」那年輕男子將顧九扔進了馬車。

    另一個男子自是不知道上頭下達了這樣的命令的,駭了一跳,身子又因「冰窖」二字抖了兩抖。

    還好逮住了,不然他們都得沒命。

    「上頭說送到哪裏?」那個膽子小些的問道。

    「主上那裏。」

    膽小些的再度駭了一下,不禁多瞧了顧九兩眼。

    「快些駕馬離開,別叫人瞧見了。」年輕男子說道。

    ——

    長安一處府宅

    孤蘇郁方進園子就有人來報:

    「主上,人送來了。」

    黑袍人,低垂的絕美的鳳目閃過一絲狂喜,卻是壓抑着某種情緒,沉聲道:「人沒事吧。」

    「這……人沒事,只是送來的人說,費了些勁,點了穴……方才弄進主子房裏的時候還用了些迷香……」那黑衣人說道,低下頭去。

    孤蘇郁輕抬手打斷他,朝着自己房間走去。

    穿過長廊,那處宅院前恭敬的站立着兩個黑衣人,他揮手示意他們做退。

    兩黑衣人恭敬的行禮後退下。

    他推開門遠遠的就瞧見美人榻上躺着的顧九。

    沒他的准許,他的屬下不會將她放到床榻上。

    美人旁的方桌上燃着數盞蠟燭,借着昏黃的燈影,他瞧見她沉睡的小臉。

    「我說過只要你在這個世界我就找得到你……」他柔聲說道,微微俯下身去……

    他輕閉絕美的鳳目,屏息之間,劍眉一凝……

    香味果然變淡了,而且還是時斷時續。

    他眸中閃過一絲陰寒,薄唇卻是微微揚起。看來她為了躲避他,費了不少心力呢。

    似乎是一瞬間,他右手撕裂了顧九的衣袖。

    當那抹鮮紅的硃砂躍然於目的時候,他再度勾唇……

    他將顧九攔腰抱起,走向至今沒人敢輕易碰的床榻。

    若說寡月是輕微潔癖,孤蘇郁便是真正的潔癖。

    他忌諱他要用的東西有絲毫的不潔。

    他褪去顧九的鞋子,又給她褪去外袍。

    他伸手從一旁的柜子裏取出一粒藥丸塞入顧九的嘴裏,助她吞下,又起身褪去自己的身上的衣物。

    這時候有人叩門,他放下帘子後,才喚了一聲:「進來。」

    門外的黑衣人將熱水打進來,如此往往復復兩個人進出三次。

    等浴池裏放慢水,他吩咐了一句:「沒事了,別再來了。」

    兩位黑衣人怔了一瞬,相繼退下。

    孤蘇郁沐完浴,換好乾淨的衣服,也不待衣服整理好,頭髮依舊濕漉便朝着床榻而去。

    他等她許久了……

    他本以為他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紀,需要一個女人罷了,可是當屬下給他尋來女人後,他才發現他並不是需要女人,而是,他要她。

    殺戮中產生的振奮,比試中所帶來的快樂,這一些都可以讓他分神不去想這些,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尋她,他將她的畫像發給手下的所有探子,果然,還是找到了她……

    似乎是腳下踩到了什麼,他眉目一動,目光便向床榻下望去,是她身上由他褪下的髒衣服,他眉頭微蹙,有些厭煩的想要踢開,目光卻落在一個香囊上……

    他微滯了一下,卻是躬身去拾。

    一個靛青色的香囊,繡着梅花,在香囊一角以極細的線繡着一個「月」字。

    他凝着的劍眉鬆緩開來。他本是極其愛潔之人,這樣弄髒的東西他本是不會碰的,可是他卻拾起小心八萬着,唇角還帶着自己無法察覺的笑意。

    他想着是否這是她名字中的一個字?他總算知道她的名字了,這樣也好,以後就喚她「月兒」她是天上的月,而他是墜落凡塵的星,他要拉着她一起墜落,他不想一個人孤單。

    是的,太孤單了,孤單了十八年,從未溫暖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陰寒……

    他將那個香囊緊緊的捏在手中,似乎是想將她揉碎,揉入骨血,又棲身上榻,欣長的身影就這麼壓了下去。

    「月兒……」他喚了一聲,似情人間最親切的喃呢。

    唇就這麼落在顧九脖頸處……

    ------題外話------

    親們,咱們的評論不要透露了章節劇情哦,低調低調。說好的小知識:

    宋代共產生118個狀元,生卒年可考者51人,其中20歲—30歲中狀元者37人佔72。5最小的18歲,50歲以上2位。

    清代共114個狀元,生卒年可考者54人,其中20歲—30歲中狀元19人佔35,最小的21歲,50歲以上中狀元5人,最大的62歲。狀元之路不遜於蜀道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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