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嫁病公子 第六十三章仇人見面!

    顧九隨着宮人們進了營帳,女眷們多三兩一個營帳,她與謝光嬋還有另一個不認識的女子住一處。首發哦親

    將進營帳那宮人離去後,那兩女子就去翻自己的包袱。

    顧九有些小吃驚,沒料到她們還帶了包袱。

    謝光嬋和那女子都準備了零嘴,她們隨便吃了些墊着,顧九可覺得愈加餓得慌了,無奈她只好往自己的床榻上一躺。

    末了,她聽到窸窸窣窣地脫衣聲,睜開眼一側臉就瞧見謝光嬋在換衣。

    先前素雅的衣裙褪下,她換上了一件華麗又不覺艷俗的裙裾。

    顧九眯眼一看,只覺得這謝光嬋到底是個不遜於蕭槿的美人,年歲小了些,氣質雖青澀了些,也不輸於蕭槿,也難怪她心高氣傲……

    若是沒有猜錯,謝光嬋傾慕的人是……倒是眼光獨具一格。

    謝光嬋和那女子換完衣裳瞧見顧九沒有動作,懶洋洋地躺在床榻上,不由地望過來問道:「慕姑娘,你怎麼還不換衣裳?」

    顧九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末了,對上謝光嬋美麗的眸子,才緩緩開口道:「我沒有帶行禮。」

    謝光嬋明白過來,可她只帶了一件衣裳,也愛莫能助了。

    「慕姑娘,一會兒宮人們就要來請了,我這裏也沒有多餘的衣裳,倒是脂粉銅鏡可以借你補妝。」謝光嬋柔聲謙和道。

    顧九錯愕了一瞬,卻是笑道:「多謝姑娘好意,不必了,我想趁着這會兒多眯一會兒。」

    顧九言罷閉上眼睛,確實是累了,腿疼的都走不了路了,一會兒還要去受苦。

    謝光嬋瞧着顧九那般慵懶模樣,心頭微訝也不知這樣的女子是怎麼教養出來的。

    「慕姑娘,我這有些糕點你要吃嗎?」謝光嬋朝着床榻這頭說道。

    躺在榻上的顧九不由地皺眉,肚子早就餓得不行了,這女人連睡覺也不讓她安心睡……

    「不必了。」顧九說道翻了個身,轉過去繼續睡。

    屋內的另一個女子輕哼一聲,可顧九沒有聽到。

    那女子也同謝光嬋一樣換好了衣裳,正在修補妝容。

    顧九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女官來傳。

    「慕姑娘,快醒醒,盛宴要開始了。」謝光嬋拍着顧九的肩膀喚道。

    顧九秀眉皺了皺,嚶嚀一聲,緩緩地睜開睡眼。

    「嗯……」

    女官站在外頭,深凝着柳眉。

    顧九快速地起身,將臉上的面紗綁得牢靠些兒後,跟着謝光嬋她們走出去。

    「姑娘這面紗最好是取了。」那女官大人冷冷地說道。

    顧九朝她一福道:「民女染了風寒,怕傳給其他人了,所以……」

    那女官一聽臉色更難看了一些,刻意離得更遠了一些兒,生怕顧九將風寒傳給她了。

    「都速度點吧。」那女官冷冷地說道。

    顧九同謝光嬋去的時候,盛宴右側的大部分的女眷都到齊了,左側的百官也正在陸續入座。

    宮樂歌舞也已經演奏上了。

    等百官都坐下後,才見夜帝、慕後、太子、太子妃、三皇子等人陸續登場,又是讓顧九苦惱的跪拜儀式。

    低垂着頭足足半刻鐘以後,才聽到一聲「平身」。

    果然如顧九所料篝火盛宴的吃食很是豐盛。

    顧九有幸獨享一隻烤野兔,那鹿的肉她只分到一小塊。

    肉烤得很嫩,還沒等到吩咐,顧九便大快朵頤起來,反正隔着這麼遠,上頭也瞧不到,她邊吃着邊用目光打量着百官那頭,想尋到陰寡月的身影。

    因為位置不同於白日的時候,所以她一時間還不知道翰林院的人坐在哪裏。

    顧九抬眼的時候發現一旁的謝光嬋也同她一樣四處尋找,旁人也不知她在找着誰……

    顧九卻隱約猜到她在找誰。

    確實沒有尋到陰寡月,正當她快要放棄的時候,顧九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朝她投來,她心微微一動,下意識的瞧了過去。

    那人麋鹿般溫柔的鳳目凝着她,唇角含笑,微微抬起手中的酒杯,朝她點頭。

    原是坐在那個角旮旯之中,讓她好一番尋找,顧九「噗嗤」一聲笑了,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他點頭。

    「不知羞。」一旁謝光嬋紅着臉低咒一聲。

    顧九握着酒杯的手一頓,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卻沒有褪去,她緩緩地放下酒杯,陰寡月也收回自己的目光。

    此刻舞樂中,有幾個身影朝這處走來,因為眾人皆坐着,那幾個走動的身影看着尤其突兀。

    「是蕭大人來了。」

    「蕭大人醒了!」

    顧九瞧見被醫官扶着的蕭槿朝紅毯處走來,她上過妝,看不出氣色好壞,一身淡黃色的裙裾又尤顯得她皮膚白皙,在她走上紅毯後她推開一旁扶着她的醫女,穩着步子上前走去。

    那醫女駭了一下,抬眼凝了眼蕭槿後,恭敬地低下頭去。

    舞女們都紛紛退開些,給蕭槿讓出道來。

    「蕭侍郎?」先是慕後一訝,驚愕地瞧着蕭槿又瞥了一眼一旁的夜帝。

    「蕭侍郎傷勢如何了?怎地不在營中休息,朕已同御醫說了蕭侍郎可以於營中休養的。」夜帝皺眉道。

    蕭槿一提衣裙在紅毯上跪下。

    「臣叩見陛下,臣無礙,百官接至,臣既無礙便不得缺席。」蕭槿淡聲說道,美目里多了一絲憔悴。

    滿座訝了一下,這話從女子口中說出,還着實是讓人刮目相看一番。

    夜帝眸光一閃,沉聲道:「來人給蕭侍郎賜座。」

    有兩名女官搬着一個梨木大椅從東側而至,放在百官前頭,比鄰丞相之席位,這時候眾人又是一驚。

    連蕭槿都心生異樣,眉頭一動。那兩名女官又要上前來扶,被蕭槿拒絕了。

    「院正。」待蕭槿坐下後,夜帝又是一喚。

    御醫苑院正不疾不徐地上前來。

    「蕭大人的傷勢如何了?」

    「回聖上,蕭大人的傷勢並未傷到要害……」院正停頓片刻後又道,「也許是隔得較遠,間並未深入,只是破了皮肉,聖上無需擔心,蕭大人不會有事的。」

    夜帝緊皺的眉這才舒展開來。

    「退下吧。」

    「是。」

    夜帝又望向蕭槿,凝眉問道:

    「蕭侍郎是在何處受傷?有未看到什麼蛛絲馬跡?」

    夜帝如此一問,滿座都安靜下來。

    蕭槿眉目一動,睫毛輕顫,末了,準備起身答話。

    「蕭侍郎坐着回話。」

    「是,皇上。」蕭槿微紅着面道。

    當她抬眼,對上眾人期待的目光,美麗的鳳眸定格在一人身上,柔聲道:「是靳大人。」

    一瞬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靳南衣」

    「蕭大人何意?」有一位老臣不解地問道。

    「難道是靳大人放得箭?」又有一位高官說道。

    此刻許多人臉上都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多了幾分看好戲的意味凝着「靳南衣」。

    「不。」蕭槿一聲反駁道,「是有人要害靳大人,本官為靳南衣受了那一箭!」

    本官為靳南衣受了那一箭——

    此句,無疑是讓寡月心頭一震。

    就在這時顧九手中的瓷杯也滑落,幸而酒水潑在了衣裙上,沒有發出讓周圍人吃驚的聲響。

    蕭槿代「靳南衣」受了一箭?

    可是真真實實的受了一箭?

    這一箭,顧九懂,救命之恩對於古人來說的意味,她都懂。

    蕭槿,她意欲何為?

    不是所有的救命之恩,都能以身相許的……

    可是,蕭槿替陰寡月受了一箭,陰寡月便要為了這一箭記住蕭槿一輩子嗎?

    不,她自私地不允許。

    顧九倉皇抬首,凝着遠在幾十米之外的蕭槿。

    周圍的女眷都抬起頭望向她,帶着幾分看戲的意味。

    而此刻,「當事人」卻一直低垂着頭。

    有官員開始因「靳南衣」的不理會產生埋怨的時候,他仍舊不理會的低垂着頭,那麋鹿一般溫順清澈的眸變得幽暗,眸深似海。

    不可能有人在百米開外箭指着他,他和夜風都沒有絲毫的警覺!

    就算他的警覺沒有了,那夜風身為軍人的警覺呢?

    夜風,同樣帶着這樣的疑問。

    若不是他二人完全喪失警惕,便只有一個原因……

    寡月這才抬起眼望向蕭槿。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要讓他靳南衣當着群臣百官的面,反駁她嗎?

    讓眾人認為,靳南衣拒蕭槿之恩情,不認救命之恩,於她,又有什麼好處?

    蕭槿這一刻才從這個少年眼裏讀到慌張與不解,終於有了平靜淡漠以外的東西……

    可是下一刻,靛青色深衣的少年又倉皇偏頭望向另一處。

    他只是一瞬間想到了他的九兒……

    九兒,一定是對他失望至極。

    「蕭大人,末將想問您那箭是從何處射來,您又是在何處受傷?」

    正當眾人議論之時,一聲清而利的聲音從百官中傳來。

    眾人都望向那男子。

    蕭槿眉頭一皺,望向那男子,英俊眉目,皮膚微黃,五品將士的着裝,卻有一股難言的尊貴強勢氣息。

    因着是篝火盛宴,群臣的議論都很隨意。

    「當時使出緊急,本官……記不清了。」

    蕭槿微紅着臉說道,纖纖玉手撫上額際。

    「還有,那羽箭為何是射向靳大人的,難道本是有人想射殺靳大人?」夜風一出此語,餘光微微瞥向一旁不遠處的某個黑衣人,「而且……末將一直跟在靳大人身旁寸步不離,蕭大人,你看清了,那一箭是射向靳大人的……」

    「還是射向末將的?」夜風鷹勵的目光落在蕭槿臉上。

    這一時候,眾人的議論聲更加激烈了些。

    「你……」蕭槿怒瞪杏眼望向那人。

    「蕭大人,這份恩情末將替靳大人領了,蕭大人意下如何?」夜風勾唇再道。

    「哈哈……」這時候滿座爆出一陣大笑來。

    「……」蕭槿因激怒牽動了肩膀的傷口,她低呼一聲,伸手緊捂住肩上的傷口,這時候有醫女上前來詢問。

    「蕭大人,您沒事吧?」那醫女忙問道。

    「無妨,牽動了傷口而已。」蕭槿皺眉說道。

    那醫女還想說什麼,卻被夜帝打斷道:「既然當時之事緊急,已無人能說清,那麼蕭大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眾卿家不要再議論了。」

    說着卿夜闕緩緩地伸出手揉了揉頭,恍惚間他又瞥向方才說話的暗紅色戰袍的男子,眉頭微皺起。

    末了,夜帝摸着下巴又道:「蕭侍郎到底是救靳大人受了傷,靳大人…。」

    夜帝話音將落,那一身靛青色深衣的少年便從座榻上站起,朝着夜帝一揖道:「千金難報救命之恩……臣明歲三月將大婚,便請蕭大人為臣之貴賓……美酒佳肴盛情款待!」

    少年如是一說眾人皆是一訝,既然沒有唐突的地方,卻也看不出對這恩情的不重視。

    倒是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蕭槿秀眉抖了數下,臉色愈加陰沉,一咬牙偏頭不看那人。

    孤蘇鬱黑袖間的手已不經意間緊握,他將回長安還沒有聯絡上他的人。

    靳南衣要成親了?

    除了那個女子他還會娶誰?

    孤蘇郁薄唇緊抿,陰寒的目光在一旁「靳南衣」身上落了許久。

    在高座上慕後微訝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麼,凝着夜帝笑道:「臣妾差點忘了,臣妾至此刻還未見那華胥樓主的妹妹呢,就是那傳言之中靳大人的未婚妻子……」

    慕後如此一言,滿座的神情都鬆動了不少,沒有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明理的都以為是慕後在給蕭槿解圍,這蕭槿可是欽慕靳南衣的……又怎生好意思去參加人家的婚禮?

    太子妃也乾笑了笑道:「是,兒臣也想見見,聽說母后給下了帖的,不知是否在這些女眷當中?」「自當是來了的。」慕後喚了一聲,「女官。」

    「在。」

    「去傳慕姑娘。」慕後吩咐道。

    「是。」

    如此一來倒是讓寡月不安起來,身後一股陰寒之氣朝他襲來,他頓感一陣戰慄的陰寒。

    孤蘇郁……他又如何會忽略這個人呢。

    顧九見有女官朝她走來,也心知要發生什麼,慕後要見她,在意料之中,那帖子下給她就要要她來的。

    沒有想到這麼快,還當着群臣百官的面。

    「慕姑娘皇后有請。」

    因着她姓「慕」那女官也和氣了不少。

    顧九起身深鞠一躬後,隨着女官離去,將眾同齡女子傾羨的目光拋之腦後。

    真的,沒有什麼好傾羨的,站在這裏於她而言,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她們不會懂……

    在眾人的注視下,顧九微挺起胸膛,隨着女官向前走去。

    這個世界很現實,即使是滿城風雨一次,轉身之後,貴族還是貴族,平民還是平民,商人女還是商人女……

    慕氏予阡,一時的名聲大噪,也不可能減少人們對於蕭槿的青睞。

    而於她顧九而言,一夜之間的華麗轉身,她不需要。

    就如陰寡月所言:世間再尋常的人也會有他存在的價值,有些人再優秀也總有人認為他不堪,有些人再不堪,也會有那麼一個人,視他為唯一。

    「吾皇萬歲,皇后千歲。」顧九在離着高座較遠的地方跪下。

    她能感受到夾雜着不同情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讓她不安又彷徨,而她只好屏住呼吸,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三、四年的諸多磨難磨礪了她的性情,她不再是初來乍到那個性情急躁的顧九……


    無論將要發生什麼,她都做好承受的準備。

    「跪近些兒吧。」她聽到高座上的女子沉聲說道。

    顧九站起身,這一瞬她突然覺得那瘸過的腿傳來一陣刺痛,她一咬牙將那痛感給忍了下去,向前走了許多步,離得近些。

    跪地的那刻,她頓然感受到周身似乎是被寒冰包裹,似周遭的氣息沉凝了一般……

    她的心底有一股聲音呼喚出那三個字眼,讓她猛地打了一個寒噤。

    「吾皇萬歲……皇后千歲。」她幾乎是咬牙說道,渾身止不住的輕顫了一下。

    「抬起頭來。」高座上雍容華貴的女子沉聲再道。

    顧九緩緩抬起頭來,面紗遮住她大部分的面貌,她又隱隱聽見旁人的嘀咕聲。

    白紗上的牡丹花繡在右邊臉頰上,倒是遠遠看去,別樣風情。

    慕後和郎凌霄眉頭都是一皺,倒是郎凌霄先開口問道:「怎地蒙着面?」

    慕後也動了動身子,凝眉道:「慕姑娘,面紗褪去示人吧。」

    站在顧九身旁的女官也冷聲道:「皇后請姑娘褪去面紗。」

    顧九想開口說些什麼,抬眼凝着慕後冷凌的面,還有郎凌霄咄咄逼人的眼,及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夜帝,她覺得自己再解釋,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她白皙的手緩緩地向頸後移去。

    這時候,顧九感受道自己右邊臉頰處火辣辣的燙,她偏頭瞧了過去正對上一雙焦灼的目,那人正站起來。

    顧九用眼神示意他:不要。

    許久那少年才緩緩地坐下去,幸而群臣中對方才那一幕沒有多大的動靜。

    面紗滑落,濃脂厚塗的面,絳紅的唇,胭脂上的正好。

    的確很美,可是脂粉塗得太厚了些,倒是像刻意的……

    顧九感受到周身陰寒的目光消散了不少,不知怎麼她竟是長吁一口氣。

    瞧見顧九容貌的蕭槿,微皺眉頭,唇角卻是微揚,不過一個脂粉堆砌的美人……洗盡鉛華之後,又是怎樣的容貌?

    真是沒有想到,清風皓月如他靳南衣,竟是喜歡濃脂厚塗的美人!

    想着蕭槿不禁神色黯淡,肩頭的傷口又隱隱作痛。

    「是個美人。」慕後象徵性的讚嘆一句。

    「皇后謬讚。」顧九淡淡道,眸光不改平靜,又緩緩地將面紗系回去。

    她輕淺的言語讓慕後微微有些不悅,卻也未發作,只道是鄉野女就是鄉野女,沒個名門閨秀的教養。

    慕後隨意地問了一些有關華胥樓主,就是她「哥」的事情。

    顧九倒是替慕七隱瞞的極好。末了,慕後一揮手,只道:「退下吧。」

    顧九雙手覆地,行了極禮後隨着女官退下。

    在起身,轉身的那一刻她長吁一口氣。

    也以為,一切都將瞞天過海了。

    後來的宴會上,皇上依照原先的旨意獎賞了今日狩獵的最末的一組,美人獎賞了一個小銅鼎。

    這銅鼎倒是讓顧九想到了:鐘鳴鼎食之家。

    青銅時代早已遠去,卻也不會淡去得到的人對這小銅鼎的喜愛,終究是聖賜之物。

    只是到了今歲過年的時候,顧九才知道那銅鼎被陰寡月拿去裝焦炭,變成小火爐了,顧九隻是不置可否的輕笑。

    一切風平浪靜,從篝火盛宴她面聖,到盛會結束,顧九都覺得尋常平靜,沒有人再來傳召過她……

    回到營里她便倒頭就睡了,同營的兩個女子,嫌惡的瞧了她一眼。

    知道她們介意她什麼,不洗澡不洗臉就這麼睡了……

    顧九隻是在想,若是褪了妝容,她明日又該如何過?便倒頭就睡吧。

    如此,渾渾噩噩在狩獵場裏頭,又過了一日,聽人說,軍隊,回營了……

    顧九不上不下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想着明日早晨便可以結束着伴君如伴虎、生不如死的日子了,她莫名的歡愉。

    那便不洗澡了……

    營帳內充斥着花香,謝光嬋和另外一名女子在沐浴,一名女官一名宮人站在外頭。

    顧九臉一紅往營帳外頭走去。

    那女官和宮人只是瞧了她一眼,也沒有阻攔。

    顧九在翰林院的幾個營茬前轉悠了半天。

    於思賢瞧見了她,走過來笑道:「九姑娘來找南衣的嗎?」

    「嗯……」顧九應了一聲,無人知曉面紗底下薄紅的面。

    於思賢勾唇道:「九姑娘等着,我喚他來。」

    「謝謝於兄了。」顧九急忙衝着他道。

    沒片刻,那人就急急忙忙地從一處營帳裏頭出來,似乎是邊走邊整理衣裳,顧九遠遠地瞧着那人的頭髮還微微有些濕漉漉的,想是將將沐了浴。

    想着顧九明眸一閃,似乎又生出什麼「陰謀詭計」來。

    那人隨着她走遠,離開了營茬,也漸漸接近樹林。

    瞧着沒人了,顧九朝寡月貼了上去。

    一股混合着汗水、脂粉、還有不知名的花香的味道撲面而來,寡月訝了一瞬。

    顧九就是知曉他輕微潔癖,卻偏生要靠着他。

    還在他耳旁道:「我兩日沒……」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摟在懷裏。

    他摟着她,月牙兒彎彎,淡淡的光芒灑在二人身上,倒是顧九錯愕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地伸手反摟住他的腰。

    「想我沒有?」

    顧九又是一震,下意識地她伸出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天啊,她有沒有聽錯?

    陰寡月也會問這種話?

    感受到懷中女子的動作,少年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兒,柔聲似水道:「我想你了……」

    顧九伸手拍拍他的背,小汗了一下,本就是日日都見的。

    許久陰寡月才鬆開顧九道:「九兒,那邊有個湖很美,雖然在狩獵林裏面,但是沒有到猛獸出沒的地方,我帶你去看看吧……」

    顧九凝着寡月,覺得他還有話想同她說的。

    「嗯,那時在班爾拉,你夢中喚過『仙女湖』,那個湖也許沒有你說的湖美麗,可是我想帶你去看,九兒……」說着寡月臉一紅,轉身將顧九背起。

    顧九嚇了一下,身子趴在了他的背上,緊緊低摟住他的脖子。

    「帶九兒去看湖嘍!」

    他低呼一聲,頗有些孩子氣。

    顧九臉上揚起一個大笑臉,風吹起她的面紗,能看清她微紅的臉。

    這不是寡月第一次背顧九,第一次是顧九還昏睡的時候,在梅關古道。

    「怎麼還沒到啊,寡月你放我下來休息一會兒。」末了,顧九瞧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林子說道。

    「快到了……」身下的人吃力地說道。

    「……」顧九也不同他說話了,知道他倔強脾氣,也不同他說話耗費他力氣了。

    寡月只是覺得背媳婦是一項必須得練習的課程,他甘之如飴。

    腳下的枯木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顧九一手搖晃着一個火摺子為寡月照明。

    許久,才瞧見盈盈水波。

    「到了!」顧九大叫一聲,心中喜悅,「真的好美。」

    月牙彎彎,湖水很清很靜,一派祥和。

    是個很美的湖,也許不同於那夜夢中的仙女湖。

    難得見到顧九歡喜,寡月自是高興,將顧九放下。

    「你歇會吧。」顧九將腳邊的地收拾好,弄出位置給寡月坐下。

    等寡月坐下後,顧九才坐到他身旁,她偏頭一手支着下巴凝着寡月。

    寡月被她瞧得頗為羞赧,不時的伸手給她打理頭髮。

    顧九接着微弱的月光,和湖水的光芒,凝着此刻寡月俊逸的臉。

    側臉,宛若神祗的美……她早就發現了……

    也許正面瞧着只是清俊,或者,並不是像卿泓慕七的絕美傾城。可是他的側臉,在黃昏時候,夕陽落下的時候;或者是皓月當空,寒梅傲雪;再或者是此時湖光盈盈,月牙淡淡;都能品出一股宛若神祗般的美……

    若是再配上一曲橫笛,那模樣,估摸着會迷倒無數女子……

    也許是太多人不懂得欣賞了,又或者是往昔他為陰寡月的時候,從來沒有人願意多瞧他一眼。如此良月,便被無數人生生錯過,而她,又何其有幸。

    寡月被顧九凝得都不敢直視顧九了,微垂着溫潤的眉眼,盯着自己的衣擺發呆。

    一陣陰風吹過,他似乎是聽到顧九喃呢了一句:「好想煮飯……」

    後來,就成了這般局面——

    那男子是何時跟來的!

    竟然讓他失了警覺。

    「你放開她!你若傷她分毫,我誓必要了你的命!」溫潤的少年,雙目通紅凝着一身黑袍的男子。

    而那男子絲毫不曾理會他,徑直地掀開顧九的面紗,對着那張濃脂厚塗的臉,長眉凝成一團。

    突然他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在顧九臉上大力的擦拭起來。

    「你幹什麼?很疼你知道嗎?」顧九掙扎着說道,那人卻不與理會。

    「你放開他!」寡月厲聲一吼,已莽撞朝那人出手,那人卻黑袍一掀,退後數米,摟着顧九的手更用力了些兒,手中的動作沒有停止。

    終於瞧見一張清秀的小臉,他才扔了那張帕子,冷冷道:「誰准你抹那該死的東西!」

    他從未見過她塗脂抹粉的模樣,當然在她揭下面紗後沒有認出他,也好在他留心了!

    顧九眉頭猛地皺起,這聲音激起她記憶深處蘊藏已久的恨意——

    又是這種口氣,又是這一眸陰寒,又是一副像是天下都是他的的表情!這個男人……無可救藥。

    她顧九不是他的「物品」,沒有必要要得到他的准許。

    「孤蘇郁,你放開我!」

    顧九冷目掃視黑袍人一眼,厲聲吼道。

    「很好,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回到長安的,也不知道你是華胥樓主的妹妹,更不知道你怎麼和這人聖旨賜婚,但我告訴你,慕予阡……我還沒死,我也是你丈夫!」

    孤蘇郁冷聲道,雙目嗜血陰寒,他恨不得就此掐死她!

    孤蘇郁還沒將此想法停留片刻,一道凌厲的掌風就朝他襲來。

    那白衣少年,雙目通紅,招招凌厲。

    殺了他,殺了他!

    心魔作祟,他氣息紊亂,完全不能自控。

    「寡——」顧九瞧着雙目通紅,青絲飛揚的少年,心中頓生一股恐慌。

    「靳南衣,你不怕『走火入魔』便來吧,本將奉陪到底!」孤蘇郁冷笑道。

    走火入魔?

    顧九似乎是同孤蘇郁想到了一處,寡月雖有內力,卻不能正確運用,這樣一來,氣息紊亂,氣血逆行,他本心臟不好,那麼……

    「住手。」

    白衣少年招招相逼,孤蘇郁已躲得有些吃力了。

    「嘭」的一聲,孤蘇郁肩頭受了一掌,一個踉蹌間後退數步。

    陰寒的目眸光一閃,顧九也感受到這人一瞬的震動。

    正是趁着此刻,顧九一個「游龍騰躍」,再行一式「燕還故榻」離開孤蘇郁的懷抱。

    孤蘇郁錯愕一瞬,捂着肩膀,薄唇微揚:「荊卿九決……」

    呵,他的小女人長進了!

    他的目光不會錯過顧九離開的時候,腿有一瞬的踉蹌,就在昨日夜裏她走過群臣百官的時候,他也瞧出來了,她雖然極力掩飾,但他卻不會錯過……

    她的腿瘸過。

    也正因如此,他才對這女子起疑,即便是華胥樓主的妹妹又如何,別以為換了一個身份,他孤蘇郁就不會懷疑了!

    逃出鉗制的顧九,沖向寡月,緊緊地摟住發狂的他。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不要……不要傷害自己了……我們快走……」

    顧九撫摸着少年的臉,凝着他那一瞬間失去清明潤澤、染上血一般的紅的鳳目。

    一股酸澀感猛然升起……

    她緊緊地摟住他,撫摸着他的臉,企圖喚醒他的神智。

    他是她的神祗,他不可以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想看到他嗜血癲狂的模樣,這樣豈不是和那個人成了一類人!

    「我是九兒……」顧九喚着,淚已落下。

    寡月似回過神來,將顧九緊緊地摟在懷中,再也不放手。

    他的九兒……他又差點丟了他的九兒……

    「我們回去,我們回家,今夜就回。」顧九說道,鬆開懷抱,拽着寡月要離開這裏。

    「你們走得掉嗎?」

    身後又傳來那黑袍人陰寒的聲喉。

    顧九沒有停下腳下的步子,拽着寡月一個勁兒的向着來的方向走去。

    有枯木絆住她的腳,她奮力踢開,這一場角逐中她早已汗流浹背,若是要打,他們打不過那個人的,寡月的蠻力只能傷了他自己。

    「慕予阡,你說過陪我的……」

    這一聲幽嘆,讓顧九身子一顫。

    那些不願意想起的記憶都源源不斷地流入腦海之中。

    一段不堪回首的國過往,一段怎麼抹也抹不掉的歲月啊……

    兩個欠缺的靈魂相互依偎,不完美,所以是黑色的,無止境的黑……

    感受到顧九剎那間的震顫,陰寡月停下步伐。心,似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拽住……

    痛,無止境的痛。

    剎時轉身,他對上那雙陰寒的鳳眸,卻在無意間甩開了顧九的手。

    「怎麼樣?想殺了我?靳南衣。」黑衣男子勾唇,「你們之間互立過的誓言,我們也有過……而且……」

    孤蘇郁唇角上揚,走近了些兒,凝着顧九,也凝着寡月,柔聲道:「她的味道我也嘗過……」

    說話間,他絕美陰寒的鳳目落在顧九身上,微微伸出舌,一舐上唇,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題外話------

    作者後台出了狀況,看不到新留言,也不知怎麼回事,明天諮詢一下,今天回復不了留言。謝謝花花鑽鑽票票。



第六十三章仇人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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