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寡月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帶,顯然一驚,只是想起他方才的話,他想快些到嶺南快些完成任務,畢竟陪他風餐露宿又不是什麼好事,這樣一想寡月也覺得合情合理,便也不再多想。
跑了一段路程那人一勒馬韁,道:「歇會兒吧,估摸着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咸陽了。」
陰寡月低頭望了眼自己身上的枷鎖,似乎是想要解開。
衙役懂了,打開他的枷鎖,活動了下手腕和胳膊,將夜風給的包袱打開,就看到滿是瓶瓶罐罐,他知道這一定是九兒給他留的存貨。顫抖的伸手去拿,又看到那條寒梅絹帕,他呼吸一窒,沒有想到夜風將這個也帶來了,打開來正是母親留下的血玉耳璫,陰寡月心一緊,趕緊包好,防人之心不可無,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任人魚肉也不敢反抗的,只是夜風那廝竟然敢將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他帶着上路,他心終是好的,估摸着也是為了路上給他一個念想的東西……
他快速的拿起一個藥瓶倒了幾粒藥吃了,將原先的髒衣服塞進這個包袱里,打好結挽上,又自己帶了枷鎖。
那衙役眉頭一皺,沉吟了句:「罷了,省得帶了又解,就這樣吧,到了咸陽你穿上你自己的衣服我們直接去嶺南。」
衙役也不等他答話,伸手將那枷鎖掛在馬鞍旁,又將陰寡月帶上馬背,二人絕塵而去。
咸陽東城客棧,衙役帶着寡月去的時候戌時將過亥時將近。
「掌柜的來間客房!」衙役喚了聲。
「去二樓吧,今日滿房了!」掌柜扒拉着手中的算盤對衙役說道。
小二哥很是機靈地上前去請他二人。陰寡月跟在後頭,隨他們上了樓。
顧九中午就到了,在房裏等了大半日覺得他們也該到了,聽着走廊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心一緊忙去開門。
少年在看到昏黃的光影那頭,長立着的靛青色衣衫的人兒時,沉鬱的鳳眸里驚懼與欣然並馳而過。
良久他別開目,不再看她一眼,就這樣如同陌生人一般走過她的身旁,心內卻是百般糾結:她為什麼還在咸陽?她為什麼還不走?
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他清俊的臉微低,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光影之中打下一片陰影。
「陰寡月!」終究還是她先喚了他。
卿泓不願告之他是他暗中助他,她更不願讓他知道她求助於卿泓。
他身子猛然一震,駐足一瞬卻是邁開步子離去,他不能再拖累她了,既然放手,何故回頭?
「既是故人何不一見?」那衙役說道,神情依舊淡漠,「我在房裏等你,動作快點。」
衙役抱着劍隨小二離開。
少年倉皇回頭望向一身男裝的女子,這時他才清楚的看清她的臉,瘦了……
他心緊,慌亂中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房裏,掩了門。
胸前起伏間他已將她帶入懷中,緊緊地擁着,如同這是此生最後一次依偎。
「走吧,九兒……」半晌後,他沙啞着嗓子說道。
顧九倒吸一口涼氣,將他推開一些,凝着他的臉道:「你不是去娶世家小姐去了?怎地就娶到咸陽來了?這鬍渣那小姐也沒找個人給你清理的麼?」
她伸手將他一縷青絲掬起,拿在手中把玩不肯放下。
他心更痛了幾分,末了,才開口再道:「時局緊迫,寡月本無心相負……。」
他低垂着頭,不再看她,也不敢看她,唇邊噙着苦笑,心裏卻暢快了不少,他沒有料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她一面,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足夠了……
「時局緊迫?」顧九挑眉,「那你早前怎麼不讓那夜風告訴我,現在終於肯說真話了?那這一紙和離書又作何解釋?陰公子!」
陰公子……
三個生硬的字讓他見到她恢復了溫度的心,又涼了下去……
他凝着她,沉鬱的目里滿是堅定:「對不起,如果重新來過,我依然會這麼選擇。」
顧九一愣,秀眉擰起,道:「所以,你還是選擇拋下我?即使是現在也要將我趕走,讓我自身自滅?還是你很想看着我披上別人的嫁衣?」
少年握着她的手顫抖着滑落,他薄唇輕顫說不出一句話來,若是讓九兒披上別人的嫁衣,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生兒育女,他想他寧願自己死了,不然一定要將她再搶過來……
「你若要流放為我隨你去,嶺南不是嗎?那我就在你軍營外立戶種田植桑,直至你刑滿之日。」
她低垂下頭說道。
他一愣,心裏卻燃起火熱,好溫暖……沒有想到他這般,她還願意不離不棄……
他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方道:「你不必如此……你並不欠我什麼。」
「陰寡月!」她喚着他的名字,記憶里,她並不曾這般疾言厲色的喚過他。
「你的命是我救的,還有你這包袱你的藥都是我親手給你一粒一粒的做的,你們古人不是銘記恩遇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是麼?我顧九不要你湧泉相報,只要你以身相許!這輩子你的命是我的,從今往後你不再是為你一個人活,這輩子為奴為馬你都不得離開我半步!除非我哪一日厭了乏。」
不是愛風塵,卻被風塵誤;不是自涼薄,終成涼薄語。
他聽得很認真,似乎是一字一字的記下,他就這麼凝着她發紅的小臉,心下悔意綿延,從來不知道,一紙和離書傷她傷她這麼深這麼深……
厭了、乏了,字字就這般敲打在他的心上,落入目里的還有她涼薄的淺笑。
他想走過去再抱抱她,他不想看到她這般模樣,卻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立場,一紙和離究竟斷了多少恩情?他說不清了……
她若不離,他何曾願意相棄?他終是恨着自己一時的自大,替她做下決定。
三人終究是上路了衙役大哥未多說些什麼,這是桓大人吩咐過的人,有桓大人給的密令,他只要能將人帶到薛營就行了,不管過程。
長安,晉侯府
雕樑畫棟,琉璃瓦、朱色門,古意屏風,錦屏春暖,香焚霧繞。
深紫錦袍深衣,眉目如狐、絳唇白膚的男子坐在屋子的正座上,雙耳微凜,偶有飛鳥振翅撲檐而過的沙沙聲。
聽聞書桌前青衫男子的垂首稟報,青年的眉頭凝得更甚,額頭上似有青筋突兀,他握着杯盞的手一抖那茶水就漾了出來。
「你說什麼?陰寡月給判了流刑?前些日子本候不是看刑部的人定的充軍,怎就成了流刑?」青年男子說道。
司岳人搖搖頭,「屬下也甚是不解,不過屬下懷疑此事有人插手。」
------題外話------
望向一身男裝的女子,寫錯,顧九現在穿的是男裝。
寡月的光環如今也許不及男配,世人都愛傾城,我也愛傾城,只是傾城與傾國,亂世藍顏,權傾朝野都是一步一步來的,世間本沒有一蹴而就者,就算王侯將相也不可違背世事規律。
寡月不誇張、不浮躁、接地氣,卻亦可傾城傾國,只是權傾朝野這些都有一個過程啊,不會讓親們失望的。陪二卿一路的人,二卿由衷感謝!
嶺南:秦代所立的南海、桂林、象郡稱為「嶺南三郡」,明確了嶺南的區域範圍。嶺南北靠五嶺,南臨南海,西連雲貴,東接福建,範圍包括了今廣東、海南、廣西的大部分和越南北部,宋以後,越南北部才分離出去。五嶺不單是指五個嶺名,也包括穿越南嶺的五條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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