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的一陣鈴聲,驚擾了正在工作的辦事員。
辦事員由於長期莫名的收到一些供貨商的宴請,已經不勝其煩,在他不耐煩的拿起電話後,才嘟嘟嚷嚷的說道:「喂,哪位?這裏是青東水泥廠!」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在辦事員聽過之後,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在一番應答過後,幾步便朝着樓上跑去。
青東水泥廠會議室里,此刻正在召開經濟工作會議。廠長秦志強坐在正中,看上去十分的可笑,因為他的周圍坐的全是四十來歲的下屬,將他這個才剛剛大學畢業三年的二十四歲年輕人圍坐在中間,實在是有些滑稽。
要說起秦志強,他的經歷卻也坎坷。他從小就不知道父親是誰,而他一直跟隨母親住在西江省西南地區的一個偏僻小村莊裏。在那裏,秦志強雖然沒有父愛,但是由於秦志強的母親平日當中對人真誠,又喜歡幫助人,所以秦志強的童年在村民的幫助下,也還算過得去。
十多年過去,秦志強日漸成熟,他個子不算高,只有一米七五。留着一頭短髮,看上去十分精神。一張國字臉,濃濃的眉毛,挺挺的鼻樑,讓這張看上去十分嚴肅的臉,多了幾分帥氣。從小的生活,也讓秦志強更早的懂得生活的艱辛,變得更加的堅強。
在秦志強高三那年,雖然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西江大學,但是由於經濟拮据,差點沒有去讀成大學,最後也是村民們自發的為秦志強湊齊了學費,才讓秦志強得以畢業。
只是沒想到的是,在秦志強感受過人間冷暖之時,原本以優異成績畢業於西江大學法學院的秦志強,本來是可以直接進入省政府工作的,只是到分配之時,形勢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不僅沒有如願的進入省政府工作,反而是被調配到了現在的單位,婁山市青東縣的青東水泥廠。
這一切的變化,縱然秦志強堅強,但是面對現實的殘酷,秦志強也陷入了低谷。可是當他想到家中的老母親,想到村裏面那些期盼的眼神,秦志強只好大落牙齒往肚裏吞,接受了現實的殘酷,在水泥廠幹了起來。
那時候的青東水泥廠雖然產銷都不錯,但是負擔太重,在一年後,幾乎快要達到發不出工資的地步。最後,還是秦志強勇擔重責,從生產工藝減少投入,在銷售方面加大功夫,一步步將水泥廠帶出泥濘。
而秦志強的努力也最終得到了回報,他從一個普通的水泥廠的團委幹事做起,在經歷了技改組副組長、銷售科科長之後,才十分不易的走上了今天廠長的位置。
雖然秦志強的年紀不大,但是今天的與會人員對於秦志強,卻是出自內心的佩服。不僅是因為秦志強讓他們保住了飯碗的同時,更是加大了全廠職工的福利和工資,這些才是他們最為滿意的地方。所以此刻在會上,就在秦志強發言的時候,基本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顯得這個會就像是秦志強個人的專場演講會一般。
工作計劃安排完畢,秦志強喝了口茶。在清了清喉嚨以後,用手比劃了一周後,嚴肅的說道:「同志們,1987年對於我們水泥廠來說,應該算是比較重要的一年,在今年1月份的時候,我們剛剛和西江路橋簽訂了50萬噸供銷協議。所以接下來大家談一談看法,就剛才廠里的計劃有什麼補充的意見沒有?」
下面開會的人相視一望,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並沒有多少次的會議流程。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說下。楊書記,秦廠長,就我看來,就目前的生產工藝來說,已經從原料到加工有了很大的成本節約,可是~~」沒等這人說完話,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哐當」一聲推開。
秦志強皺了皺眉,扭頭望着門外有些不知所措、神情慌張的員工說道:「楞着做什麼?有什麼事情?」
這種情況自從秦志強擔任廠長以來,根本就沒有發生過,所以隱隱約約讓秦志強的心中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秦廠長,縣委組織部打電話來,說有工作找你談談!現在電話還沒掛,讓你去接個電話。」辦事員有些忐忑的環顧了一眼與會的各部門領導,終於說出了前來的目的。
秦志強疑惑的皺了皺眉,輕輕的摸了摸鼻頭,看了一眼水泥廠的書記後,沉聲說道:「楊書記,你先來主持一下下面的會議,我先去接下電話。」
水泥廠的楊大茂書記點了點頭後,秦志強站了起來,隨着辦事員走出了辦公室。
「喂,您好!我是青東水泥廠的秦志強,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秦志強拿起電話,便沉着說道。
聽到有了應答,電話那頭也響起了秦志強十分熟悉的聲音。「秦志強,我是王大明,你馬上來縣裏一趟,我和劉書記有工作要找你談談!在下午下班之前,我要在我的辦公室里看到你!」
秦志強看了下時間,不由得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悅。不過即便如此,秦志強的嘴上卻還是保持着對待領導應有的尊重,緩緩說道:「王部長,您好!不好意思,剛才在開會,讓您久等了!我這就去安排一下,馬上來縣裏!」
掛上電話,秦志強的心中五味雜陳,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今天這個電話實在是十分的蹊蹺,要說起王大明,秦志強實在是想不到水泥廠和組織部長有什麼工作牽連。要說唯一的牽連就是幹部都歸組織部管,秦志強也不例外,只是秦志強出任廠長不過半年多的時間,不可能會有其它的重用或者提拔,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工作需要溝通。只是無奈於王大明是縣委領導,秦志強又無可奈何,只得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打了個電話要了廠里的吉普車後,提起手包走出了辦公室。
秦志強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先去會議室里給眾人打了個招呼後,才坐着吉普車衝着縣委而去。
來到縣委門口,秦志強看了看時間,離下午下班正好還有半小時。秦志強不敢怠慢,直接朝着組織部走去。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秦志強再次來到了這個並不算熟悉的辦公室。
王大明雖然清楚秦志強已經進入了辦公室,卻理也不理,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來。
秦志強十分清楚王大明的意思,不由得在心裏罵了一番,直到快要下班的時候,王大明這時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秦志強。
「秦志強,我聽說你們今年打算在市里和縣裏個成立幾家私人性質的經銷點,有這麼回事嗎?」
秦志強不清楚王大明最終的意思,只好如實說道:「王部長,我們的確是有這樣的計劃,只是還沒有開始具體落實!」
王大明冷冷的笑了笑,眼睛微微的咪了一咪,沉聲說道:「秦志強,你少給我打馬虎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記住,這一次談話不是代表我自己,而是代表劉書記找你談話,你給我認真點,你這樣敷衍組織,是會付出代價的!」
秦志強莞爾一笑,算是明白了王大明的意思。只是讓秦志強想不到的是,上次王大明為了自己的私利,秦志強勉強算是敷衍了過去,這一次王大明居然學聰明了,更是搬出了縣委分管組織部的副書記,秦志強簡直是意想不到。
「王部長,這個計劃確實還是沒有實施,所以具體的我也不好說,畢竟只是個方案,還沒有具體敲定,我也不好向組織匯報啊!」
王大明身為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自然會有一些人巴結。而這些人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只會專營的人,水泥廠的一些人也不例外。所以王大明雖然遠在縣裏,也對水泥廠的動態十分清楚。
聽着秦志強敷衍的話,王大明氣得身體都微微的抖動了幾下,他咪了咪眼睛,突然間笑了起來,衝着秦志強丟過一支香煙說道:「小秦吶,不要這麼嚴肅,都說組織部是幹部的家,你到了這裏就應該放鬆,有什麼困難儘管和我講,我和劉書記一定會力所能及的幫助這個家的子女。當然如果這個家有困難的話,身為子女的你們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
如果王大明一直是板着個臉,秦志強倒是有辦法對付。如果實在不行,秦志強也不怕和王大明撕破臉皮,只是現在王大明的突然轉變,讓秦志強的心中更是覺得不妙。
秦志強連忙上前兩步,為王大明點上了煙後,正欲開口,不料王大明卻搶先說道:「小秦啊,是這樣的,今年縣裏搞了個幫扶的活動,而我和劉書記恰巧幫扶的對象都是牛家寨的人,所以在聽說了你們水泥廠打算設立經銷點的時候,就馬上想到了這件事情,想要請你幫個忙,幫那些農民快點走出貧困,過上幸福的生活。」
本來還可以敷衍兩句,現在王大明直接說了出來,秦志強也不好一口回絕,只好笑着答道:「王部長,您看這樣行不?過幾天您讓他們去我們那裏填個申請材料,然後我再給您回復!」
雖然秦志強的態度並不算好,但是最起碼和上次比較起來,王大明的心中舒服了很多,他淡淡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表。
秦志強明白,王大明這是無聲的送客,在一番告辭後離開了縣委。回到了水泥廠的第二天,秦志強沒有想到,王大明幫扶的對象就找上了門。
秦志強知道,想躲是躲不過的了,只好拿起了來人遞上的材料看了起來。
做了1年多的銷售,自然能夠看懂裏面的東西。在來人的材料裏面,雖然材料做得比一般的要精細很多,但是從來人的穿着和作材料的準備上來看,秦志強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只是這些秦志強管不着,只要這個人能夠把水泥廠做大做強,就算他是只噁心的蒼蠅,秦志強也會將他給咽下去。
可惜的是,來的這個人除了一身光鮮的服裝和一篇拿得出手的材料外,對於銷售,就是個門外漢。秦志強不由得思考了起來。如果這一次拒絕了王大明,那麼他的前途肯定會有波瀾,可是如果答應了這個要求,那麼受損害的不僅僅是國家的利益,更是水泥廠幾百上千人的損失。
秦志強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一邊是村里那些企盼的目光,一邊是水泥廠職工拿到工資時的幸福笑顏,他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決定。
在摸了摸鼻頭過後,秦志強點上了一支香煙。在煙火即將熄滅之際,秦志強最終作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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