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大商甘泉宮
未央宮中的大宴已然結束了快一個時辰,卸下珠簾玉冠,身穿龍袍的皇帝顯得年輕而英俊,
一個年紀頗大的老人正恭敬地立於御案之側。
「李公公,且將此丹收好。」皇帝從袖中掏出一粒紅丸,輕輕放在那老人的掌心。
丹香四溢,正是聞天師方才給他的那一枚仙丹。
宴會上喜不自勝的皇帝此刻面色淡然,而接過此丹的李公公也是面色絲毫不為所動。
只見他在皇帝臥室的書架旁摸索一陣,在一塊普普通通的白磚上輕輕一按,
龍塌之後的那面牆壁中竟傳來機拓運轉之聲,不一會兒,一間窄小的密室便出現在皇帝的臥室之內。
密室之內擺着十餘個錦盒,李公公隨手挑了一個打開。
清香無盡!
錦盒之中竟是密密麻麻地擺滿了丹藥,大的猶如雞卵,最小的也有蠶豆般大,且顏色各異,美不勝收。
數丈大小的寢殿在錦盒打開的一瞬間瞬間充滿了濃郁的丹香,輕輕一嗅便要讓人深深沉醉其中,
可皇帝和那李公公的面色仍如一方死水,波瀾不驚。
李公公用顫巍巍的手將紅丸扔進了錦盒,然後緩緩合上,丹香仍在,只是清減了不少。
皇帝一雙鳳眼看完了整個過程,視線又移到了密室之內,那一面刷白了的牆上,有血字數行:
「吾劉氏子孫,當永記放逐之恥,時時刻刻以光復大商為己任。
不得相信仙修所說之一切,不得使用仙修所給之一切,亦不得泄露此令之所在,
違者,天下宗族當共伐之。
——亡國之君劉邦泣血」
皇帝看着那方血書,心潮一陣翻湧。
七歲那年,他被立為儲君,當日深夜,李公公攜先帝密詔將他帶入此殿,先帝點紅燭三支,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徹兒,今日喚你來此,乃是有本朝最要緊的事,要交代與你。你且把這血書一字不落的背下,我再與你講我大商立朝數萬年來的歷史。」
幼年的皇帝很快就把這血書背的爛熟,於是,先帝便開始為他的幼子,講起了大商一代代皇帝通過口述不斷相承的故事。
八千年前,高祖劉邦即位,修士和凡人的矛盾已是極深。
正在此緊要時期,有一黑衣道人在一日早朝時闖入大殿,此人自稱中州之人,來此面見南疆皇帝。
高祖以禮相待,也不細細盤問,而是當庭賜座。
那黑袍男子這般說道:「吾乃中州大唐王朝之使臣,吾皇聽聞南疆有修士棄靈從法,甚是喜悅,故派吾來此一觀。吾越過弱水,一路南下,所見修法之人大多不得其要領,以致延誤天機。吾身上攜一令,可讓南疆與中州再無弱水阻隔,亦可讓南疆法修得入正途。萬望陛下收下此令。」
言罷,那黑袍道人從身上拿出一塊令牌,而這塊令牌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高祖血書之下。
黑木為底,金漆為邊,上面玉雕三個大字:「明皇令!」
高祖那時懾於道人神威,只得收下此令,
而那道人見任務完成拂袖便走,臨走前卻留下一句,
「此令需皇帝血脈方可開啟,吾雖不知為何汝南疆天子是為凡人,但,汝既是南疆天地所鍾之人,自有其可貴之處。還望早些開啟,不然此令長留身邊,便是取禍之道。」
然而,高祖和數位親王大臣商量之後,卻決定此令絕不可開啟,一旦中州之力大舉進入南疆,非但大商不保,南疆百姓亦要遭此大難。
於是,高祖親自將此令藏入一個隱秘的所在,意圖永遠埋藏此事。
可誰料,南疆的一眾法修大能卻知道了此事。對他們而言,中州永遠是一個誘惑,為了追求修仙的極致,他們必須去和中州之人溝通交流。
於是,為了此令,大商和法修自此開戰。
數年後,高祖戰敗,然而任憑法修如何尋找,都是找不到此令,
那法修首領姬發盛怒之下,將皇室子孫全部放逐到了這個小世界,還不時派修士下來刺探消息。
此真乃大商之恥!
先帝言及此處拍案而起,真道是怒髮衝冠,而此景也深深地刻在年幼的皇子心中。
此夜之後九年,先帝駕崩。
十六歲的劉徹,繼位為皇。
今日,他二十四歲。
此刻,在這個孤寂的寢宮,只有他還有先帝朝時的老太監,
想到方才被他下令拖走的老宰相霍光,年輕的帝王嘆了口氣:
「父皇,如今我大商全境不過七千餘萬人口,便是一個聞天師,就可將朝綱弄得天翻地覆,又如何伺機復仇,重回南疆?此事之難不亞於登天也。」
忽然大殿之外有腳步聲響起,直奔皇帝寢宮而來。
沒有任何駐殿兵士的呼喝或者預警,也沒有任何親王或大臣在此時有約,
莫非是聞天師,不請自來?
「且關上密室,朕來會一會他。」皇帝面色淡然,就着御案緩緩入座。
後世的學者一致認為,此夜相會乃是大商亦或是整個南疆歷史的轉折點,史稱:「甘泉之會。」
就在密室被關上的那個瞬間,大門被打開了,
聞天師是被拎着進來的,他的身旁站着一老一少兩個人,
亂糟糟的羊皮裘還帶着一股臭味,而大殿前守門的衛士卻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們,仍像木頭一樣筆直的在那站崗。
皇帝輕輕着手上的玉扳指,微微一笑:「看得出,你們與聞天師為敵。」
老頭面無表情,秦離則點了點頭,
「那你們就是朕的朋友。」皇帝笑意更盛:「李公公,賜座。」
老頭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反是抽出腰間的旱煙杆,搓了些煙草進去,又是「啪噠啪噠」地抽了起來,一雙吊梢三角眼,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身着龍袍的劉徹。
而劉徹也是面目含笑,靜待下文。
大殿內頓時陷入一種難以言明的沉寂,
秦離感覺夾在這兩人中間真是好生尷尬,仿佛是一幕啞劇上演的極是精彩,而自己卻完全格格不入,只能看着戲中人不知所謂。
手悄悄地伸進儲物袋中,想找兩片煙草葉在嘴中嚼上一嚼,可這草葉老頭種的本就不多,能分給自己的就更少了,而一路過來,嚼着嚼着心裏也沒個數,此刻卻是沒了。
「……你有話就說啊,怎麼看着皇帝就不言語了。」不懂事的秦離打破了沉默。
「槽,你這小子怎麼淨添亂,你可知這叫蓄氣,老夫好不容易攢了這麼久的氣勢,居然被你這小子給破了。」老頭一杆子敲在秦離頭上,卻是不痛不癢。
「罷了罷了,直到今日看到你這小兒,老夫這才確認這世間還真有命運氣機一說。」老頭收了煙杆,面色出奇的嚴肅,說話語氣也沒了平日的玩世不恭:
「昔日,姬發建立大夏,老夫曾入神都一觀。那日,姬發在封神台前大封諸侯七百,也是如你今日這般龍驤虎視,貴氣沖霄。當時,師父於我說起天地氣運,說那姬發是南疆氣運加身,不僅會做得長命皇帝,他的大夏王朝怕也會是長治久安。我那日還不信,覺得那般氣勢,乃是姬發道行深厚所致,直到今日,看到你這凡人皇帝也露出如此光景,這才知這皇帝之位還真有天子一說啊。看來這大夏,離覆亡不遠啦。」
秦離被老頭的這番話說得也是一愣:「前輩,沒看出來啊,你怎麼也會像那江湖方士一般望形觀氣?」
「小子,你莫要不信。等你到了我這修為,你就也能感受到天地之間有那麼一股氣機在隱隱流轉的。想來這便是天地之意吧。」
秦離忽然想到,南瑤昔日身為南疆天女,不就是被選來感受天地之意的嗎?
似乎是感受到秦離心中所想,南瑤的聲音在秦離靈海間淡淡響起:「此人頭頂三尺,有黃紫之氣沖天而起,確實貴不可言,只是此方世界格局太小,容不得金龍升天。一旦,他哪日能脫困而出,日後必為南疆共主。
「哈哈哈,脫困而出?我和老頭尚且不知如何離開這地獄,他區區凡人又怎麼脫困而出,去做那南疆共主?」秦離心中暗笑。
不過,雖是對老頭和南瑤的話不置可否,但秦離仍是記在了心間。
「我想,二位前來也不止是誇讚朕的吧。可有要事相商?」皇帝在一旁聽了半天,雖是聽得雲裏霧裏,但一身氣度仍是保持的很好。
老頭輕咳一聲:「陛下,你也是聰慧之人,想來也是知道,我倆來此所求何事吧。「
皇帝笑意不減:「你們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訴你們,但是,你們總得給出足夠的條件吧。」
秦離驚訝地看着平日裏脾氣暴躁,喜怒無常的老頭此刻客客氣氣,態度真誠地說道:「老朽不知,陛下想要何種條件?」
「一:將大商千萬臣民帶離此界的方法
二:離開此界之後,保護萬民的安全,因為我等離開南疆已有數千年,上面的事情我們對此一概不知,
三:將這聞天師誅殺於此」
皇帝笑着豎起三隻手指,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
老頭聽罷,也是哈哈大笑:「陛下也是獅子大開口,莫說帶你大商萬千臣民離開此界,我等倆人如今都尚且不知如何回到南疆。也就是說第一第二條,我等已然無法做到。至於第三條,陛下你也是陰險至極,借我等之手誅殺這聞天師,便是強行把我等捆在了你的戰車之上,日後若是上界有人下來討伐,第一個死的也是我等二人。」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皇帝面色沉靜如水,黑色的眼瞳沒有一絲波瀾起伏。
「你這黃口小兒不過二十餘歲,倒是敢和我這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玩起心機來了。」老頭嘴上這般說,臉上也是有笑意浮現:
「我等當然答應,不過,第三條我等暫時做不到,因為離開此地的方法全在這聞天師身上。」
「好!就這麼定了。」皇帝大笑起身:
「李公公,開密室!」
「陛下,你倒也不怕我們反悔?」秦離總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老頭勃然作色,一煙杆眼看就要敲下。而皇帝劉徹卻也不以為忤逆:
「你們這些修士殺我不過一念之間,又何必大費周章於我面前這般推心置腹的廢話。況且,我雖為凡人,但也有識人之明。」
秦離默然,這便是帝王的氣度嗎?
而同為帝王,此時的大夏皇帝與他相比,又是誰最後會坐擁天下呢?
…………
嘿嘿,且看後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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