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嘯天荒 第十三章 被擒

    此番變故，李凡等人駭然失色，全身癱軟無力。在這之前，他們身處周臣身旁，僅僅只是有壓迫之感。而且他們認為那般詭異神力是有周臣控制，並不會對自己等人造成傷害。但這一刻，他們方知錯了。見周臣那痛苦之色，又並非有意為之。

    胖子倒地不起，本是重傷的他，僅有一息尚存。眾人的模樣，仿佛已經度過了數十甚至上百年的光陰，青春不再。再觀王老頭，本是六十多歲的年紀，此刻白髮稀疏，臉頰皮膚下垂，身體佝僂，眼神盲目呆滯，動了動嘴唇，難吐話語，趴在石塊上，閉上了渾濁的眼睛。而徐元，消瘦的身體，在這一刻，瘦骨嶙峋，如若一具活骷髏。

    「我們老了，周……周臣……，怎麼會這樣？」李凡聲音柔弱，顫顫巍巍，蒼老的臉頰，盡顯恐懼之意。

    「對不起我的朋友，是我害了你們！」

    出現這般狀況，周臣也是所料未及，本以為自己體內的謫仙符文，不會傷及李凡等人，可是現在……就連他自己，也受其侵蝕，生命都在燃燒。若非周臣體質特殊，恐怕也早已死亡。他深深自責，但這一切又由不得自己，眼睜睜看着同伴老去，朝華白首，心底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唉！」

    一聲嘆息，夾着無盡的蒼涼。周臣緊閉眼瞳，無可奈何，他不再反抗，怕再次傷及眾人，終將命運交給了上蒼。體內的謫仙符文在丹田處旋轉，一股股龐大駭然的力量，遊走在周臣筋脈之間，又被周臣極力控制，似有不甘。

    這片世界，究竟充滿何種神秘，像是人類站在了世間的頂峰，將大自然都踩在腳下。骨海異象依然籠罩着荒村這片天空，那面參天石碑，若隱若現。周臣等人，包括那所謂的一群「仙」，都顯得如此渺小。這般神奇的一幕，也不足以吸引那妖嬈宮那行人的目光。她們此刻對謫仙符文，完全透露出貪婪之色。

    這種力量，足以讓她們任何人成為浩土人中龍鳳。可是卻被一位凡人踐踏，無比懊惱，殺之不得，奪之又力不從心。眾仙子擦拭着嘴角血漬，不愧為妖嬈宮，就這一簡單動作，都媚態百出，引人注目。蒼白的臉龐，傷勢不輕。

    「小周臣，你真的是周臣嗎？」

    聶雪兒終於答話了，雙目看着周臣那稚嫩的臉龐，卻想着那數年前的一個溫熱的饅頭。那時她還是個小丫頭，是個孤兒……她的父母死於一次地震，從此以後，便靠乞討為生。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她龜縮在牆角，肚子很餓的她漸漸昏迷。

    朦朧中，像是有一位路人遞給了她一個溫熱的饅頭，看不親其面容，一件長長的風衣印在了她的腦海。從此以後，她便時來運轉，被一戶好心人收養，享受到了另一種幸福。她長大後，養母才告訴她，是一位叫周臣的考古博士，給了他們一筆豐厚的財富，才答應收養聶雪兒。

    眼前的周臣，無論是裝扮，還是職業都和那位「路人」一般無恙，唯有年紀不符合。聶雪兒一生的願望，便是想見這位恩人一面，如今卻年歲不在，生命無多。

    「我是周臣……」

    僅此簡單的一句話，聶雪兒聽後流露出一縷微笑，笑容雖然慘澹，卻綻放着光輝，最終合上了雙眸，流下了一滴眼淚。

    面具男子見此一幕，笑意十足。眾仙子也不例外，皆露嘲笑之色。但他們的傷勢也不輕，手腳都在僵硬。

    周臣仰天長嘯，被壓抑多年的情緒，終將波動。他邁步而行，向諸位仙子靠近，撕扯衣衫，露出胸膛，大聲而嘯：

    「想要殺我，就將付出血一樣的代價……出手吧，我周臣立身於此，不懼天地！」

    那瘦弱的身軀，在這一刻，是如此的偉大，周臣昂首挺胸，誓死如歸，不懼任何人。他這一生的朋友沒有多少，但都離他而去。這是周臣內心深處的逆鱗，也是他無法改變的事實。經歷的風風雨雨，生生死死，令他的性格堅韌不屈。

    周臣情緒不斷波動，眾仙子趁此機會，施展妖嬈宮經文奧義，手段逆天，堪稱一絕。她們合眾人之力，紅綾舞動，縴手輕撫，手捏蘭花指，光芒繚繞其間，口念皺紋。

    天地突然變色，一座座古老的建築拔地而起，天崩地裂，景色霎時變幻。古樸繁華的街道，喧囂的場面，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各種叫賣聲、洽談聲、茶樓里的說書聲，聲聲繞耳。那大街之上的銅鼓聲，更是響徹心間，一切是如此真實。

    周臣身處其間，他像是沉迷於其中，忘記了一切。這幻象是因他而成，是周臣內心深處的想法。他行走在大街之上，看到了一座府邸——周府，眼神傳來迷茫之色，最終還是選擇進去。熟悉的一幕幕場景刻畫在周臣眼前，那一個個熟悉人兒，都出現了！

    「臣兒，你終於回來了！」

    「母親……」

    這是一位中年婦女，成熟而美麗，金色的袍子顯得格外尊貴，周臣的模樣與之有幾分相似之處。她眼神中，夾着無盡的思念與柔情。其輕撫周臣的腦袋，後者一副享受的模樣。然後，這道身影又憑空消失，景色轉變。

    隨後，周臣又見到一人，那是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面容剛俊。頭髮雖略顯花白，但精氣神十足。這是周臣的父親，雖經常對周臣嚴厲相訓，但卻是周臣不可缺少的一位至親之人。時隔三千多年，這是周臣如此真實地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他內心深處雖知這一切是假，但他不願意醒來。最終，這道身影依舊消失不見。

    緊接着，周臣又見到了昔日的故友，見到了曾經的愛人，那美麗的身影，獨自守在閨房之中。這一切讓周臣難以自拔，腦海中又一次出現唐詩。

    美人卷珠簾，

    深坐蹙娥眉。

    但見淚痕濕，

    不知心恨誰？

    於此同時，那女子也察覺了周臣的存在，不顧一切，與他緊緊相擁。愛一個人是幸福，而漫長的等待卻是一種痛苦。女子淚流滿面，早已浸透衣衫。不斷哭泣，同時道：「別離開我，好嗎？」

    異象之外，只見周臣盤膝在地，一動不動，雙目緊閉，其身側光華繚繞，並飄動着一顆顆神奇的符文。他時而皺眉，時而痛苦，卻依舊不見其清醒，沉迷在其中。

    符文的出現，面具男子眼露貪婪的神色，這就是他們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如今即將得到，能不興奮。他蠢蠢欲動，深邃的眼眸，也不知在盤算着什麼。

    就這樣過了兩個多小時，而周臣在幻象中，仿佛過了兩年，十分漫長。眾仙子同樣緊閉雙眼，盤旋虛空，依靠着無上經文，演化繁雜媚術。她們想通過幻象，來瓦解周臣的內心，不攻自破。後者定會沉迷其中，難以自拔。從而走火入魔，束手就擒也是遲早之事。

    然而，卻不知何方而來的一道龐大能量體，突然貫穿整個異象。導致幻象破滅，周臣立時睜開雙眼，一口鮮血狂噴，五臟翻滾。腦海一陣眩暈，極其痛苦的模樣。反觀那群仙子，在這一刻也不知曉是因何緣故，鮮血上涌，從虛空之中跌落在地。受到幻象的反噬，受傷不輕。

    同時，在她們身體間，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黑氣瀰漫，唯有那蒙面男子，嘴角流露一絲笑意。他來到眾仙子面前，仰天長嘯，笑容中帶着興奮之色。他似在與眾仙子談論什麼，後者盡皆怒目而瞪。

    在這一刻，骨海漸漸消失，荒村回復了它本來的面貌，寸草不生、綿延不絕的山谷。濃雲籠罩的天空，大地灰暗。周臣也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這道詭異等能量，竟然從其體內消失不見。他緩緩倒地，身體間沒有一絲力量。

    見此一幕，面具男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眾仙子皆重傷在地，都露出憤怒的表情。這並非是針對周臣，而是針對面具男子。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矛盾，彼此咆哮。蒙面男子話語一落，便一爪將兩名仙女活活撕裂，慘叫聲起，死狀慘不忍睹。餘下幾人驚駭大叫，大驚失色。欲立即逃離此地，卻發現身體被一道力量死死束縛，動彈不得。

    她們已無一戰之力，只能眼睜睜看着死亡的來臨。剛才風華絕代的一幕，早已消失不見。

    仙子面色慘白，已知難逃一死，其中一位年紀較長者，用盡最後餘力，將懷中的一枚玉牌震碎……蒙面男子目露凶芒，緊鎖眉頭。立時將剩餘幾人斬殺，擒拿昏迷的周臣，匆忙逃離，流下那數幕慘然畫面，皆是死不瞑目。

    任你一代天驕，都有死亡之時。

    蒙面男子離去之後，從那荒村內走出一行人，即是荒村的諸位長老，他們皆露笑意。尋視了一番，將仍有一絲生機的李凡等人帶離而去，沒有人能看出他們的真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