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艘黑船速度很快,指顧間已來到葉隨雲乘坐的客船近前,呈品字形將大船圍住。
這時賈公也出了艙,看清狀況後,知道無可抵抗,只好無奈要艄公將錨下了。打頭的黑船駛近靠舷,一搭踏板,呼啦啦衝上來十幾個黑衣漢子,均是手握刀斧,虎視眈眈觀察着船上的人。眾乘客不論男女老少,全都蜷縮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敢動,提心弔膽不知這些人要做什麼。唐笑拉着葉隨雲也附身坐在甲板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再說。
這時黑船上又走出一人,滿面凶光,盛氣凌人,眼光如刀緩緩掠過每個人,看樣子似乎是帶頭的。眾船客都不敢直視,生怕和此人目光接觸惹禍上身。那人看到唐笑時不由眼睛一亮。
這時賈公忙上前鞠身行禮,又拿出兩錠銀寶道:「這位好漢,在下這船路過貴寶地,早已打了招呼的,這些便請好漢與眾兄弟笑納吧。」那凶人對賈公喝道:「滾開。」轉向其餘人問道:「誰是劉洋?」一時鴉雀無聲,沒人說話。
賈公眼見氣氛越來越緊張,賠笑道:「在下與白帝城一向關係交好,常常為貴寨運送貨品食物,還望好漢高抬貴手呀。」
那凶人這回沒搭理賈公,又大吼道:「誰是劉洋?」賈公道:「好漢找的人興許不在這艘船上,會不會搞錯了。」那人見還是無人應承,刷的抽出刀來,轉身朝一對母子走去,小孩看來只有六七歲左右,此刻被母親抱在懷中,正嚇得瑟瑟發抖。
當此關頭,葉隨雲正要出手,卻聽身邊有人道:「你要找的是我,不必傷人。」移目瞧去,說話的正是那貌似農夫,剛剛同自己二人聊天的老者。
唐笑扯了扯葉隨雲,低聲道:「幸好你沒動手,你瞧。」順着唐笑眼光,葉隨雲這才發現三艘黑船上滿是持刀的黑衣人,不下百數。這也罷了,最叫人心寒的是三船的舷幫上,都裝了多組的機弩弓弦,每一組當中都填着幾十枝箭,箭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葉隨雲這才意識到若是剛才出手救人,只怕除了自己和唐笑外,船上所有的人都難以倖免,不禁暗暗抹了一把汗。
那凶人這時斜眼睨視,冷冷問道:「你就是劉洋?」老者輕輕頜首。凶人眼珠一轉,粗聲道:「如何證明?我怎知你不是為了救人而冒名頂替?」老者只回答了三個字:「稻香村。」剛剛經歷了莫雨復仇的葉隨雲和唐笑不由對望一眼,腦海中都是同一個念頭「又是稻香村」。
那帶頭凶人嘴角微微一抽,露出一絲笑意,心知面前的正是自己要找之人,他點點頭,手一指唐笑,狠狠道:「除了劉洋和這個丫頭,他奶奶的,其餘一個不留。」所有黑衣人齊聲道:「得令。」這一下眾船客驚駭莫名,聽來竟是要把他們全都殺死。
葉隨雲大急,心想這回不動手都不行了,將唐笑朝身後一拖,剛要出掌,忽聽另一艘黑船上有人喊道:「曹統領,且慢動手。」這一聲阻攔,頓時將蓄勢待發的葉隨雲連同十幾個黑衣人都定在了原地。葉隨雲真力剛剛提起,正要奔涌而出,卻被硬生生喊停,頓時漲的頭昏眼花,說不出的難受,卻也暗自慶幸:「看來這些人的命還有救,幸好沒發招,走到最壞的一步。」轉而心中暗罵那說話人:「要阻攔就早點說嘛,遲不遲早不早的可有多討厭。」唐笑看葉隨雲忽然滿面通紅,自然想到發生了什麼,忍不住莞爾,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這時另一艘船也挨近客船,從上面走下來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看樣子就是剛才開口阻止的人,他對那凶人拱手道:「曹統領,眼下城中各方面都人手匱乏,不如把這些人留着,帶回去好好挑選,有用的留着伺候,沒用的再殺不遲,你看可好。」曹統領怪眼一翻,似覺有理,道:「就按你說的辦。」他想總之正主已經找到,自己立了大功,至於其餘人殺不殺那也無所謂了。
那大眼漢子對眾船客道:「別以為撿回了一條命,能不能活還要看各位的造化。」賈公無奈,只能招呼眾人一齊上了對方的船。
三艘黑船開拔而行,剛剛的灘頭只剩下了賈公的客船,空無一人留在原地。
眾人惶惶不安,行至途中,賈公安慰道:「大夥不要怕,老夫確實與白帝城有生意往來,等到了地方,自會找熟人幫忙,讓大家離開。」他這話沒幾個人信,但眼下也只能指望奇蹟出現了。
葉隨雲對唐笑道:「這些賊人船上弓弩太多,我沒辦法同時將所有人都保全,只好跟着去,走一步算一步了,等有了萬全之策再說。」唐笑也知他說的是事實,道:「那個氣焰囂張的曹統領似乎武功不弱,卻視人命如草芥,看來十二連環塢真如傳言說的兇險異常。真不知這樣的人還有多少。」
葉隨雲卻搖頭道:「那個曹統領雖然兇狠,卻算不上厲害。剛剛那個大眼漢子就比他強得多,只不過不顯罷了。」唐笑面露不信,回想起來,那漢子舉手投足間並沒什麼特異,似乎不像是高手。
葉隨雲道:「你沒發現他剛才從船上過板的時候,那木板絲毫不彎曲,這可是很高明的輕功。」
這時一個身穿紅衣,濃妝艷抹的女子,走到葉隨雲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頭,膩聲膩氣道:「這位公子,你們在說什麼,讓奴家也來聽聽行不行?」葉隨雲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唐笑卻是臉一板,滿胸恚怒。
一旁負責看守的水賊忙行禮道:「請仇統領放心,出不了亂子。」
那姿態妖嬈的仇統領扶着葉隨雲的臉頰細細端詳,道:「模樣雖算不得英俊,倒是乾乾淨淨的不討厭,不是老娘的菜,罷了。」說罷放開了葉隨雲,又道:「這位公子千萬不要耍花樣呦,否則這如花似玉的妹妹被丟進江里,奴家也愛莫能助嘍。」說完一聲媚笑,走進了船艙。葉隨雲和唐笑面面相覷,只覺這回當真是吉凶難測,前途未卜了。
一路無事,在眾人的忐忑不安中,三艘黑船速度放慢,位置漸漸由橫變豎,前後相接進入了一片細窄的峽谷水域,再過半刻,又駛進了一處水洞,洞中潮氣悶熱,只聞水聲,讓人好不難受,唐笑害怕起來,緊緊靠着葉隨雲。
冗長的黑暗之後,眾人只覺眼前一亮,都曉得已出了洞,重見了天日。由黑到亮的過程,使每個人都感雙目不適,好一陣才緩過來。當葉隨雲和唐笑又復看清後,眼前的景象叫他們目瞪口呆。只見水面上千帆招展,檣櫓連天,數不清的各式船舶停在江面上,粗略估算只怕不下千多餘艘。而陸地上已經等了不少人,似乎在迎接船隊回歸。
唐笑道:「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十二連環塢被稱為水賊的總巢了。」忽聞那老者劉洋嘿嘿一笑道:「這哪裏是水賊,分明就是水軍。我瞧就算大唐的水上部曲也不過如此,只怕還猶有不及呀。」一番話說的葉隨雲暗暗點頭,深表贊同。
一干人下船上岸,那兇惡的曹統領道:「將所有人帶去主殿,領主等着呢。」這時岸上一個身形高大肥胖的禿頭漢子咦的一聲,上前一把揪住賈公的衣袖,問道:「賈老頭,你怎麼來啦?」
賈公一看,正識得此人,忙道:「肥統領救命,我等不知何故被貴寶寨的朋友請了來,還望統領幫襯說說好話。」葉隨雲和唐笑都暗想要壞事,哪有求人辦事還當面說人家胖的。
卻聽那曹統領皺眉道:「大肥,這人你認識?」旁人暗呼難怪,才知此人的名字便叫大肥。那大肥點頭道:「賈老頭賣給我青菜,很是個老實人。」轉頭對賈公道:「正好你來了,我廚房裏有批新到的青瓜,我總覺得味道不對,只怕是被那個奸商騙了,你幫我瞧瞧去。」
賈公忙道:「看菜不急,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那大肥卻不理會他說什麼,已拉着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賈公並沒騙人,確與此地有過來往。可現在他人都不在了,又有什麼用。
曹統領皺了皺眉,也未攔阻,只說道:「走吧。」暗忖只要劉洋在,旁人無關緊要。
一干人被水賊押着一路行去,地勢漸漸走高。葉隨雲發覺隨着自己這些人不斷前行,時不時便可見到遠處空地上有不少人手持兵器,似在排陣操練,有的射箭,有的砍殺,還有的似乎在演練某種陣法,這些人身上皆穿黑甲,叫人吃驚的是他們不論前進後退,皆是安安靜靜,有條不紊,毫不雜亂,只能聽到發令者的喊聲,顯得紀律肅然,於人極大的威勢震懾。
這般一撥又一撥看過去,葉隨雲越來越驚,忍不住便想起適才劉洋的調侃之語來。這時旁邊的唐笑湊過來輕聲道:「葉哥哥,我瞧這裏的人可不像是普通的水賊呀。」葉隨雲點頭道:「我也有同感。」下面雖沒再多說什麼,但唐笑知道兩人的感受只怕相同,這些人哪裏像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洋賊寇,說他們是軍紀嚴明,訓練有素的軍隊倒還更貼切些。
等到上了一大截陡直的青石階梯後,眼前出現的是一座恢弘的宮殿建築,石牆黃瓦,朱斗飛檐,大大小小的屋宇坐落有致,美輪美奐。葉隨雲從沒見過這般壯麗的建築,膛目問道:「這裏是皇帝住的皇宮嗎?」
唐笑笑道:「只怕還差一點,但也差不多了,我越發懷疑這裏究竟是不是水賊的老巢了。」她雖也意外,卻不像葉隨雲般誇張,畢竟真正的皇宮自己也是見過的。只見建築群前的廣場上,諸多年輕少女三三兩兩的穿梭往來其中,緋嫣青紫,笑靨妍妍,叫人目不暇接。
葉隨雲一時間不禁產生了錯覺,似乎回到了天清日晏的揚州城。本來緊張的氣氛一剎那仿佛煙消雲散了,若不是還能見到來回巡邏走動的黑甲兵,眾人都以為是在做夢呢。
一直走在隊伍前面的大眼漢子轉頭道:「諸位有幸,今兒來到了白帝城,也不枉吃了苦頭。」原來這裏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二連環塢總舵白帝城。
一干人被帶入正對廣場的一座最大的殿閣,來到殿中,其餘船客為氣勢所憾,都是眼觀鼻鼻觀心,頜首低眉,不敢抬頭。葉隨雲和唐笑卻偷偷瞧去,正中的黃色木椅上懶洋洋的斜靠着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體型微胖,長發披首,雖是坐着,依然給人高大的威勢。
曹統領上前拜倒稟道:「領主,人抓到了。」葉隨雲心知這人想必就是白帝城的主人宮傲。在他下首的左右兩側分別坐着兩個人,看年歲與宮傲相當,奇的是這兩人無論體型還是樣貌均一模一樣,都是精瘦尖臉,遠遠看去仿佛兩個肺癆病秧子,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唯一的區別是右邊之人臉色如棗,左邊的則臉上隱隱一層青氣。
葉隨雲甫一看清之時,就知這三人都是絕頂高手,不禁心下惴惴,原以為水賊海盜之流,能有什麼大本事的人,不料竟是如此厲害的人物。那兩個瘦子看起來病怏怏的,眼光一掃,精光如刀,定然是內力極強。想着葉隨雲不自禁將氣息收弱,生怕他們察覺什麼。
宮傲微微點頭,朝紅臉瘦子道:「火師。」那紅臉人站起,問道:「哪個是劉洋?」
劉洋老頭站出來,恭恭敬敬道:「老漢便是,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紅臉人上下打量了劉洋一番,點點頭,輕輕道:「空冥訣呢?拿出來吧。」葉隨雲和唐笑交換個眼神,都想起董龍臨死前說的話。
劉洋依然低首,道:「大王說的是什麼?請恕老漢聽不懂。」
紅臉人嘿嘿一笑道:「裝什麼糊塗,你以為瞞得過我們嗎?若非早已打聽得一清二楚,有了十足把握,也不會把你請到這裏了,老游。」
劉洋聽他最後一句話,臉色陡變,渾身竟微微顫抖起來,兀自強行鎮定道:「老朽還是愚鈍不明,大王是不是認錯人了。」
紅臉人哈哈大笑,道:「閣下並非劉洋,那只是你的化名,你真正的名字叫做游千鶴,是二十年前自貢城中唯一的倖存者,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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