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舒夜心中暗暗叫苦一聲,看來這簫瘋子從他老子手上又學到了更厲害的招數。
果然,下一刻,簫聲又起,就算他有着飛鳥的速度,又怎能快得過聲音呢?
一瞬間,狄舒夜再次被捆縛。
陡然間,狄舒夜神色劇變。
隨着蕭隨風簫聲的不斷變化,那一根根跳動着音符的絲線開始拖拽狄舒夜的身子,但是…拖動的方向卻是山道另一側的懸崖絕壁!
蕭隨風的簫聲高低越來越分明,雙手十指翻飛的越發快速,那是熟練運用了『指震簫音』這一技藝的緣故,雙眼死死盯着狄舒夜,嘴角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獰笑,加上吹動玉簫,竟然有着誇張的扭曲之狀,這麼多年來每次被狄舒夜捉弄的情景浮現在眼前。
更重要的是,他嫉妒!
自己從小修煉涵養力,但每次跟狄舒夜交手,無一例外都會敗在狄舒夜手下!敗在一個從沒修煉過涵養力的窮小子手中,這是他的恥辱!
「我要殺了你!」蕭隨風心中狂吼一聲。
簫聲低沉處愈發低沉,高昂處越發激越,狄舒夜想要張口呼叫,但根本無能為力,他的整個身體此刻完全在對方融入了僅僅二層涵養力的簫聲控制下。
忽然,蕭隨風簫聲一變,變得柔和而又深沉,簫音隨心而動,控制着崖邊滿頭大汗的狄舒夜蹲下身來!
狄舒夜眼中沒有恐懼,此時此刻只有無盡的悲憤與不甘之色,他知道,蕭隨風這一刻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此刻的他恨,恨自己家裏太窮,恨自己沒法弄到涵養力的修煉方法!他恨琴宗,學習幾年,學堂中除了文化知識,其餘的任何東西竟然隻字不講!
然而此時這一切怨恨和不甘都是徒勞的……緩緩背朝向空蕩蕩看不見底的深谷,雙手攀住崖邊的山壁,慢慢的,雙腿先後探下垂直的崖壁,而後身子緩緩向下溜去,仿似小孩子下台階一般。
漸漸的,攀在岩壁上的雙手一松,頃刻間便消失不見,地上只剩下一隻書包……
蕭隨風眼中閃動着奸計得逞的狂喜之色,多年積怨得以發泄的興奮並沒有擾亂他的思維,他要製造出狄舒夜是自己『爬』下去的,而不是自己所殺的假象!
故而,他以剛剛掌握了的吹簫之法『指震簫音』控制狄舒夜,令他做出一副自己爬下去的痕跡。
眼見狄舒夜雙手離開了崖畔,蕭隨風立馬止住簫聲,無數青絲也消散於空氣中。
快步走到山崖邊上,探首望去,眼中看到的,只有一抹殘影,向着崖底急速墜落。
「不好,狄舒夜失足落下洞簫峰了,快,快喊人!」蕭隨風大喝一聲,轉過身來,眼中的急切讓人心憂。
跟隨他而來的七八個早已嚇傻的小孩子同時一愣,瞬間便明白了,大呼小叫四散跑開。
蕭隨風嘿嘿一笑,撫摸着手中的玉簫,滿臉歡喜,自語道:「我終於掌握『指震簫音』了,狄舒夜,小爺謝謝你啦!」隨後提起地上的書包,看準崖上一顆手臂般生長的小樹,輕輕巧巧的扔過去,書包掛在上邊,晃晃悠悠。
蕭隨風拍拍手,得意一笑,哼着小曲向遠處走去……
耳畔風聲呼嘯,崖壁上橫生的灌木樹枝抽打在臉上,每一下都像是利刃在臉上划過,但是,此刻狄舒夜卻不覺得疼,全身似乎都失去了知覺,呼嘯的勁風撕扯着臉頰,一瞬間,狄舒夜似乎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大鳥,迎着凜冽的寒風奮力而飛。
「咎由自取麼?」心中自問一聲,狄舒夜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蕭隨風畢竟是修煉者!而我呢,屁都不是,憑什麼和人家斗?」然而念頭只是稍微閃過,便再也沒空去想這些了。
「我不能死,我絕不能如此窩囊的死去!我不甘心!停下來,停下來!」心中求生的強烈欲.望生生衝擊着大腦。
「停下!停下!」
「停下!!!」憋了許久,狄舒夜不知哪來的力量,竟然迎着勁風張口呼喊出來。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當他喊出這一聲之後,身子下墜之勢竟然真的減緩了許多,隨後,狄舒夜直覺腦中轟鳴一聲,一瞬間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了,一陣令他心悸的虛弱感,就連重量都似乎消失了,緩緩向着崖底墜落而去。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之時,今天的日落比往日的浩大了許多,血紅色的殘陽,將整個五指山以及上空染成了一片血色,誰也沒有發現,虛空中,一道同樣血紅色的光芒掩映在萬丈霞光中流星般墜落深谷。
洞簫峰乃是琴宗古琴峰之下第一座險峰,琴宗實力以古琴峰為最,其後便是洞簫峰,第三則是古箏峰,第四琵琶峰,以橫笛峰最末。
洞簫峰峰主蕭長生膝下僅有一子,便是那蕭隨風。蕭長生妻子早逝,對這唯一的兒子極為疼愛,甚至到了寵溺的地步,如今蕭隨風雖然只有八歲,卻生性刁蠻狠辣,高傲跋扈。
此刻,洞簫峰上,狄舒夜墜崖的山道上,幾個人沉着臉一語不發,過了許久,一名身着淡紫色長衫的儒雅老者忽道:「隨風,那狄舒夜真是自己失足落下的?」
蕭隨風尚未答話,他身邊一位身穿墨綠色長袍、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忙道:「宗主,看地上的情形,確實是失足落下的!我想,風兒不會撒謊!」這人正是蕭長生。
蕭隨風嘴一癟,嗚咽道:「我沒有撒謊,他真是失足落下去的,他的書包不小心掉了下去,掛在崖壁上,他要去撿書包……我想要救他,但是……」他話音一轉,委屈道:「可是弟子修為淺薄,根本無能為力!」
蕭長生看着愛子又是委屈又是傷心的樣子,一陣心痛,急道:「宗主,您見識了得,這足跡明顯是那狄什麼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那位紫衫老者自然是琴宗宗主醉凌波了!
「但願如此,要不然……唉,罷了,這洞簫峰下最是神秘險峻,除了我……算了,都回去吧!」醉凌波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卻也有種慶幸的意味,擺擺手徑直向峰下走去……
勁風肆虐,尖刀一般割刺着狄舒夜的臉頰。
下墜之速雖然減緩了許多,但數百丈高的懸崖掉落,豈同兒戲?
「砰」腰間一痛,身在半空,狄舒夜勉強回頭,一道血色光芒砸在了自己腰間,原本稍緩的身形被這道光芒一砸,再次急速下墜。
「那是什麼?」狄舒夜先是一愣,而後這才發現跌落的速度更甚了。
「混蛋!慢、下、來!」心中再次狂吼一聲,狄舒夜沒有發現,當他心中吶喊出這一聲之後,他頭頂忽然冒出一朵灰白色的氤氳,氤氳一出現,他下落的身形陡然減速。
於此同時,那道砸在腰間的血色光芒一頓,忽然一道黑色流光飄逸而出,流光散去,現出一名一襲青衣的老者,老者就這樣懸浮在半空中,眼中滿是疑惑。
「好強的精神力,咦?這裏是斷龍大陸」老者低語一聲,隨之便看到向下方急速落下的狄舒夜跟那道血色光芒。
「不好,有人跳崖!」白影一晃,老者化為一道流光,射向狄舒夜。
又一次劇烈的減速,令狄舒夜心跳緩了好幾拍,待得發現下墜之勢大減,心中狂喜,這才微微轉頭看向身後的那道血色光芒。
血色光芒卻消失不見了!
忽然狄舒夜覺得胸腹之上又是一疼,忙歪頭去看,只見那道血色光芒自下而上撞向自己胸口,而後流光翻轉,裹向自己全身,胸腹,臀部,後背,雙腿,直到雙腳。
每一次碰撞,狄舒夜驚訝地發現,自己掉落的速度會慢上幾分,待得血色光芒離開雙腳,狄舒夜竟然有種停滯在半空中的錯覺。
下墜之勢再減,但依舊不慢。
血光一閃,忽然來到朝着地面的狄舒夜的腦袋之下。
「砰!」
硬物相撞的聲音,狄舒夜的腦袋撞擊到血光上,竟然發出一聲悶響,這不是血光,而是實物!
勁風帶起刺鼻的血腥味撲入鼻中,狄舒夜頭頂上鮮血立時湧出,但由於下墜急速,血液並未滴落,很快便融於那道血色光芒之中。
半空中的狄舒夜雙眼一翻,暈了過去,閉眼之前,他看到了崖底蔥蔥鬱郁的樹木。
就要到懸崖底下了……
說來繁冗,實則這一切都在半空中發生,不過是短短數十秒鐘的時間罷了。
「噗」狄舒夜的身子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沒有慘不忍睹的血色畫面,也沒有傷經斷骨的哀嚎,就像是從床上滾落一般。
一片血色光暈墊在狄舒夜身下,倒像是刺眼的鮮血。一道黑色流光飄出,再次化為那名青衣老者,老者愣愣地看着狄舒夜頭頂的斑斑血跡,又看看他身下的血色光芒,眼中儘是思索的光芒。
血光收斂,忽然飄向狄舒夜的手臂,瞬間竄入狄舒夜右手手腕處,消失不見。
過了許久,狄舒夜緩緩睜開眼來,頭頂的疼痛第一時間告訴他,自己並沒有死。再看看自己全身,似乎並沒有任何傷,只是覺得很累,只想這樣一直躺下去。
再次閉上眼睛,他仔細回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墜崖之後,下墜急速,勁風撲面,自己根本喊不出聲來,但腦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你相信自己的身體會減速,那就一定會減速,試試吧,試試吧!」
拍拍腦袋,狄舒夜自語,「是了,我那時候當然相信自己會減速了……我相信自己會減速,然後……然後我喊出聲來了,再然後……對了,血色光芒,那道血色光芒是什麼?好像是那道血色光芒相助,我才徹底減速下來的。」
「那是魔二胡」腦中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狄舒夜吃了一驚,更不多想,下意識的便是轉身揮出一拳,採取防衛措施,緊接着霍然回頭,只見身後半蹲着一名青衣人,青衣人面目慈祥,若不是下頜一叢白須,倒顯得不是很老。
眼見竟然是個這麼慈祥的老人,狄舒夜驚呼一聲,忙收住拳頭,這麼個老人,他這一拳實在不忍砸下去。
「呵呵,娃娃心地不壞!」老者再次開口,狄舒夜並沒有聽清他說什麼,因為他看到自己這一拳打出,帶起的勁風吹打在老者臉上,老人的頭部竟然……有緩緩飄散的跡象。
狄舒夜呆了,喃喃道:「鬼?」
「你見過我這麼和藹的鬼嗎?」老人微微一笑,戲謔問道。
「沒有!」狄舒夜下意識答道,隨即叫道:「我又沒見過鬼,我咋知道鬼是什麼樣子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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