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是常常做噩夢的,不知道為什麼,夢到最多的就是大院最裏面的神主位。
那裏是我們這個家族裏供奉的神台,因為住在這裏的即使是分到的房子,也是一個姓的同宗。所以這個神台即使經歷過一些事,也沒有遭劫和動過,平時用來供奉家族祖宗牌位的。
那種深紅的老漆,和黑底蒼勁的宋體大字,小時候總是令我打寒。雖然神主位當年是用大紅老漆刷的,可能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早就已經看不清原來的眼色了。
就是神台兩邊的對聯龕,字跡都已經看不清了,但是就那麼嚴肅的鑲立在那裏。大人很少對小孩子解釋,只是告訴那裏是不可以冒犯的,所以自小感覺那處挺嚇人。
逢年過節或者紅白喜事,這裏總會是燭火通明。不知道是做夢還是心理一直想着,總感覺燭影后的神台格外陰森。當然還有那擺着蠟燭的供台,而且供台上還時常有幾個牌位。
做夢讓我毛骨悚然的就是,因為我時常都會夢到,那牌位上纏着幾條花花綠綠的蛇蟲。我即使到了大了之後,讀的書多了走的地方多了,也不相信那是幻想。
我隱隱記得一些因由,可能是我在某個時候真的見到過,在那供台上的牌位,纏着幾條花花綠綠的蛇蟲。
雖然我也已經記不起來了,就是長大了之後,也更加追憶不到當時的情形,可是一直到上中學前我還做噩夢。那時候還小住在大院,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去大院的堂屋,怕看到堂屋最裏面,那高大陰暗的神主位。
不過讓我很開心的是,大院裏出來的小孩還是很多,小時候便多了許多朋友。當然令我鬱悶的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裏,我居然是那上下幾年時間裏,年紀最小的一個小孩。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弟弟妹妹們出生,但那已經是另外一個年代了。
小時候經歷過很多事情,對於記事早的我來說,幼兒園的事情如今都歷歷在目。
其中給我留下很深印象的人,應該是隔壁村的一個老爺爺,之所以記得他,那是因為很多的事情都和他有關係。
在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在很多年以後我偶爾得知,他應該算我爺爺外家的一個堂表哥,人家都叫他香三爺。
小時候大家的生活雖然不好,但是小夥伴們沒有後來的補課,也沒有無窮無盡的學習和課餘愛好。有的只是鄉下的單調和樸實,但滿是鄉土氣息的童年。
雖然偶爾會和媽媽去父親的家屬區,平時大部分時間裏,我都和爺爺奶奶住在大院。雖然爺爺奶奶也是分開住,可是畢竟都在自己身邊。媽媽在我的印象里有些模糊,因為她經常去父親那裏。
小時候很多知識甚至愛好,都和香三爺有關係。記得香三爺和小夥伴們講過很多故事,在我幼小的腦海里,印象卻是如此的深刻和難以忘懷。
他每次都去我們村裏邊界的山上砍柴,那個時候砍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記得他一年四季都是一件洗的發白的黑色外衣,下面是一條老人穿的黑色抄襠褲。
雖然已經是滿臉的褶子,可是那已經有些昏黃的眼神里,滿是慈祥和和氣。每次他砍好柴之後,都會在我們大院旁邊的槐樹旁歇腳。然後小夥伴們便會圍過去,大家都知道他會講古。
那裏不但有一株幾個大人難以合抱的大槐樹,還有一口岸邊用青石砌邊的池塘。大槐樹碩大的樹蔭,遮蓋了半邊池塘,平時村裏的人都會在這裏歇涼和聊天。
因為路這邊還有一口甘甜可口的水井,這口水井據說是我們村的靈脈,老人說水井下面有一條老龍,這裏是它張開的嘴巴,而它的尾巴在幾百米外的老石塘口。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兒童時的我們聽的津津有味。
小夥伴們不會知道香三爺會講古,一定是某個時期,周圍的大人看到了香三爺歇腳,便客氣的打招呼。那時候大家的生活還很單調,還沒有電視也沒有手機,鄉下的大人便會吆喝一嗓子。
「香三爺,來一段,說說上回那李元霸被雷劈死的那段罷!」
這個時候香三爺總會矜持一會兒,看到周圍歇着的人都看着自己,便拿着毛巾往臉上脖子上擦一會兒。然後含笑着說道:「也好,就給大家講一段吧!」
後來即使是我們小夥伴,也知道了香三爺的習慣。就是沒有大人在一旁,只要看到香三爺在大槐樹下歇腳,都會湊過去纏着。
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李元霸、秦瓊、尉遲恭,也知道了大奸臣嚴嵩、秦檜,更知道了崔鶯鶯和張生,還有那喜歡吃口紅的寶哥哥,愛哭的林妹妹。讓我們難受的,卻是千古奇冤的竇娥和小白菜等。
而最讓我們又愛又怕的是,便是那光怪陸離的聊齋,那些鬼神狐怪好像都跑到了生活當中來一樣。因為大人們對鬼怪深信不疑,即使那些上高級中學的少年們駁斥,說大人們迷信,大人們也堅信。
我見過一些和大人們爭辯的少年,但是他們一般經驗不足,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大人們也多會敬畏的訓斥他們,結果自然會不了了之。
我初始對這些事情有些將信將疑,心裏很想尋找答案,那時候我的求知慾很強。可惜那時我太小也膽小,很快便被身邊發生的事情震懾住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裏,沒有見到香三爺,據說他砍了不少的柴,可以避過農忙的時候。那時候鄉下的田土都分到戶了,家家戶戶都想多出一些產量,都在自己田地里忙。
香三爺那麼勤快的人,一定是在家裏忙罷。沒有看到他小夥伴們也沒有太奇怪,畢竟他還不算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偶爾想到的時候,也會細細回味聽過的那些故事。
讓人難忘的便是,我們總會幾個小夥伴扮演主角,上演故事裏的情節。可能大家感覺我比較聰明,我演的最多的還是好人,這在我的童年裏還是值得自豪的。
時間過的似乎很快,我們小夥伴都在慢慢的長大。忽然有一天我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說我同學秋兒的小叔叔細腳要死了。我對這個細腳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我那個小堂叔差不多年紀。
唯一還記得的便是,細腳小時候是個溜鐵圈的高手。他總會領着一幫夥伴和小朋友,圍着每個池塘邊的小路溜鐵圈,我那小堂叔自然是其中之一。據說他是唯一一個,可以把鐵圈溜遍整個周邊池塘小路的人。
聽到細腳要死了的消息,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另外一個和他有關的消息,卻是大人們正商量,要把大院右邊池塘邊那棵大槐樹砍了。我雖然當時不知道原因,但是爺爺囑咐我天一黑不要出門。
我從大人言語中和眼神里,看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說細腳要死了和那大槐樹有關係,搞的我很長一段時間,連那大槐樹看着都很害怕。
這一晚,果然我又做噩夢了,因為自己一個人在家。媽媽應該是去了父親那裏,據說我父親有一種當時的人不敢想的念頭,但是我不懂那些。
我只記得那一晚的我,縮在被窩裏感覺哪裏都怕,哭沒哭我都害怕的麻木了。最後迷迷糊糊地的睡着了,也被噩夢搞的一驚一乍的,就是早上還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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