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主垂憐. 」看着眼前年幼的外鄉同胞,無名氏位於瓦魯波特大聖堂的當值者,蒼老的草原精靈達達羅爾麥斯爾,用他來遺傳自父親的深色瞳孔掃視了一周,神殿中當值的幾位輔祭與牧師都在,唯二的祭司,一位因為帶着孩子們北上而離開了城市,而另一位回鄉探親,如今,只剩下自己了:「米米蘭恩,撒撒提瑪,你們去點起長明的聖油燈,其他人,跟我來。」
一行人走在通往大聖堂頂的階梯上,被召喚到身邊的那個小外鄉人沉默着,似乎是不知道要怎麼組織言語,因此,做為一個老人,達達羅爾微笑着開啟了話匣子:「小傢伙,你來自哪兒。」
「金絲雀的羅達米爾城,主教大人。」這個年幼的草原精靈雖然嬌小,但已經是一個境界解放階的聖騎士,正走在正統的大道上,不愧是有着優秀血脈的孩子,我為你感到驕傲,小傢伙。
「啊,我聽說過,那是一個好地方,我年輕的時候去過,那裏靠近大海,有着好吃的海味,我吃過如同臉盆大小的螃蟹,真是好吃啊。」不知道怎麼的,達達羅爾開始懷念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一些經歷:「你們的審判官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要好好的跟隨着他,知道嗎。」
「是的,閣下是一個愛恨分明的好貓,跟隨着殿下與他,服侍於殿下和他,是我們特爾善人的光榮。」
「特爾善人,是你們在外位面的稱呼,對嗎。」
「是的,外位面……是一個與阿亞羅克一樣,非常有意思,也非常危險的世界。」
這個孩子的回答讓達達羅爾笑了起來,推開厚重的木門,達達羅爾帶着一行人來到了鐘樓頂上。
從這裏可以看到,神殿區的諸多聖堂頂上,正有一道道的光直通天際,而天空如今已經變的如同漩渦一般。
「那……就是通道嗎?」身後傳來那個孩子的回答,對此,達達羅爾微笑着點了點頭:「對,那就是外位面的入侵者在打開位面通道時的光景,那墨綠的閃電與光……如果不是帶着災禍與死亡,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瑰麗。」
說到這裏,達達羅爾笑了笑,他又想到了他的父親,那個沙安的半精靈在第三次降臨時代的戰爭中失去了蹤跡,母親帶着年幼的自己生活,達達羅爾都已經快忘了自己父親的長相,唯一記得的,就是還沒有參軍的時候,他時常喜歡說,這世間的一切,如果沒有善與惡,那就都是美麗的,偉大的母神艾歐與流淌在世間的名為瑪娜的元素之海也好,還是管控着死亡的死神和那條叫冥河的臭水溝,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只要沒有了惡與善,就只是單純的風景而已。
正因為有了善,所以母神艾歐與瑪娜之海是美好,而別的……都只會讓人覺得畏懼。
「達達羅爾,知道嗎,爸爸要去參加一場偉大的戰爭,如果我們勝利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開心幸福的活下去了。」還記得,父親是這樣說的。
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非常天真的點了點頭:「嗯,父親,我和媽媽,等着你。」
將自己的聖徽放到了感應到自己而從地面上浮的感應之柱上,完整的契合着聖徽的外殼,達達羅爾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年輕人們,他們之中,有人畏懼着,有人板着臉,有人在哭,而有的人的臉上……使命感,是啊,使命感,就像是父親那個時候那樣。
那個時候,父親一本正經的抱起自己:「達達羅爾,你要快快長大,然後照顧好媽媽,等爸爸回來,知道嗎。」
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一本正經的用力點頭:「知道了!」
知道了,從那之後,母親帶着孩子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窮困,又因為有天份,很小的時候,達達羅爾就成為了一個服侍,無名氏神殿中最下級的神職人員,因為那樣的話,母親養活一個人是沒有問題的。
後來,漸漸的,每次與母親相見,都是達達羅爾最幸福的時光,戰爭結束了,與父親同時參戰的那些人中有人回到了故鄉,達達羅爾去問過,他們總是說,沒見到過,或是根本就不說話……達達羅爾知道,母親的等待不會有結果了,所以,他想告訴自己的母親,父親死了,快一點改嫁吧。
但是每一次回家,看着相框中的父親抱着母親的合影,看着活的開開心心的母親,達達羅爾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也許母親已經忘了吧,也許母親……這樣活着也很好啊。這一切,直到三十年前才被顛覆,那一年,衰老的母親病的極重,母親太老了,連神術也變成了毒劑,在回歸神國的那一刻,達達羅爾再一次看到母親哭泣的模樣。
「我……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你的父親了……達達羅爾,我的孩子,對不起……媽媽和爸爸,從一開始就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母親最終死在自己長子,也是唯一子嗣的懷中,直到母神的信使來接引母親,直到母親微笑着和自己道別……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一刻,達達羅爾才明白,有一種感情叫愛,有一種堅持叫等待,而分開這一切的惡人,以前叫『暴君』,而現在……叫『死亡』。
在那之後,達達羅爾帶回來一個孤兒,有着尖耳朵的小孩子,他教導她努力的活下去,直到今年,她成為同齡人中最有天份的一員,與祭司一道重新踏上當年草原精靈向北的自由之路,由奴隸成為自由民的道路,是每一個草原精靈的孩子都應該走一次的道路。
我的女兒,你可要……努力的活下去啊。
「我要拉鍾了。」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又看了一眼那個外鄉的孩子:「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恩達米米恩塔達,閣下。」似乎是感覺到了氣氛不對,這個小傢伙看了看四周:「閣下,您這是在做什麼。」
「我嗎,這是在要拉動鍾繩啊。」抓住了比自己胳膊還要厚的繩索,抬起頭,看着那巨大的鐘體,達達羅爾用力的甩動繩索,當鐘響起,他聽到了那個叫恩達米米的孩子的驚呼。
「不要驚訝,我的孩子,我是自願的。」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傢伙,達達羅爾微笑着:「我們這些主教將以自己的靈魂之力牽動大鐘,以鍾為弦引動瑪娜之海,它會護佑着神殿區與周邊,既使邪神的入侵也無法改變這裏的地貌,這是倖存者的樂土,我們自己也好,在混亂的空間外的人也好,拯救這座城市需要時間,犧牲不可避免,所以,我們要相信彼此,知道嗎,恩達米米,不要放棄希望,那怕下一秒就是絕望,也要微笑,因為這人世間總有苦難。」
說到這裏,達達羅爾看着自己的雙手,在拉動鍾繩的那一刻,達達羅爾就知道自己的血肉已經被元素之河所轉化,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他將不會停歇,直到靈魂於瑪娜之海中消散殆盡。
然後,會有輔祭來接過繩索。
想到這裏,達達羅爾看向了兩位輔祭,他們的眼中滿是淚水,但是那表情……是那麼的堅強而又無畏。
父親,你錯了,那場偉大的戰爭勝利了,我們一家人卻沒能因此過上開心幸福的生活……但是我以為你榮,父親,無數像您這樣的原住民與外鄉人在那場偉大的戰爭中死去,但是你們最終結束了那場戰爭,從那之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暴君可以生根發芽的土壤……父親,您的孩子在今天,也做了和你一樣的選擇。
也許,邪神有一天還會捲土重來;也許,絕望有一天還會重返人間;也許,痛苦,絕望還有死亡有一天還會敲向這個世界的門,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也會有和你,和我,和大家一樣的人站出來,這個世界從第一次降臨時代開始,原住民也好,外鄉人也好,所有心懷善意的人都不曾向邪惡與混沌低頭。
現在也不會,因為會有無數的外鄉人站出來,有人說,每一次降臨,都是災禍的開端,但是達達羅爾相信,正因為有了災禍,才會是這些外鄉人來到這片土地的原因,他們是災禍的使者,也是這個位面的救世者,那怕其中有很多人並不這麼覺得。
至於以後……達達羅爾閉上了眼睛,以後的事情,會有以後的人來處理的,他只需要完成他自己要做的一切就好了。
相信那個時候的人們,也會重複他們先輩的道路,拉動鍾之繩,點亮夜之燈,傳遞生之火……用彼此的信念與血肉,將這一切的美好保存下去。
鐘聲在響,達達羅爾看着不遠處的母神祭壇,那邊的鐘響也在響着。
我的老朋友,親愛的米納納,大家都叫你是老嬤嬤,可我見過你年輕時羞澀的模樣,你在我的心裏,永遠都是那個留着辮子,流着鼻涕的小姑娘。
晚安,父親,如果這一切還能重來,我與母親,還會在那鄉下的小木屋裏,等着你。
晚安,女兒,希望你可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別讓它從你的手中溜走。
晚安,我愛的這個世界。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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