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紓停止了哭泣,看着她哭花的臉,和通紅的眼睛,墨濯不由地有些失神,「我送你回去。」
「嗯。」林紓安安靜靜地上了馬車,她並不喜歡這麼脆弱的自己。
墨濯將一塊素白乾淨的手帕遞給她,然後關閉了車門,驅馬往回趕。
走到西城門外的時候,馬車再一次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墨濯向林紓伸出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
墨濯目光溫柔地看着她,沒有回答,那幽深的眼眸似乎擁有某種魔力一般,讓人產生一種不可抗拒的信任感。
林紓遞出了手,他的手堅定而溫柔地握住,將她扶下了馬車。
這個男人的手柔軟而溫暖,十指修長有力,寬大的手掌足以將她的整個手包裹其中。
她被牽引着,跟隨他的腳步,走向一處荒草叢生的地方。和城中的繁華相比,都城外顯得有些荒涼和殘破。
漸漸地遠離了馬車和道路,林紓心裏有些緊張起來,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呢?
前邊好像有一片破舊的房子,林紓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人販子拐帶婦女的情景。不由地收住了腳步。
墨濯的手被掙了一下,回過頭來,目光關切地詢問:「怎麼了?累了嗎?」
看到林紓變化不定的表情,墨濯突然笑了起來,一雙狐狸般狹長的鳳眼充滿了狡黠的神色:「你不會覺得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嗎?」
林紓囧了一下,為了緩解尷尬,順水推舟道:「這可難說,要不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衣冠禽獸』這個詞兒呢?」
「你這麼兇悍的女人,我不擔心自己會吃虧就好了,你還擔心什麼?」墨濯一臉的無辜,「你這麼色迷迷地看着我,才真讓人有些害怕呢!」
「我一個良家少婦能把你怎麼着啊!」林紓氣惱地揮舞起拳頭,這個人真過分!
「你打我?」墨濯錯愕地看了看自己被粉拳頭捶打過的地方,眉頭挑了起來,「我長這麼大,都沒有被人打過,你知不知道毆打皇子是什麼罪?」
「什麼罪?」林紓收住了拳頭。
「虐待美男罪。」墨濯風輕雲淡地吐出四個字。
林紓完全石化。
一聲悽厲的哭喊聲從遠處傳來,林紓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我們去看看!」墨濯再一次拉起了林紓的手,大步流星地向着那片破舊的房舍走過去。
「會不會有鬼?」林紓弱弱地問。
「大白天哪有什麼鬼?」墨濯一步也沒有停留。
林紓腳步慌亂地被拖着走,腳下似乎踩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低頭一看,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啊……」
竟然是一隻嚴重腐爛的手!
墨濯鎮定地將她拖到身邊,捂住了她的眼睛,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應當是前些天死去的。」
林紓還沒有從極度驚恐中緩過神來,墨濯便施展輕功,帶着她騰空而起。耳邊一陣呼呼的風聲過後,便落身在了那片破舊的房舍前。
眼前的情景恍如地獄,無數衣衫襤褸的人躺在地上**着,有的已經奄奄一息,有的身體殘缺潰爛,還有一些在挖着草根,或拉扯着草皮間的蚯蚓往嘴巴里送。
在一處殘破不堪的房舍里傳來女人慘痛的哭聲,墨濯拉着林紓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一個瘦骨如柴的女人,抱着一個如同非洲兒童一般瘦得脫型的孩子,嚎哭不止。
那孩子的眼睛緊閉着,身體隨着女人的搖晃,不自然的晃動。
「寶寶,你吃啊!吃啊……」女人努力將乾癟的rf往貌似怪物的小孩嘴裏塞,但小孩卻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林紓心頭大驚,難道那孩子已經死了?!
「我快餓死了,把它給我吃!」一個男人爬過去,想去奪女人懷裏剛剛死去的孩子。
女人緊緊地將孩子護在自己的懷中,大哭不止:「我們的寶寶還沒有死,不能吃啊,不能吃……」
「我也要餓死了,把它吃了吧……如果有一天我也餓死了,你就吃了我,活下來……」男人沙啞着嗓子,一雙空洞的眼睛如同死人一般,沒有任何光澤。
噗通噗通,林紓聽到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他們是災民,在皇城外還有很多這樣的災民聚集地,每天都有無數的人餓死。」墨濯的聲音沉重的傳來。
林紓僵站在原地,無法呼吸。衣食無憂的她,哪裏知道墨國的百姓遭受着這樣的痛苦。
這邊的哭喊還在繼續着,外邊又傳來更多的哭喊聲,悽厲得令人心驚膽戰。
眼見小孩被男人和女人像橡皮筋一樣拉扯着變了形,黑色的血液從青紫色的嘴角流出,林紓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感覺心臟在不受控制的收縮絞痛,腸胃也開始抽搐翻攪。
離開這個恰似人間地獄的地方,看着高大的城牆,華美的馬車,再回首去看那片噩夢般驚魂的荒草地,林紓心痛如絞。
「為什麼不救濟他們,為什麼將他們擋在都城外,任由他們餓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想像墨國的災患,已經嚴重到如此程度。
「災患很容易引發病疫,渲城是墨國的都城,國家政治經濟的中心,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避免局勢失控,只能這麼做。」墨濯沉痛道。
「為什麼不撥糧款賑災呢?城中那麼多有錢人,他們的生活都很富足,為什麼就不能救救這些可憐人?」
「不能,如果讓其他國家得知墨國的災患這麼嚴重,後果將不堪設想,內憂加上外患,墨國危矣!」
「所以就不管不問,任由這些災民自生自滅,來偽裝虛假繁榮,保全自己嗎?」
「為了賑濟災民,國主已經下令各地開倉賑糧,甚至連軍備物資也動用了,但有那些蠹蟲在,根本無濟於事。不僅不能救助我們的百姓,反而助漲了貪官和姦商的貪念!」憤怒的火焰在墨濯的眼底燃燒。
林紓心頭一驚,霖啟輒不正是墨國最大的貪官嗎?而且,是此次私吞賑災糧款的主謀,難道太子要派人暗殺霖啟輒,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對方的話如同當頭喝棒,將她警醒。
「你能夠為那些受苦受難在死亡線上的災民感到難過,為現實的殘酷感到悲憤,我還能說什麼呢?」墨濯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能夠做什麼嗎?」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如果真的憐憫那些災民,你什麼都不做,就是為我們墨國的百姓所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墨濯表情沉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好,我答應你。」現在,林紓明白墨濯為什麼會帶自己去看那些災民了,無論是誰看到那殘忍的一幕,都沒有辦法不為之悲痛和動容。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墨濯的眼神又溫柔了幾分。
「其實,不用對我這麼好,我是霖啟輒的女兒,不是嗎?」對方的溫柔和寬容讓她更加難過。
「你真的覺得自己和你的父親是相同的人嗎?」
「但我以前也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
「以前不管對錯,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和以後。知錯能改,永遠都不算晚。」
如果太子也這樣想,該有多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會想起那個冷血無情的傢伙?林紓心下悵然,只怕太子永遠都不可能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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