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明白了。」嚴君黎搖了搖頭說道,「C市的警力本來就薄弱,刑事方面的警察人數又少,真正能幹事的人更是沒有幾個。如果真的讓那個名單的人全都進監獄的話,C市的警力就相當於全面癱瘓了。敵人可以說是握住了我們的死穴。」
楊文彬沉默了一會,幾秒鐘之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樣啊,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本身就不正義,所以才不想告訴我的嗎?」
嚴君黎嘆了口氣,「嗯。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麼做。現在只有潛入黑幫內部,搞清楚對方到底是怎麼弄到這些信息的,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不對。」就在這時,楊文彬忽然說道,「不是吸毒過量。」
「嗯?」嚴君黎差點沒從突然轉換的話題中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死因?」
「你們看。」楊文彬的手術刀刀鋒指向屍體被劃開的胸膛,「屍體的肺部有嚴重水腫,的確毒品注射過量可以導致肺部的水腫。但是我卻沒有在屍體上見到常見的吸毒過量症狀。吸毒過量會首先導致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血液循環停滯。嘴唇一開始是深紅色,最後慢慢發白.最後是淤青。吸毒過量後的中樞神經系統深度抑制還會導致死者緊咬舌頭。」
嚴君黎和李鴻湊上去觀察,果然,屍體的舌頭完好,沒有被咬過的痕跡,嘴唇也沒有什麼淤青。
隨後楊文彬又將屍體的手臂放到兩人眼前,手臂上的靜脈和動脈分別被劃開,「然後,雖然屍體的血已經凝固了,但是還能看出血液顏色的不同。普通人的動脈血是鮮紅色,靜脈血是暗紅色,就算是中毒了,也應該是黑紅色才是正常的。但是這具屍體的血偏向櫻桃紅色,而且靜脈和動脈血管里的血是同樣的顏色。」
「一氧化碳!」李鴻立刻反應了過來,喊道。
「沒錯,就是一氧化碳中毒。」楊文彬露出微笑來,「就算在死後再給屍體注射毒丶品,毒也無法通過心臟循環到全身每一個地方,分佈也是不均勻的。」
嚴君黎聽得一頭霧水,打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停停停,誰能給我這個文盲解釋一下,一氧化碳中毒和血的顏色有什麼關係?」
「不會吧,嚴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李鴻驚訝的說道,「一氧化碳中毒的原理是一氧化碳和血紅蛋白的親合力比氧與血紅蛋白的親合力高200倍,也就是說一氧化碳極易與血紅蛋白結合,就使血紅蛋白喪失了攜帶氧的能力,造成組織窒息。而攜帶了一氧化碳的血紅蛋白就會讓血呈現櫻桃紅色的,而且因為一氧化碳太難脫離,就連靜脈血也會是這樣的顏色。」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嚴君黎趕緊擺擺手,嘟囔道,「一個碩士生一個本科生,都欺負我這個學歷低的人啊。」
李鴻就「嘿嘿」的笑了起來,「可我們三個人裏面,您才是老大不是。」
經過一番檢查之後,果然所有的屍體都是一樣的死因,看來兇手應該是個精通醫理的用毒高手。
「一箭雙鵰啊。」楊文彬對所有的屍體都做完檢查以後,舒了一口氣脫下手套,「是對骷髏的宣戰,也是對警方的宣戰,同時還完美的隱匿了死因,一箭三雕才是。就骷髏的描述來講,那個石頭肯定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看來真的是依仗到什麼勢力了。」
「敵暗我明,是個棘手的任務啊。」嚴君黎低語道。
「說起來……」楊文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遲鈍了一下,問道,「那個骷髏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洗衣廠見面?什麼洗衣廠?」
「明天見面,就明天再說吧。」一直站在解剖台前身體酸痛的嚴君黎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宣佈收工,「太晚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嚴君黎住的地方,離市中心有些距離。每天下班以後,嚴君黎都是一個人坐上他那輛黑色大眾汽車,穿梭在夜晚燈火闌珊的街道上,直到盡頭的黑暗不再那麼模糊不清,黑夜的紋路在眼前纖毫分明。
只是這一次,嚴君黎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放着音樂,哼着小曲回到家了。楊文彬不經意間說出的那句話,直到現在仍然在他耳邊清晰的迴響。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本身就不正義,所以才不想告訴我的嗎?」
嚴君黎握緊方向盤,惡狠狠的打了個轉彎。
第二天,嚴君黎按照約定,上警局門口去接楊文彬,後者在看到嚴君黎的臉時吃了一驚。
「你怎麼回事啊,眼圈那麼重,昨天晚上沒睡好嗎?」楊文彬一邊說着一邊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位置上。
「嗯。」嚴君黎沒什麼力氣的回答道,一手夾着香煙,一手按住額頭,「做了個噩夢,稍微有點失眠。沒關係,不耽誤我們今天的行程。」
說完之後,嚴君黎就發動起汽車。右手剛剛掛上檔位,就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喊聲。
「嚴隊!嚴隊!等等我!」李鴻喘着大氣跑到車前,敲着車窗,「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嚴君黎搖下車窗,探頭問道,「你不是要留下來給死者做記錄嗎?」
「小張說他正好今天沒活,就說幫我寫啦。」李鴻一邊說着一邊一屁股坐進車後座,「還是跟着嚴隊你們去臥底要好玩多啦!」
「你這小鬼,說什麼呢,這可不是玩!」無奈由於位置的限制,嚴君黎想打李鴻卻沒能打着,後者則做了個鬼臉作為回禮。
這幅場景弄得楊文彬也露出了笑容來。
真是,明明是去臥底,卻弄得跟要去郊遊一樣。
「骷髏是個心狠手辣,但卻膽大心細的人。」嚴君黎的眼睛看着前方的路,眼神沉了下來,「他不殺無辜的人,只是他清楚那樣遲早會給他自己引來殺身之禍,絕對不是因為他仁慈或者善良。他曾經把一個背叛自己的手下讓狗群活生生咬成幾百塊,再把屍體的肋骨一根根剃乾淨,做成一把豎琴,給另一個背叛者寄了過去,那個人沒過多久就受不了恐懼的折磨,自己自殺了。」
兩人聽完以後,都下意識的抖了抖,露出厭惡的表情。
「但是如果拋開這個人所有的品性不說,單就他超過凡人數倍的謹慎和小心,我還是非常佩服的。」嚴君黎繼續說道,「那傢伙只要出手,幾乎從未露出過破綻。無論是殺人,還是販毒,警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他的表面身份實在是太完美了,我直到現在都想不出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表面身份?」楊文彬問道。
「骷髏的真名叫做周沐,至少是記在戶口上的名字。是周氏財團董事長的孫子,父親是財團的總經理,而他則繼承了周氏的多處產業,包括動產和不動產,可以說是一個毫無憂慮的富二代。」
「不會吧……」楊文彬和李鴻都是一臉的不相信,「他要是這麼富裕的人,幹嘛要干黑社會的勾當?」
「誰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是當惡人的料吧。」嚴君黎搖搖頭,「總之,骷髏在罪犯行當上是做得爐火純青,大概沒什麼人能超過他了。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名下擁有數目龐大的企業和工廠,隨便哪一個工廠都可以用來製毒,隨便哪一個企業都有能力篡改賬目,完美的掩蓋證據。」
李鴻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這個人的確是非常厲害呢。」
「你作為一個警察,對這個罪犯倒是了如指掌嘛。」楊文彬敏銳的指出。
「啊,恐怕我是除了他父母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了吧。」然而嚴君黎卻依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巧妙的再次避開了話題,「總之,面對這個人要時刻小心。他約我們見面的洗衣廠是他的製毒窩點之一,這種時候,李鴻,尤其是你,放下自己警察的身份和架子,臥底期間,我們就只是他的手下而已,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我們的真實身份。當然真名也不可以用,只要我們身邊有第四個人,就用代號相稱。我是黑貓,楊文彬是醫生,然後你……」
說到這裏,嚴君黎頓了頓,「你就是小鴻。」
「為什麼只有我還要被叫這個名字啊!」李鴻委屈的大喊道。
楊文彬忍住笑說道,「多可愛啊。」
「你們兩個,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好不好啊,我也是有女朋友的男子漢啊!」
三個人一路上吵吵鬧鬧,汽車依舊平穩的行駛在泊油路上,前方,未知的危險和謎團在等待着他們。
「這個地方……好大啊!」一走進那家洗衣廠,李鴻就忍不住感嘆道。
不能怪李鴻少見多怪,這家洗衣廠的規模至少是省級的,裏面的空間至少有一整個學校那麼大。巨大的鍋爐、傳送帶,還有成千上萬的布匹以及忙忙碌碌的工人,的確讓人看起來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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