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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朱也對明月的做法頗為贊同,見明月坐到妝枱前拆頭上的髮簪珠花兒,她趕忙上前按住她的手:「主子先別忙着拆,奴才瞧着,不出半個時辰,皇上肯定會回來的,主子這時候兒就把頭上的首飾拆了,到時候兒豈不又要忙亂一場!」
「他回來?他回來就說我累了,已經歇下了,叫他找別人去吧。」明月一把將手中的梅英采勝簪扔在妝枱上,紅寶簪子在硬硬的紫檀案上一撞,叮咚作響。
蔻朱唬了一跳,趕忙撿起來仔細查看了一番,見珠寶並無損壞,這才鬆了口氣:「娘娘心中有氣,將來有的是機會找補回來。更何況皇上一向心疼主子,今兒更是對主子心中有愧,必不會讓主子白白受氣的。主子何苦拿它出氣,這可是新年時候兒,太皇太后賞下來的,連麗妃娘娘都沒有,主子要是摔壞了,豈不讓她老人家不高興!」
見明月面色稍霽,她才緩緩開口道:「主子別使小性兒,皇上心裏又不是沒有娘娘,您把他關在外頭,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咱們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確實是來日方長,納喇氏這麼精彩的表演,只有康熙欣賞怎麼能行?
以她對康熙的了解,今日在她這裏吃了閉門羹,他只會把滿腔的怒氣撒在納喇氏的身上。今晚他不宣旁人侍寢便罷,只要他宣了,這事兒可就壓都壓不住了,納喇氏的光輝事跡立馬就會傳遍整個後宮。
就算他盛怒之下不宣旁人侍寢,好端端的一個人孤睡乾清宮,這事兒也是瞞不過去的,她就等着看明早孝莊的表現了。
「主子?」
「關門!」
蔻朱遲疑了一下,到底是拗不過她,只得輕輕退了出去,只是心底到底忐忑,將門上的奴才敲打了又敲打,囑咐了又囑咐,連三德子都被她抓了過來,萬一皇上真的動怒,好歹三德子機靈些,不至於亂了陣腳兒。
「所有人晚上都不許脫衣安睡,夜裏都警醒些,萬一有事,立馬起來。尤其是門兒上的人,主子身子不舒坦,若是有個什麼萬一,可不能誤了請太醫的大事。」蔻朱半真半假,既然主子藉口身子不舒坦,那她就順着這個往下說吧,總不能跟這些奴才說主子是在跟皇上慪氣吧。
「既然主子身上不舒坦,那還不趕緊去請太醫?這可是大事兒,若是耽誤了可不是玩兒的。」碧雲今日不當值,也是聽了前殿的動靜兒才趕過來的,一聽明月身子不好,立時有些焦急。
「姐姐放心,主子不是什麼大事兒,皇上剛從咱們這裏去了乾清宮,咱們就去叫太醫,皇上知道了豈不心焦?落在旁人眼裏,不說主子病的不是時候兒,倒要說主子裝病邀寵,故意跟納喇小主兒過不去了。」見碧雲臉上頗為動容,蔻朱立馬再接再厲,「主子已經說了,她那都是老毛病了,太醫以前配的藥丸還有,只要吃上一丸兒,歇息一晚就好。這晚上留門兒不過是我的小心思,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小心些總沒有大錯兒的。」
碧雲嘆口氣,面色沉重地點點頭。這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可要做皇帝的女人,更是難上加難。就是病,也不是隨便什麼時候兒都能病的,萬一病的不是時候兒,可不就只能自個兒撐着,忍着?哪怕到了宜主子這個份兒上,也不能由着性子來。
「都是那個納喇氏,今兒白天還在咱們這裏有說有笑呢,一轉眼就要死要活的,虧主子還對她多加照拂呢,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杏黃氣憤地啐了一口,立馬引起周圍奴才的共鳴,從來只有他們瞧不起旁人,何時輪到那些上不了台面兒來擠兌他們了?
不過仗着肚子裏有塊肉,能不能生下來還兩說呢,這麼迫不及待地出來得瑟,也不怕招了別人的眼,折了孩子的福壽!
蔻朱一聲輕斥,壓住這群奴才的口舌風波:「放肆!主子也是你們能隨意議論的?誰要是管不住自個兒的嘴,給主子惹了麻煩,也不用主子發話,我立馬叫他去慎行司長長記性!」
眾人吐吐舌頭,一個個立時噤若寒蟬,連碧雲都對她大為讚賞。
等康熙面沉如水地從承乾宮過來,才走到凝祥門就吃了閉門羹。這裏已屬延禧宮最外圍的門戶,因着延禧宮的特殊地理位置,明月一進宮的時候兒就命人將此門嚴密把守,入夜更是有專人值夜看守。
聞訊而來的三德子一臉的難色,手足無措地道:「主子不知皇上還會回來,已經歇下了,這——」
「無妨,朕悄悄兒進去就是,別驚動你家主子。」康熙一邊說一邊下了御輦朝里走,卻不想三德子帶着一群奴才「噗通」一聲在他腳邊跪了一地。
「這個……主子這時候兒……只怕是……不方便……」
康熙氣得一腳將他踹倒在地:「狗奴才,跟誰學得,說話這麼吞吞吐吐的?什麼叫不方便?你家主子怎麼了?」
前殿守夜的碧雲匆匆出來,跪在他腳下一五一十回道:「回皇上的話,主子頭疼得厲害,已經睡下了,這時候兒實在不能接駕,還求皇上恕罪。」
「月兒病了?」康熙心頭一緊,明月身體一向健康,平日極少頭疼腦熱的,方才晚膳時候兒用得雖然不多,可也是言笑晏晏,沒見有什麼不妥,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就病了?
「可曾宣過太醫?太醫怎麼說?」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依然發顫。
「這,主子不許,說是怕納喇小主兒知道了心中不安,也怕皇上擔憂,因此——」
「那怎麼行?梁久功,快,快去太醫院!」他氣極了,明月心思細膩,想得太多,怎麼碧雲和三德子也這麼粗心?別說一個納喇氏,就是十個納喇氏,也沒法兒跟他的月兒比啊!
梁久功答應一聲兒,也不敢指使別人,立馬提腳就跑,這可是宜主子,萬歲爺可就在旁邊兒看着吶。
「慢着!」不想他才跑幾步,就被主子又喊了回來,「你腿腳兒麻利些,別去太醫院,就找方才替納喇氏把脈的劉太醫,告訴他,嘴巴嚴實些,今晚只有承乾宮宣了太醫,延禧宮這邊兒一早就歇下了,他從未來過這裏!」
梁久功一怔,立馬兒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這樣兒一來,皇上怎麼辦?不進去了?
「朕就在這裏等你們的消息,小心些,別驚擾了宜妃歇息,去吧!」
劉太醫被梁久功拽着一路急行,想不出納喇氏又出了什麼岔子,明明什麼毛病都沒有,他已經按着她的意思開了一堆的補藥,她還想怎麼着?
不想梁久功經過履順門的時候竟沒有停留,不禁令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再抬頭,竟驀然發現康熙站在凝祥門前,周圍侍衛奴才跪了一地,腦門兒上立時全是汗珠兒,大冷的天兒,也不知是跑得太急還是被康熙擺出來的陣勢驚嚇所致。
康熙只點點頭,便不耐煩地揮手令他趕緊進去。自個兒來來回回不安地在門前踱來踱去,泄露了他滿心的煩躁。
劉太醫不敢耽擱,躡手躡腳地跟着延禧宮的掌事姑姑進去,寢殿裏帷幔低垂,雖然看不見個人影兒,他還是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隔着帕子細細把了脈。
半晌,他眉頭一展,還以為是什麼疑難雜症,嚇得他一身的冷汗呢,原來卻是這個,看來他今晚的賞封兒是跑不了了。
一旁的碧雲蔻朱看了他的臉色,心頭卻是一喜一憂。碧雲原本擔心明月身體,生怕坐下什麼毛病,如今見了他的臉色,自是放下心來。蔻朱卻生怕這太醫把主子裝病的事兒捅了出來,如今見了這太醫的臉色,心頭更是不安,借着送他出門的工夫兒,悄悄兒給他塞了個荷包。
「勞煩大人了,我們娘娘就是顧慮太多,總怕納喇小主和皇上知道了不安,自個兒受了風寒也寧願忍着,這才惹得皇上不快,幸好有大人在。不知我們娘娘身子如何,可還要緊?」
「要緊,怎麼不要緊!」劉太醫一出了殿門邊長舒一口氣,聲音也不自覺大了起來,轉首看看蔻朱青白不定的神色,頓時一僵,心裏明白可能自個兒方才的話沒說清楚,引得對方誤解了。
「是在下沒說明白,姑姑誤會了,因娘娘已經歇下,這才誤了給娘娘道喜呢。恭喜恭喜,宜妃娘娘是有了身孕,哪裏是什麼風寒,這剛剛坐胎,胎像還不太穩當,可得小心着些……」
「大人此話當真?咱們娘娘的真的有了身孕?謝天謝地,皇天菩薩,這可真是大喜啊!」碧云為着要幫明月掩好被腳帷帳,出來慢了一步,可還是聽到了劉太醫後半句話,她一捅歡喜得呆呆傻傻的蔻朱,示意她再給太醫掏個賞封兒,畢竟感染風寒是一回事,診出喜脈,這可是後宮妃嬪最開心的事,方才那個賞封兒未免薄了些,稱不上延禧宮此刻的驚天喜事。
「喜脈!你確定?」康熙霍地一聲從御輦上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攥起,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支撐他此刻驚喜交集的心情。身為帝王多年,早已練就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可他卻驟然從御輦上跳了下來,大踏步就想往裏走,唬得一眾侍衛奴才忙不迭跟在後面。
只是才走兩步,他便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問:「你方才說宜妃剛剛坐胎,不宜服用藥物,可那風寒不服藥真的無礙?」
雖然劉太醫一再保證宜妃風寒並不嚴重,可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想想今日的事他便火大,明月何時受的風?晚膳時候兒還是好好兒的,也只有送他出門的時候兒了。
剛剛用了晚膳,屋子裏又暖,身上熱氣被冷風一激,不作病才怪了。也怪他走得太匆忙,竟在這上頭疏忽了。
他心裏又不免埋怨起惹事的納喇氏,小題大做,若不是她裝病爭寵,月兒也不會為了送他而受風,虧月兒還怕她心中不安,竟然不宣太醫,兩下里一比,更顯得納喇氏不識大體。
今晚到底是不宜再驚擾她,他揮揮手,示意梁久功賞了劉太醫,更是將他好生敲打了一番,既然明月不願把事情鬧大,那他就順着她的意思來。只是納喇氏,是一定要受點兒教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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