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慎言,想來是方才我等替戴佳姑娘說話,得罪了幾位軍爺,這才要在咱們的女眷身上找補回來。王爺肯替咱們仗義執言,咱們感激不盡,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幾位軍爺,再給王爺惹了麻煩,那可就是我等的罪過了。」米思翰嘴裏跟那年輕的小王爺說着話,眼睛卻是眨也不眨地盯着明月車前那兩個兵丁。
「我怕他們?左右我方才也已經得罪過他們了,倒也不差這一回。」那位小王爺一哂,一臉的不在乎,「說什麼盤查逃犯,好,本王叫你們查就是。只是咱們男人的車輦怎麼查都好說,那逃犯畢竟是男子嘛,可這盯着人家女眷不放是什麼道理?回頭我一定要進宮跟皇上請教請教。」
那兩個兵丁被兩人聯手擠兌,臉上青紅不定,想想這裕親王說得也有道理,眼前這女眷再查也查不出個逃犯來,若這事兒真鬧大了,上頭只會把他們推出去做替死鬼,功勞都是那些當官兒的,倒霉得罪人的事兒卻是他們來做,他們再不留個心眼兒,給自己留個餘地,只怕明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兩個兵丁唯唯諾諾地放下手中的車簾,看着裕親王一臉的討好,「王爺息怒,上頭叫咱們來查,咱們也不敢不尊啊,若有得罪王爺和諸位大人的地方,還請幾位爺們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咱們的不敬之罪。」
米思翰長吁一口氣,「不敢,下官今日還有好些祭奠禮儀沒有行完,既然你們都查清楚了,可以放我們出城了嗎?」
「請,請。」兩個兵丁避讓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看着眼前這隊人馬跟裕親王行禮致意,揚長而去。
明月一出城就將蘇常壽推到一邊兒,獨自坐得遠遠的。蘇常壽臉上有些尷尬,微微作了一揖,「今日多虧姑娘相救,大恩大德,蘇常壽沒齒難忘。」
「你用不着謝我,要謝就謝如玉吧,要不是她在前頭吸引了那些兵丁的注意,你也沒那麼幸運地逃到我車上來。」明月也不跟他客套,隨手塞給他一個小包裹,「拿上這個,我身上從不帶錢,這些是方才在舅舅家裏,那些親戚給的見面禮。」
她想了想,又轉頭看向鶯兒燕兒,「你們兩個也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回頭我加倍賞你們。」
鶯兒聽後一句話也不說,乖乖地將身上的荷包接下來遞給她,燕兒卻是有些不情願,「這個荷包還是我前兩天剛做好的呢。」
「這個賞你們了。」明月從懷裏摸出兩個金絲銀線織就的纏枝蓮紋荷包,隨手扔給她倆,正是那些夫人裝見面禮用的,可比她倆身上原來的好多了。
鶯兒矜持些,紅着臉道了謝,燕兒活潑調皮,見有了這錦繡輝煌的新荷包,一臉的歡喜,想也不想就揀了個花樣兒新鮮的攥在手裏。
明月將她們的荷包也塞進那個小包裹里,「待會兒到了地方,我會想法子支開外頭的人,你悄悄兒離開就是,以後自己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保住了自個兒的性命再說。至於報仇什麼的,卻是急不得的。」
蘇常壽眼圈兒一紅,低下頭來,卻對着身上那件鏤紗纏枝花斗篷輕輕一怔,方才只顧緊張,倒沒瞧清身上披的竟是這件衣裳。
明月順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瞄,就明白了他心裏的擔憂,「你放心,如玉和青宛嬸嬸畢竟是戴佳氏的女眷,有老爵爺在,她們吃不了虧。」
「這件衣裳還是當初額娘親自一針一線做給如玉的,如今衣裳還在,人卻……」他哽咽一聲,「姑娘仗義,還要勞煩姑娘將這件衣裳給如玉送回去,留着做個念想也好。日後若是聽到她們有什麼磨難,能幫她們一把,蘇常壽感激不盡。」
「我跟如玉表姐一向要好,這話不必你說,否則你以為我方才為什麼要幫你?」明月一嗤,「你只要保重好自己,就是對她們最大的幫助了,也算她們沒白為你費心一場。」
「如此,多謝。」
不多時車到富察家墳塋,明月低低道聲「保重」,扶着鶯兒和燕兒的手若無其事地下了車,又藉口找兩個哥哥有事,支開了車邊站着的車夫和奴才,眼看着蘇常壽消失在旁邊茂密的樹叢里。
如今天色已晚,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了,米思翰不敢耽擱,抓緊時間行完了祭禮,在墳塋上當場撕爛那身孝服,以示守孝結束,富察家正式除服。
「都快點兒上車,時候不早了,再不抓緊時間回去,只怕今天真的要在城外露宿了。」
穿過外城,堪堪趕在城門關閉前的一刻進了內城,守城的兵丁還特意給他們清開了門口兒的閒雜人等和各色貨車,想是回過味兒來,要抓緊修復受損的關係。
明月跟富察氏坐在車裏,才轉進魚兒胡同,便聽外頭一陣喧騰,「三太太回來了,快點上燈,小心路上黑。」
明月挑挑眉,望着自家額娘一嘆,「他們的消息還真是靈通,這麼快就巴結上了。」
富察氏冷冷一笑,「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罷了,咱們家老太太不就是這麼個人?也難怪底下的奴才們有樣學樣。」
一時到了大門前,兩個哥哥下了馬,簇擁着母女倆的車轎到了二門兒,幾個奴才爭着上前打起車簾,一個伶俐些的丫頭舉着燈籠,「太太可回來了,老太太掛念得緊,一早就吩咐奴才們在這裏候着呢,太太小心腳下。」
富察氏也不接話,帶着明月兄妹一陣風似的進了老太太的正堂,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才被老太太一把拉了起來。
「快別這麼些虛禮了,方才聽說了你娘家哥哥和侄子的封賞,可把我喜壞了,這不一早就備下了給他們的禮,明日你再帶着他們兄妹過去熱鬧一天,這可是難得的喜事呢。」
富察氏抿嘴一笑,「謝老太太關懷,那我們明日就再過去給哥哥道個喜。」
「這才是呢,明天一早就帶着他們幾個過去吧,也不用再過來請安了。」戴佳氏喜得眉開眼笑,拍拍富察氏的手,「這親戚要常走動才親,若是幾年不來往,可不就疏遠了嘛。」
明月在一旁不屑地撇嘴,若是舅舅不襲爵,不得高位,只怕戴佳氏也想不起這門親戚,眼下看着他們得了重用,又忙不迭地來巴結,也真叫人瞧不上眼。
「弟妹回來了,還沒用飯吧,正好琳兒親自下廚給老太太做的宵夜,你們也一起吃點兒吧。」博爾濟吉特氏一臉笑意地帶着明琳明毅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捧着食盒兒的丫頭。
富察氏趕忙站了起來,「大嫂說哪裏話,今日我們不在,老太太跟前兒全靠大嫂照顧,這會兒回來了,哪裏能再勞煩大嫂和侄女呢,自是我們來伺候了。」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博爾濟吉特氏笑盈盈拉着她的手,「昨日是大嫂的不是,也沒弄清事情原委就冤枉了侄兒侄女,都是我這做嫂子的不是,弟妹可別見怪才是。」
明月詫異地看着一向目無下塵的博爾濟吉特氏,是什麼叫她態度大變?就為了舅舅一家得了厚賞,又重新回到朝堂?以博爾濟吉特氏一向的高傲自大,會把這點兒職位看在眼裏?
「琳兒原本就說要到你們院中負荊請罪呢,這會兒碰上了更好,倒省了我們一趟腳力。琳兒,快來。」博爾濟吉特氏回身招呼明琳,「快把你做的點心和蜂蜜苦瓜汁兒都端上來,好好兒給你嬸娘和哥哥姐姐們賠罪。」
身後的明琳皺皺眉頭,一臉不願地從身後丫頭的手裏接過食盒兒,一一擺在桌上。棗泥卷,糯米藕,蓮子酥,玫瑰餅,擺得整整齊齊,倒也精緻。
只是這明琳的道行還是不夠啊。明月暗暗搖頭,什麼都擺在臉上,她若有博爾濟吉特氏的三分真傳,那臉上的表情也不至於這麼明顯。
富察氏想上前幫她,卻被博爾濟吉特氏拉着不放,「弟妹在外忙了一天了,這些個小活兒就交給琳丫頭好了,她說這兩天天兒熱,你們從盛京來,沒經過這麼熱的暑熱,這苦瓜汁消暑去火是再好不過的,又怕那味道你們喝不慣,特意加了些蜂蜜在裏頭,弟妹跟侄兒侄女們都嘗嘗。」
博爾濟吉特氏使個眼色,明毅從身旁丫頭端着的食盒裏挑了一碗擱在富察氏身前,明琳端起一碗給了明月,明尚明武的倒是丫頭們端上來的,瞧不出什麼差別,連明祁身前都放了一碗。
「老太太在上,這麼好的東西得先孝敬老太太才是。」明月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將自己身前那碗端了過去。
「這還有好些呢,老太太自然也有的,這碗是妹妹的,妹妹喝了就是。」明毅趕忙拉住她,明琳手裏捧着一碗遞給老太太,「老太太快嘗嘗,這可是琳兒特意給您做的呢。」
明月眯眯眼,明琳明毅的舉動太奇怪了,要說沒有什麼陰謀,那才見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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