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宗!」步雲飛笑道:「馬大人說笑了,安大人乃當朝重臣,其父安祿山又是我大唐手握重兵的邊地統帥,皇上對其一門恩寵無限,安氏一門權重朝野,而步某隻是長安街頭一介草民,與安氏一門如天上地下!安大人豈能知道步某的名字,就算是知道,又豈肯出手相救?」
步雲飛表情輕鬆,心頭卻是萬分詫異。安慶宗有可能不知道步雲飛的底細,但他應該很清楚拔野古的底細,知道拔野古與佛祖真身舍利失竊有關,而且,也很清楚,拔野古在尋仇。前些日子,拔野古落到了杜乾運手裏,安慶宗正好借刀殺人,滅了拔野古的口!可安慶宗卻是在刀口下救了拔野古,還讓拔野古認出了他,這豈不是自找麻煩嘛!
馬燧低頭看着炭火,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淡淡一笑:「我聽說,步先生一向精明睿智,進了這睢園,就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嗎?」
「名堂?」
步雲飛心頭遲疑,他在大殿裏,的確是發現情形有些不對,但只能藏在肚子裏,不敢明說。
「步先生都到了這步田地,有些話,還是明說了好!」馬燧斜眼瞧着步雲飛。
步雲飛知道,馬燧不是一般之人,史書上記載,此人心思敏捷,思維縝密,心細如髮,且極有勇略,在這樣的人面前,心裏有事,多半瞞不住他。步雲飛兄弟三人的命,就掌握在馬遂手裏,而馬遂聽命於安慶宗,他們可以把他們從死神手裏救了出來,如果他願意,也可以立馬要他的命!
「馬大人,那步某就斗膽說上兩句,不妥之處,還請見諒!」步雲飛說道:「和步某一起來到這睢園的,都是流配的犯人,雖然,他們所犯之罪各不相同,不過,細細看來,卻有相同之處!」
「說說看!」
「這些人犯,只有三種人,鐵匠、皮匠、和裁縫!」
「這又如何?」
「一百多鐵匠、皮匠和裁縫集合在一起,就是一個軍器鋪,可以批量打造刀槍劍戟、甲冑旗幟!」
馬燧微微一笑:「步先生果然非同尋常!一眼就看出這其中的端倪!馬某沒有看錯人!」
步雲飛笑道:「馬大人言重了。其實,這也並不奇怪。這些工匠隨公主到了番邦,也是我大唐給番邦的一筆厚禮,番邦更應該對我大唐感恩戴德,效忠我大唐。這也是我皇上德被遠方。」
馬燧冷笑:「步先生言不由衷吧!」
「哪裏哪裏,這正是步某心中所想!」
「步先生說話,何必說一半留一半呢!」
步雲飛心中長嘆,這個馬燧,不愧是未來的一代名將,果然厲害,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步雲飛沒說實話,只得拱手說道:「步某身處險境,不得不謹慎,還請馬大人設身處地為步某想一想。」
「好說。」馬燧說道:「只是,今天如果步先生不能開誠佈公,有些話,馬某也不便明言!」
步雲飛只得說道:「馬大人,我大唐對四方蠻夷,向來是懷柔有加,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自太宗以來,我大唐對四方蠻夷有鹽鐵之禁,以防蠻夷做大,犯我邊陲。試想,鐵塊尚不能隨便進入番邦,我大唐豈能把這麼多製作軍器的工匠送給番邦!」
「以步先生所見,那你們這些工匠,會去哪裏?」
「只有一個地方——范陽!」
步雲飛說出了「范陽」二字,心頭忐忑。
公主是前往遼東和親,必過范陽,這一干工匠絕不可能離境,那麼,他們最終的去處,就只能是安祿山的老巢——范陽!
步雲飛的話,等於是點明了,安祿山這是準備利用這一批工匠,私自組建軍器局,打造軍器。
民間私自打造軍器,小搞小鬧,那是犯禁。而邊關將領私自組建軍器局,那就是謀反!
天寶末年,有關安祿山密謀造反的傳言,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只是,當今皇上對安祿山異常信任,天下人都知道安祿山行將謀反,只有皇帝一人蒙在鼓裏,以至於,凡是舉報安祿山謀反的,不是殺頭就是流放。到了現在,已經無人敢向皇上進言了,更無人敢在公開場合議論安祿山。
如今,步雲飛當着馬燧的面,把話點明了。
這就是說,安祿山為了準備謀反,利用公主和親的機會,讓他的兒子安慶宗,暗地裏招募長安城裏的工匠,混在和親的隊伍里,送到范陽,打造起兵所用的軍器。這一招瞞天過海之計,極為高明,卻被步雲飛一語點破。
「步先生果然高明!馬某佩服!」馬遂大笑:「既然步先生洞若觀火,那麼,安大人出手把步先生從死牢裏救出來,這其中的原委,馬某就不用細說了吧!」
步雲飛心中嘆息,安祿山為了造反,也是下了大工夫,到處搜羅工匠,就連死牢裏的人,也不放過。
安祿山要在范陽開辦軍器局,需要大量的工匠,這些工匠很難在本地招募,天下最好的工匠,都在長安附近!但安祿山不敢在京城公開招募工匠!所以,安慶宗在以籌辦公主陪嫁為由,四處招募鐵匠、皮匠和裁縫。步雲飛估計,這一干陪嫁,只有少數人是曾經做過工匠的囚犯,大部分人,都是安慶宗高價招募的工匠,為了掩人耳目,讓他們扮作囚犯。
安祿山也是求賢若渴,連步雲飛這等犯了謀刺楊國忠大案的囚徒,他也出手給弄了出來!
「在下唐突之言,還請馬先生遮掩一二,否則在下性命不保!」步雲飛拱手說道。安祿山行事謹慎,他不會希望有人事先預知了他的計劃。
馬遂笑了笑:「步先生放心,節度使大人早就傳過話來,對步先生兄弟三人要好生看顧!」
步雲飛鬆了一口氣:「步某在翠雲村的時候,仇員外就曾勸步某前往范陽,為安大人效命,當時步某想那范陽乃苦寒之地,步某怕水土不服,便沒有答應。看來,是仇員外向安大人舉薦了步某。」
馬遂搖頭:「不是他。」
「那是誰?」
「大慈恩寺方丈空明法師!」
步雲飛莞爾。原來,兄弟三人在長安縣衙做了一個月的牢,大慈恩寺並沒有放棄他們。他們一直在四處活動,營救步雲飛兄弟三人。只是,步雲飛沒想到的是,大慈恩寺竟然走的是安慶宗的路子。
不過,細想起來,這也是情理之中。大慈恩寺與楊國忠有過節,楊國忠想方設法打擊大慈恩寺,步雲飛兄弟三人捲入了刺殺楊國忠的案子,大慈恩寺豈敢公然站出來為他們說話,那等於是自動給楊國忠送上門去。所以,大慈恩寺也只能曲線救國,暗地裏找有權勢的人,營救步雲飛。而舉目天下,能夠與楊國忠家族相抗衡的,只有安祿山家族,只有安家才有這個能力,把步雲飛兄弟三人從楊國忠手裏救出來。
而且,若不是大慈恩寺出面,張興一個小小的捕快,如論如何,也攀不上安慶宗的大門。看來,張興只是做了一個順水人情。
可是,讓步雲飛不解的是,大慈恩寺一向恩怨分明!天下人皆知,安祿山父子包藏禍心,有氣節的人,都不屑與安祿山為伍,大慈恩寺為了營救步雲飛兄弟三人,卻走了安家的門路,這與空明方丈的為人,並不一致。況且,大慈恩寺從不結交權貴,與安祿山父子並無任何交情,楊國忠要巴結大慈恩寺都不行,那空明法師卻又如何肯去向安慶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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