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古力世紀新世紀版 第十二章阿酷大帝下

    一干人等退回大廳。

    「做到這種程度……勉強算你合格了。」

    伊安娜背過身去跟一群耆耋元老、稽首泰斗圍攏一團悄聲細語慢商量，半晌轉過一雙澄澈晶亮眸子，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沖阿酷樂道：「我們——要文斗。」

    晌午過。場上重聚人群。

    畫布平鋪垂掛，宮廷畫家體態優雅地端着調色板，專心致志地描畫一幅曠世奇作。王侯貴族們湊近觀賞，見上面熟透葡萄着生青藤，瓊玉宮殿大氣聳立，青天疊雲，田畝苗圃，一派生機昂然，安定祥和。

    畫工精細入微，整體細緻而不失唯美，可謂功力爐火純青，無可挑剔。

    這邊阿酷揮灑自如，恣意塗劃，須臾完工，請旁人評審。

    眾人圍觀看時，皆嘖嘖稱奇。只見舞龍翔鳳，天馬行空，行雲流水，畫布上猶如胡攪一團亂麻。

    「波特王子的後現代超現實印象派畫作恕我欣賞水平有限，極難勘破其中甚深內涵，相對而言，我更中意畫師的這幅《城野葡萄》。毫無疑問，這位備受關注的候選人遺憾地輸掉了這場至關重要的比賽。」

    此言一出，場上民眾立即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請大家靜一靜。」阿酷突然鼓足勇氣大聲道，勸大家聽他說：「暫且不論我的這幅驚天地泣鬼神之畫作的藝術性是否凌駕於這位仁兄的拙筆，現在我想說明的是，一名聲名顯赫的王子，披荊斬棘，乘風破浪，千里迢迢來到貴國，度過了淒冷的夜晚，熬過了熾熱的烈日，憑藉他卓越的智慧和膽識，毅然決然地迎接這招婚儀式上的諸多艱難困苦、蓄意刁難，最後不負眾望地，勢如破竹般，通過無數考驗。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他是許諾兩國人民以幸福安康的人，他是脫離了個人狹隘利益的人，為了大愛不惜甘願犧牲的人，一個偉人，一個志士……」

    阿酷這番發自肺腑之言，直講得聲色並茂，涕淚俱下，話音未落，場上已是異口同聲地呼喊口號：「讓他過！讓他過！」

    王侯將相面面相覷，心知諾諾國乃民主國度，民意所向，其命難違。聚首商榷有間，便遂了民意，頒詔准了阿酷做駙馬。

    場上又是歡呼雷動，雀躍歡騰。阿酷連蹦帶跳登上頒獎台，美女靚妹們不顧安危，跨過護欄海潮洶湧而至，鮮花香吻，左擁右抱，拍照合影留念……

    美酒佳肴，歌舞昇平，幸福的阿酷在諾諾國接連安享居住幾日，受到盛情款待。

    忽一日，信使來報，道那霍霍國國君履行約定，赴會談判，卻慘遭敵國首領武力扣留，還有敵國以此相要挾，提出置換人質條件。希望儲君速速回國，釐清事端，予以解決。

    阿酷聞訊吃驚不小，遂起榻，與公主商量究竟如何是好。

    「別忘了，米西里斯。你曾許諾給予我國國民以和平安康，而不是帶來戰爭與不安。」

    「這個我知道。不必擔心，baby，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的。」

    阿酷整理行裝踏上回國之路，夫妻倆鵲橋忍顧，顧盼流離，依依惜別，戀戀不捨。

    「論感情，總感覺我愛她比她對我更多一些。」翱翔在天空中，阿酷一通胡思亂想。

    王宮大殿之上，召見大臣將軍，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無計可施，阿酷只得在御林軍的護擁下輾轉來到坨坨國談判所「小黑店」。

    「小黑店」內四面封閉而陰暗，只有一扇紙窗寥寥落落透過幾點光線。靠牆壁爐里火焰熊熊燃燒，映紅房間半面。見塞拉業已坐在談判桌跟前，同一站一坐兩個人影說着話。

    坐着那人便是不可一世的坨坨國國王，穿一身冠冕堂皇，說起話來語氣慢條斯理，頗有些輕慢，催對面塞拉儘快落子。旁邊站着的尖耳青膚，明眸皓齒，手持寶杖，衣着怪異，經隨行將士指點，原來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精靈王，統御精靈界的最高統治者，維護宇宙秩序的傳奇人物。

    咄咄怪事，本該唇槍舌戰、火藥味十足的談判不知為何竟發展成一場高雅默然的象棋對弈。

    鴉雀無聲的場合，棋子拈起落下的聲響聽得格外清脆，落子後還要趕緊按下計時器的按鈕，中止計時器噠噠的倒數計時，否則超時會被判負。莫非父王之生死繫於這小小的棋局上了？

    「沒錯，米西里斯。」精靈王居然參透阿酷心機，端起長者的架子，徐徐道：「雙方決定摒棄流血衝突，以文明的方式完成談判。」

    荒謬。但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

    一時，棋局拼到精妙處，塞拉思索良久，舉棋不定，時間僅剩十秒鐘時，欲待下子，卻突然發現棋子似生根般無法挪動，連試幾次，不管是拔是扳，棋子始終紋絲不動，急得他滿頭大汗淋漓。

    頃刻逾時告負。對手見狀冷嘲熱諷，喚士兵把他捆縛了，硬生生投進火爐。

    阿酷見他心狠手辣，意欲相阻，卻被精靈王擋下。可憐塞拉火中沐浴，燒的皮開肉綻，一命嗚呼。隨後精靈王緩緩道出緣由，雙方早已簽訂死亡契約，輸的人定要賠掉性命。

    「米西里斯，請。」文質彬彬的邀請。

    阿酷坦然就坐，暢想自己斷不會步塞拉後塵。

    由精靈王做旁證，雙方簽下30秒快棋勝負由命，生死由天的協議。擺兵佈陣罷，又起廝殺，見那金戈鐵馬，白刃相接，衝鋒陷陣，流血漂櫓。兩邊對壘戮力鏖戰，局勢膠着。

    恰巧，抬眼捕捉到對面面上浮現的縱然消逝的一絲詭異笑意，阿酷當下心懷敞亮，多份留意。他故作大模大樣，捏起一子，見棋子邊緣忽閃一圈幽幽藍光，片刻縈繞而散。坨坨國國王見狀吃驚不小，一時呆若木雞。

    乘勢而下，阿酷若無其事贏了這盤。

    「衛兵……」他壓低語調，沉聲邪笑。

    孰料那國王略拂袍袖，抖出一物件來，仔細檢看，原來是一塊金箔，上書「免死金牌」。

    「根據星際象棋協會的通規，凡是在最高級別的對弈中取得勝利的選手都有機會獲得這塊金牌，而它不僅象徵着榮譽，更說明——用它能抵一條命。」

    阿酷不解，轉向精靈王：「有這條規定嗎？」

    「是的，規則中有這麼一條。」

    阿酷眼中光芒流轉：「您沒有偏袒任何一方吧。」

    「沒有。」

    國王好似無奈地攤開雙臂。「真對不起啊，我可是還不想現在就入土為安吶，年輕人。」接着他訕笑道，「哼，這種東西我想要多少都行。哈哈。」

    如此囂張狂妄不由地激起阿酷胸中無名怒火。他站起身，在屋內憤憤踱步，須臾計上心來，斜側半身浸入鬼魅般的火焰的陰影，咬牙切齒咀嚼道：「那我們只得戰場上見分曉了！」

    全國進入備戰狀態，後勤部門運送糧草軍資，忙碌地不可開交；在軍總部，司令官和參謀們緊鑼密鼓制定作戰方針。阿酷於軍營中巡視一圈，爾後快步前往兵工廠，鄭重其事地把一張圖紙交付總監w先生。

    「這種機器叫做自動化重機槍，當然，按我的想法加了點修改。」

    「這還是在冷兵器時代。開發火炮——這是在作弊嗎？」

    「我們確實是在作弊。」阿酷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兩軍對圓，掣刀劍相向，ufo盤旋，鳥瞰戰場全景。

    霍霍國這邊卻別出心裁，只見陣前軍士推出一排烏漆笨拙怪車，不知是何用處，惹得坨坨國軍士們彼此搔首納罕，擠眉弄眼，皆恥笑不已。

    阿酷坐於戰車前，意欲傾情彈奏一曲，十指交並，伸臂上翻，好一番舒活筋骨。那戰車上載有畫幢妙鈴，風琴鼓瑟，更兼宮女嬪娥座下吹拉彈唱，殷勤婉轉附和。

    錯雜彈，琴鍵響處，槍炮齊發，可憐沙場壯士血濺淋漓。一曲東南風未盡，不見飛雲走鶴，無有呦呦鹿鳴，只剩滿目瘡痍，屍橫曝地，血海無涯，哀鴻遍野。

    半晌曲終人散，頓覺意興斐然，當即揮羽扇作詩一首：「晴明從戎暮戰死，狼煙荒冢草接天。青苔流水漱石泉，融雪漂竹映日圓。」

    阿酷舉目四望，敵軍死傷無數，連空氣中都蘸滿刺鼻血腥味道，蕭瑟淒傷難耐，不由潸然泣下。這場惡戰霍霍國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全軍凱旋而歸。

    進入國都，便見百姓歡呼雀躍夾道歡迎，兩邊民居屋瓴下，有婦人帶幼童端盆播灑紅花翠葉、香油甘露，使得滿路香氛飄溢，心曠神怡。整座城鎮沐浴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哈庫！」慶祝的口號顯然經過別有用心的設定。

    阿酷站在城堡的露台上瞭望，呼吸着這夢幻般的甜美滋味，一份滿足直抵胸臆。

    「波特，臨近國邦以及我精靈國度決定同意與你國結盟，我們一致推舉您作為聯合帝國的首任最高執行官。登基儀式和冊封儀式將在三天內舉行。」精靈王的提議看來得到了普遍的贊同。

    「我由衷地感激您這樣信任一個人類擔當如此重大的責任。」

    「我並沒有說過信任你，波特。時間會尋求調節，自然的本力將檢驗所有事物的意義，包括你的存在的價值。」精靈的惡性趣味在於看着人類被自己愚弄，而他們則通常在暗處發笑。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你要學的還多的很呢。」

    機器的每一個零件開始彼此磨合協調，阿酷由此開始了他的大帝生涯，每日秉持朝政要務，接見各國使臣，夙興夜寐，日理萬機，也做的蠻像回事。

    這天，坨坨國使臣求見，自兩國交戰後，兩國關係一度尷尬，阿酷一面心思這使者來意，一面准他上朝覲見。

    一人入得大殿來，只見披頭散髮，身形瘋癲，面見阿酷也不行禮，唯破口大罵道：「蒼天明鑑！百姓黎庶家喻戶曉當今坐在寶座上的是個什麼大帝——好個殘忍暴戾，野蠻冷血的劊子手！染血的目光所到之處瘋狂屠戮，邪惡靈魂裹縛於道貌岸然的人形里，所行皆是惡魔的行徑，昏君！食肉寢皮尚不得解我痛恨，乞願天地人神共誅殺之。」

    「哈庫！」佇立兩旁的衛士齊聲喝道。這短促有力的口號，猶如大殿憤怒咆哮。

    「噓——」他示意衛士們暫時收聲。

    滔滔不絕的激烈言辭充耳不聞，阿酷遙望在宮殿門庭邊緣袒露的的一隅天空，陷入長久的沉思。

    「結束這場分歧沒有更好的選擇。本來會有更大的傷亡，不是嗎？歸根結底，我們迎來了持久的和平，這才是最重要的。」

    「啊。」來人喏喏而退。

    「好了，你們可以繼續了。」

    「哈庫！哈庫！哈庫！」

    隔日。御花園。

    「我的勇士，」阿酷親切地攬着無名緇衣忍者的肩膀，「能有什麼是我能效勞的嗎？比如一個小小的願望？」

    忍者貼耳說出心中所願，阿酷連連點頭……

    不遠處，傭人們小心翼翼地修葺草木，打掃路面。一位侍女掬一抔土，將塞拉的骨灰埋葬，頃刻間，烏雲蔽日，大雨滂沱，人們紛紛躲避，俟雲開日出時，骨灰之上的泥濘土地挺出一丫新綠，葉片露珠滾動晶瑩，折射彩色的光芒。

    時光荏苒。這一天，阿酷攜妻兒同游郊外御林園，孩子們快樂地玩着泥巴，而阿酷則坐在石凳上，時而俯視腳下的土地，叢生的野草，時而遠眺銀色絲緞般晃眼的溪流，安謐地襯在遼闊的草甸上，流淌得義無反顧。

    搖曳的極光驀地從水面上升起，變換色彩，吹拂飄揚，千變萬化的簾帷，展現在阿酷眼前。

    「陛下，怎麼了？想回去了麼？」伊安娜走過來。

    「嗯。」阿酷站起身，向那幻影般的簾帷步去。

    「唉……你的行頭。」

    阿酷將頭盔脫給她。

    「還有。」

    阿酷卸下裝備，轉身投入清涼的河水的懷抱。

    「以後的事交給你了。」

    「別忘了你隨時隨地都能回到這裏來。」伊安娜微笑着揮手致意。

    隨時隨地……

    邁過清澈溪渠，阿酷步履穩健，繽紛多姿的極光緞帶在身後隱沒無蹤。眼前便是熟悉的歸家之路，瞧瞧自己，復是堂堂正正一頭十字龍。

    「阿珍！」推開石門，阿酷心急火燎地尋找老婆。

    阿珍在石窟裏屋做着家務，聞知丈夫回來，溫婉賢淑款款迎出。

    見到闊別已久的老婆容顏依舊俏麗，阿酷熱情澎湃，激情四射，忙上前熊抱。

    孰知阿珍嬌眉怒鎖，擰着他的耳朵嗔道：「這大半日去哪裏偷懶了？還不從實招來？」

    正爭執時，外面探進阿邦的腦袋，見此情景，笑道：「我說阿酷今天怎麼不老實打獵了呢，原來是早早跑回來受這等好福氣。」

    阿邦分了些獵物出來，大傢伙邊蘸醬吃邊看電視。

    畫中話：「波特大帝禪位給王子，而暫由伊安娜女王執掌朝政，後來建立了君主立憲制，學者稱這為歷史上的巨大改革與進步。可是當時的民眾仍感其德，祈盼他們的大帝能夠回來。」

    阿邦嚼着肉乾，盯着畫面，又望望阿酷，納罕道：「話說這大帝跟你蠻像的嘛。」

    片刻無語。他瞅向屏幕，遊行的儀仗隊高舉旌旗，在被群眾簇擁的街道上整肅行進。

    「哈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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