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賞了那小廝,打發人去通知戶部侍郎段志用來清點銀錢。賈璉在戶部只負責田、糧這塊,這個段志用正好是負責管理錢財國庫的。賈璉想運錢送入國庫自要找他。
「令其天黑前務必把這些錢運走。」賈璉囑咐道。
不大會兒,段志用便派人來了。來人只有兩名,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不像是來搬銀子的。
二人恭敬地給賈璉行禮之後,便道:「段侍郎說反正尚書大人明兒個還要繼續賣,那這些錢不如就留在百匯樓里,到時候一遭跟他交接就成。」
這個段侍郎在戶部其實就相當於戶部真正的一把手,據說已經被皇帝看中成為新任戶部尚書的人選。賈璉雖為尚書,但他只管自己的專業那塊,戶部其餘的雜務等等而今全都是由這位段侍郎主持負責。這也是段志用而今之所以敢對賈璉這位尚書如此囂張的緣故。
「不行,今天日落前必須運走。」賈璉才不管段志用是不是刻意為難他,反正他要求事必須照辦。。
兩名主事都是段志用的狗腿子,倆人為難地互看兩眼,暗中似有嘲笑之意。其中一名拱手,敷衍的表示這就去問詢侍郎的意見。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人回來了,一臉為難的跟賈璉道:「段大人說了,今天要把錢運到國庫,需要過許多手續,每天送一次未免太過麻煩,不如等明日一遭送。」
賈璉正喝茶,聞言冷着摔了茶杯。他已經忙活一天了,還要為這點小事兒操心,心情自然不佳。家裏頭還有媳婦兒等着他回去吃口熱乎飯,偏偏這些人拖拖拉拉。
「百匯樓里沒有侍衛,也沒有安全的地方放銀子。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百匯樓今兒個賣了十萬兩銀子在這兒,你們覺得安全麼?出了事,誰來負責?」
「這……」倆主事見賈璉真發火了,尷尬地賠笑,心裏頭都有點不高興。他們也覺得這麼點小事,賈尚書未免太較真了。
「尚書大人莫氣,下官這就去再問!」主事之一賠罪完事就要走。
「站住!」賈璉怒道,「你們家大人好大的膽子,叫我一個尚書等着他侍郎的回話,誰給他的權力!我給你們國庫籌銀子,這還籌出罪來了?這錢如果出了事,你們家大人若包賠?」
倆主事嚇得忙拱手為賈璉賠罪。
「興兒,把銀子並着銀票抬到他們二人的車上。」
興兒脆生生的應承,立刻叫人將十箱子現銀並着一瞎子的銀票抬進二人的車內。本來坐人的兩輛車的車廂內被塞得滿滿。
「誒,大人您這是……」倆主事慌忙地跑出去。
「關門。」賈璉一聲令下,僕從們便將百匯樓上了門板。
興兒將早準備好的收條給兩位大人,請他們簽字畫押。
「尚書大人,您這,您這……」
在賈璉冰冷陰戾的目光注視下,倆主事不得不簽了契約,按了手印。
「交接完成。」賈璉上了馬車,帶人絕塵而去。
倆主事各自帶着小廝,傻站在百匯樓門口,呆滯了半晌。
馬車的車廂上載滿了銀子,連給耗子鑽空的地方都沒有,他們兩個大活人自然沒地方乘坐,除非跟着那馬車夫一塊坐在車頭。
倆主事都自詡斯文,不肯遷就,最後打發小廝們去租了兩個轎子。倆主事就這樣乘着轎子領着兩輛車前去找戶部侍郎段志遠。
而今京城小巷小街里有不少要飯的流民,這些人本是京郊咸厚村的佃戶。因惡霸佔地強行收租,家園被毀,他們都成了流浪的乞丐,只要混到在京城內的小巷乞討。大街人流多,其實可以討到更多的錢和食物,但官府的人不准他們在那出現,說是怕他們這些下賤的乞丐衝撞了京城貴族。
百匯樓這條街四通八達,周圍就有兩條小巷子。因這還是一條買賣生意街,做好吃的特別多。很多乞丐會冒險趁機在附近轉悠,要是碰見哪家酒樓出來倒剩菜剩飯,他們便賺到了,尚能飽餐一頓。今天百匯樓出售草莓的事兒鬧得轟轟烈烈,這些躲在街附近小巷裏的乞丐自然都聽到了風聲,眼盯着那些達官貴族出入百匯樓。看着人家穿金戴銀,為了兩口果子揮金如土,爭得頭破血流。而他們只能衣衫襤褸,靠着開裂嘴唇里冒出的那些血絲來填肚。
何其不公!
黃昏前,幾個乞丐眼見着百匯樓的人搬了幾箱子東西送到車上。又見百匯樓的那位大人走後,那兩輛馬車四周只有六個人。幾人互相交流幾眼,便不約而同的想到一處去,悄悄地跟在那兩輛馬車後頭。
此事,乘轎子的倆主事見天快黑了,心急,忙命人擇小巷抄近路走。
……
賈璉在家陪靜芯吃完晚飯,夫妻倆閒聊逗笑了片刻,賈璉便接到宮裏的急詔,皇帝宣他即刻進宮。
賈赦那邊聽聞消息,打發人來問。賈璉換了官服後,便到榮禧堂和賈赦道:「具體什麼事我也不知,去了自然知道。」
賈赦坐立不安,「我這心裏總是隱隱覺得不對勁兒,你二叔這幾天一直沒回家,說事在北靜王府跟王爺切磋棋藝,我怎麼就不信呢!一準有問題!璉兒,你此去宮中,一定要萬分小心吶。」
「知道了。」賈璉沖賈赦點了下頭,匆匆趕進宮。到了宮門下車時,便見丞相靖英光的馬車也停在那兒。賈璉正琢磨着是什麼大事兒連丞相都勞動了。
到了御書房,賈璉就見皇帝背着手在桌案前來回走。大皇子、北靜王和靖英光依次排列,微微躬身候命。屋中央還跪着三個,打眼瞧背影賈璉認不出來,不過看領頭的下跪的那個官服,可知級別應該是個三品官。
賈璉走上前行禮,餘光一掃,這才認出這三人來。正是剛和他接觸的兩名戶部主事,叫什么姓什麼賈璉不知道,雖然他是戶部侍郎,但他只關心他自己負責的這塊,至於戶部其他的人和事,特別是交往不來的那些人,賈璉從不怎麼關心。而二人前邊領頭的那個,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戶部侍郎段志遠。
「兵部尚書到!」傳話音落,胖乎乎的兵部尚書就滿頭大汗的滾進屋內。之所以說滾,是因為他一進門就被高門檻給絆住了,在地上滾了半圈之後,乾脆不起來,直接趴到賈璉身邊給皇帝磕頭行禮。
賈璉斜睨他,一點都沒有疼意思,看來是皮糙肉厚滾得容易。
兵部尚書倪永昌也在用餘光打量賈璉,發現對方瞅自己後,倪永昌故意客氣地沖賈璉勾嘴角笑了下。
還笑得出來。
賈璉微微勾唇,也報以他一個微笑。
倪永昌眼睛眨巴眨眼,先撿要緊的顧念,拜向皇上,「臣失職,罪該萬死!」
「哦?倪大人消息果然靈通,已經知道了。那賈愛卿呢,你知道了麼?」皇帝問。
賈璉搖頭。
靖英光忙將百匯樓運送的十萬兩銀子遭到流民哄搶的事兒說出來。
賈璉其實剛才進門看見跪地的那三人,就猜出來幾分。而今聽靖英光這麼講,真禁不住感慨,「好的不靈壞的靈」,竟然他說什麼就來什麼。
大皇子一臉懷疑的打量賈璉,「賈尚書似乎對此並不驚訝啊?」
「有點驚訝,卻沒那麼驚訝。」賈璉平靜回道。
皇帝發現賈璉的異常,讓賈璉起身細說。
賈璉便如實交代了經過。段侍郎如何拖延推拒他安排的事情,如何派了兩個不中用的人來搗亂。
「這事兒當初可是呈奏摺子過得!具體如何執行臣都詳述在奏摺上了,需要各部配合的地方也有註明。此舉是聖上批准的,臣事後就將同樣的一份內容交到了各位相關負責的大人手中,怕什麼?就怕出現今天再三催請請不來的狀況。結果今天的事情還是成這樣了,臣無話可說。」
「那你也不能就那樣不負責的將那些銀子交到他們手上,沒個官兵押送,當然會出問題!」大皇子不滿道。
「不然呢?運送那點時間的確危險,但東西一旦送入國庫,就保准安全了。若放在百匯樓,便時時刻刻都有被劫的可能。那些是餓得沒命的流民,左右都是死,他們能怕什麼!」賈璉冷冷掃一眼段志用。
段志用咬牙用餘光狠狠瞪賈璉,他怎麼都沒想到賈璉會跟他槓到這種程度,竟然真的就把銀兩塞進那倆主事的車上,撒手不管了。早知道這廝這麼冒險玩命,他就是死也會派人去把銀子給運回國庫!
皇帝聽得清清楚楚,雖然這件事賈璉交接銀子的行為有點衝動,但他的理由都很正當。這些錢在路上被劫,跟在百匯樓被劫,都是一樣的。賈璉好容易將兩斤草莓賣出了近十萬兩的高價,替國庫分憂。結果段志用這廝只顧着和同僚慪氣比較,全然不顧國家大事。
「賈愛卿的摺子是朕親自批得,也便是說,你段志用負責每天給國庫回收銀子,是在執行朕的旨意。」皇帝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看着段志用。
巨大陰沉的氣場逼仄,段志用漱漱發抖的身體幾乎癱軟成一灘水,額頭上的冷汗徐徐凝聚,已有豆大。他心裏面,伴隨着皇帝那句「執行朕的旨意」炸開了,血肉橫飛,瞬間絕望。他只是簡單地想給賈璉找點麻煩,來個下馬威,讓他堵堵心,誰會想到就這麼我微微一下,他竟然成了「抵抗聖旨」的罪臣。
罷黜,株連……近在眼前,太可怕了!
「輕忽懶惰,玩忽職守,段志用,這些年朕竟錯信了你!」皇帝說罷,擺擺手,當即就有侍衛拉這段志用下去。
段志用緊張的正要給皇帝賠罪,忽然被拖走,嚇得大叫,大呼自己冤枉。
「臣——」話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堵了嘴。
侍衛毫不留情的用大手捻着他的兩片唇,狠狠拉扯,連同他的身體一起粗暴生硬地拖出殿外。
大皇子見狀,嚇了一跳,眼珠子亂瞟一陣,心噗噗的跳。
到兵部尚書這裏,皇帝面色更加陰沉,眯着眼問他:「你呢?賈尚書該早把謀劃好的文書送到你那裏,怎麼不見你派的兵護送?」
倪永昌忙磕頭:「臣該死,錯信了段侍郎!是他派人告知臣,不必派兵的。」
「哼!堂堂尚書的話你不聽,去聽個侍郎的,我看你也沒有什麼做尚書的命,痛快地給別人騰出你這個尚書之位吧!」
倪永昌嚇得直磕頭求饒,請皇帝開恩,讓他戴罪立功。
靖英光站出來求情,無非是跟皇帝解說近來朝廷官員空缺太多,不已再大動干戈貶斥要員。
皇帝緩了緩氣,這才饒了倪永昌一遭,但要罰俸三年。
倪永昌忙恍惚着謝恩,磕磕巴巴的站起身。直腿的時候,倆膝蓋一軟,差點又撲到,被賈璉給扶住了。待倪永昌尷發現是賈璉扶他的時候,嚇得一哆嗦,他尷尬地不知該如何應對賈璉,就對他眨了眨眼,就算表示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謝意了。
賈璉倒覺得這個胖乎乎的倪永昌有點逗。
「皇上,臣已經命人立刻將城門已經封鎖。那麼多銀子,他們帶不出京,只要各處搜查那些流民藏匿的住所,定然能將那些銀子追繳回來。」倪永昌努力表現。
皇帝點點頭,緩了緩,轉而看向賈璉,「愛卿,你剛才說搶錢的那些是餓了沒命的流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賈璉變阿靜京郊咸厚村佃戶們被驅趕的事兒告知了皇帝。
「竟然如此悽慘。」皇帝捻了捻鬍子,眉頭緊鎖。
賈璉:「皇上,今日事僅是個小苗頭,而且在京,天子腳下有重兵把手,頃刻鎮壓便可了事。但病因不除,舊疾就會再犯,而且換個地方的話,很可能會發生更嚴重的情況。」
水溶笑,「賈大人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吧。不過是一村子的佃戶出了點問題罷了,這是個別情況,你怎能說全天下都如此?」
賈璉聞言嗤笑:「等全天下都如此,還來得及麼?坐等事態的發展而不去管,皇上還要我們這些臣子做什麼?難不成我們就這樣心安理得的吃閒飯!?」
「你——」水溶突然被他的提問噎住了。
大皇子罵道:「賈大人少胡說八道了,你似乎什麼事兒都扯到國家民生上。這次不過是幾個刁民作亂,不知感恩,痛快處理乾淨了便是,完全沒有你講得那麼嚴重。」
「凡是有因有果,不可能憑空而來。土地的所有權和農民們是分離的,便會嚴重導致了農耕生產秩序的破壞。小農破產,那些百姓們無飯可吃,無衣可穿,拼是可能死,但不拼是必死。這樣的絕望的情況就會嚴重導致動盪,很容易出現民眾暴動。」賈璉解釋道。
皇帝聽得有理,點點頭。大皇子還要說,皇帝見狀抬手示意他閉嘴,且動了動手指,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大皇子瞪一眼賈璉,還很是不甘心,在北靜王水溶的暗中拉扯下,這才退了出去。
隨後,兵部尚書也被趕走了。
皇帝打發走閒雜人等,屋內只留一名親信太監,賈璉,還有他素來信任的靖英光。
「丞相,你對賈愛卿提的事怎麼看?」皇帝問。
靖英光拱手,「聖上,此事臣附議。臣早些年便關注過此類事件,一旦富者收田趕人,佃戶們便毫無立錐之地,四野餓殍,着實可憐。」
皇帝嘆口氣,點點頭,這件事如果連丞相也認同的話,就說明賈璉的話的確很靠譜。
「臣斗膽說句欺君罔上的話,聖上若得空可以出宮走一走,不擺排場,不知會當地官員,親眼見見民生如何,便可知真正的情況了。」賈璉道。
皇帝盯着賈璉半晌,將氣氛壓抑到最低調,突然笑道:「賈愛卿,朕就喜歡你這直言快語的性子,故而你說的話朕總是很信。你這主意極好,得空朕便試試,連你都不告訴。」
「此乃天下百姓之幸。」賈璉回道。
皇帝琢磨了會兒,問賈璉可否有應對這種情況的辦法。
賈璉:「臣只是大概有個想法,具體操作的辦法還要仔細琢磨,因為涉及到多方利益,很複雜。」
皇帝點點頭,背着手轉了兩圈,對賈璉道:「那就說說你初步的想法是什麼?
「改革田制。」
賈璉突然抬起雙眸,兩眼發光的看着皇帝。
……
時至深夜,賈璉所乘馬車的車轍聲才在榮府的西角門響起。
興兒提着燈籠,側身走在前面急急忙忙的為自家爺引路照亮。
剛過了二儀門,就見倆個人影立在路中央,提燈籠的弓着腰站在邊上,挺着腰板揚頭筆直站着的在前頭。
這種一般身高,肚子略大,蓄着呼吸,又對自己的形象特別有信心和會耍斯文人高傲氣派的人,榮府里只有一個,是賈政。
這廝,大半夜的,度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等他。不知道的,還以為賈政對他有意思呢,這廝可真夠執着的。好好地在家看看書寫寫字,偶爾悲傷春秋的嘆息一下他的「歸田園」憂思,不挺好的麼?一把年紀了,真折騰。
賈璉明知道賈政瞪他,卻假裝看不見,徑直從旁邊路過,不理會賈政。
賈政氣得翹鬍子,原本擺出來的一副氣派樣子瞬間崩塌,急急忙忙的追喊賈璉。「你小子給我站住!」
「啊,是二叔?我還以為我眼神兒不好使,大半夜見到鬼了呢。」賈璉勾唇冷冷地戲謔道。
賈政被他的話惹出一股閒氣,硬忍了,用一副長輩的口氣問他:「這大半夜的你去宮裏做什麼?」
「自然是和皇上商議國家要務,二叔是讀書人,跟我這個種田的素來聊不來,那我就不細解釋了。」賈璉呵呵笑一下,看着賈政被他氣得越來越青的臉,沉重的心情突然舒暢了不少。
「你……唉,算了,我也只是關心你罷了。最近朝局動盪,有很多官員都被罷黜了,你跟四皇子一夥兒,他沒了好果子,你會好?以後多加小心吧!」賈政口氣有點譏諷。
「哦。」賈璉敷衍一聲,繼續要走,又被賈政出聲攔住了。
「我看你這孩子真是死心眼,都這時候了,你還打算繼續跟着四皇子?大皇子這邊正得盛寵,他是聖上的第一個兒子,養母又是嫡皇后,舅舅家還是朝廷重臣,正兒八經的太子人選,你這眼睛怎麼就不好使了呢。」賈政道。
「二叔眼睛好使就成唄。」賈璉懶懶地哼哼一句,打個哈欠。
賈政發現賈璉現在跟自己說話完全是不正經的態度,甚至趕不上之前吵架來得嚴肅。哪怕是彼此厲害的吵一嘴,賈政至少能知道賈璉心裏真實的想法如何。現在他這麼態度不緊不慢的敷衍,倒叫他有一種徹底被無視,被當做跳樑小丑的感覺。
賈政深吸口氣,「你就不好奇我這兩天為什麼一直沒回家?」
賈璉微微張大眼,「二叔這兩天沒回家麼?」隨即轉頭向興兒證實,「真沒回家?」
興兒忙配合的跟主子搖頭,「爺,小的這些日子跟着爺跑動跑西,也跟也一樣,不太知道府東二老爺的情況,小的該死!」
「你們——」賈政被這對主僕氣得胸膛一上一下,激烈地起伏不定。
「還有事麼?」賈璉微微一笑,看着賈政。
賈政愣了下,醞釀怒氣,對賈璉喊:「我——」
「噢,對了,我差點忘了,二叔這兩日外出,可苦了獨自在家的嬸子了。她現在可是家裏的……可能這麼形容不太好,但的確是老太太的原話,『一個老鼠屎,差點壞了一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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