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發現煉丹用的鼎是一個很好的容器。當他看到賈敬將一些一些礦物放在密封的鼎里,用火來燒煉。就意識到這是創造了一種高溫高壓的化學環境,物質在加熱過程中產生了化學變化,最後生成的『丹藥』則就是化學反應之後所產生出的新物質。
目前,道士通過鼎煉製的基本就那幾種藥,如被稱為密陀僧的氧化鉛,稱為三仙丹的□□等等。
經賈敬介紹的這位黑袍道士沈洪,在煉丹方面的研究很有見地。他已經在煉丹的過程中,發現了化學反應的可逆性。就憑這一點,賈璉就覺得這人是個人才,腦筋靈活,非常可用。不過煉丹的道士還真都是一心想要修仙,對於製備新藥,服務農業這種覺悟,他們是完全沒有。
所以賈璉跟着這倆人煉丹數日之後,就做了一非常偉大的決定。把這倆人修道後路徹底給絕了!
毀滅一個人的夢想可能不道德,但毀滅這倆人不切實際的夢想,絕對是既簡單又積德行善的好事兒。
「從莊子上抓十幾隻雞來,」賈璉轉念想想,改口對興兒道,「還是抓老鼠吧,要活的。」
「爺要幾隻?」興兒對抓活老鼠的辦法還真不太清楚,撓撓頭,覺得自己回頭去莊子上找找別人,或許能有辦法解決。
「大概十幾隻吧,」賈璉一眼就看出他的難處,吩咐興兒道,「你傳句話出去,一隻活老鼠換一隻雞,肯定會有人願意做。」
「興兒頓時眼睛就亮了,豎拇指給賈璉,這麼便宜的事兒肯定有人願意干。二爺,您這法子真好!」
「別忘了限制個數。」
「爺放心,小的知道分寸,一定不鬧大,不然天天有人往小的跟前跟前送活老鼠,那可真夠糟心的。」興兒笑呵呵地去辦,只一下午,就弄了一籠子的老鼠過來。
賈璉跟着賈敬和沈洪煉丹的時候,早就叫丫鬟縫製了口罩和手套。抓老鼠的手套是趁着下午的工夫,現趕工做出來的,用了三層密實布,確保戴上後不會被老鼠咬到。
接下來就簡單了,現場叫人給他們展示老鼠吃丹藥死亡的場面。起初賈敬和沈洪還不信,都不服氣,死了七八隻後,他們確認真的不是老鼠自身有病的問題,面色才開始有所轉便,神情越來越驚悚,也變得慘白了。
賈璉覺得倆人的表情挺有趣兒的,問他們要不要也吃,跟着那些老鼠一塊『成仙』去,把倆人嚇得直往屋裏躲。
「藥已確認,不僅不能長壽,還可以叫人快點上西天。」
賈璉背着手,看着地上擺着一排的老鼠,悠悠嘆了聲:「死相真慘烈。」
賈敬和沈洪又嚇了一跳。
沈洪心平復情緒後,還是有不解之處,「可我們煉得這些東西,的確對一些疾病有效。比如銅青,便可以醫治人皮膚上的疾病,很有療效。」
「有些有毒性的東西,少量的,可能的確能抵抗人體的疾病,這就是以毒攻毒的道理,但一定要是要適量使用的前提下。比如□□,烏頭,有些配藥里的確有他們,可以治病,但真要弄一包喝進肚子裏,死不死人?」賈璉質問他們二人。
賈敬動動眼珠子,嘆服地點頭。「乖侄子,你說得很有理,只是還是難以相信,我這些年費力去研製的丹藥,竟然是□□!」
「我比你,又差哪兒去。」沈洪失望地嘆口氣,簡直被自己蠢到了。當初煉丹的時候,他咋就沒想到用老鼠試藥。
接下來,賈璉就在這倆人開始自我質疑人生意義的時候,大力宣揚為農業服務的好處。就往高上吹,為國為民,拯救百姓於水火,如何積德行善,到時候德行高尚,保不准就被玉皇大帝看中,直接他們二人封神了。
「修道不可能人人成仙,至少到現在,我也沒見到誰成仙。保不准我這法子還是個捷徑。就算不能成,退一步講,你們在天下百姓們口中,還是一位德行高尚的人。至少在民間你們修了個好名聲,沒有白白來人世間一遭。明明是你們造福蒼生了,上面不封你們,是他們瞎了眼!」賈璉說這些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是賈赦附體。
漸漸地,賈敬和沈洪都被賈璉洗腦成功,決定加入他的『造福蒼生』行動。
賈璉仍記得那一日皇帝突然造訪,被屋內的臭氣體給熏得咳嗽。所以儀器一定要進行改造,避免有害氣體對人造成傷害。
儀器改造方面只要請慕班來操心即可。重新造鼎,在出氣口的地方連通管道,之後就根據不同需求,可以選擇從屋頂排放又或者與水池相通等等。
製備藥品方面,賈璉先從簡單的來。比如對主要成分為硫化汞的丹砂加熱,得出二氧化硫氣體,溶於水後生成亞硫酸,再加入鹼性物質,最後得到亞硫酸氫鈉。
亞硫酸氫鈉在農業上可作為光呼吸抑制劑,促使水稻、大豆、油菜、棉花等農作物增產。這方面已有過很多相關文獻的記載,此物對大豆等農作物數年連續噴灑,都表現出對農作物的增產,一般增產效果是從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五之間不等。
對於尚存在溫飽問題的大宋國,每畝地哪怕只增產一斤大米,三十萬畝地那就是三十萬斤,而且真實數據遠不止這個。以目前正常畝產二百斤的水稻來說,按照百分之五算,每畝就會多出十斤的產量。而全國耕地的總數至少在四五億畝,總體加起來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賈敬和沈洪聽了賈璉的話氣勢高漲,都覺得自己做的事兒特別有意義,特別高尚。雖然倆人都不明白賈璉是怎麼知道這種東西合成之後,會對莊稼有利,但是他們就是莫名的相信賈璉。或許是與他之前遠播的名聲有關,又或許與他一舉戳破丹藥有毒的真相有關。總之,他們完全相信賈璉的話,就看到他目光堅定且帶着興奮地情緒講述這些的時候,他所言的一切都就是對的了。
賈敬甚至在賈璉的頭頂看到了光芒,這光芒猶若他在觀里供奉的玉帝王母一般。
這個男人一定是神君轉世!!
賈璉知道,因製備條件和設備的限制,有機農藥的合成基本還不可行。或許等以後辦了玻璃廠,生產出相關的化學器皿,再找到相應的有機物質,就可行了。但這件事可能會漫長一點,要一步步發展下去,他或許等不到,但總有一天會可以。
以現實情況來說,賈璉明確要製備的就是無機殺菌農藥,比如硫酸銅、氫氧化銅、氧化亞銅等等,幾乎都可以通過這種鼎製備出來。
至於後期的藥品的存放,就採用最穩定的陶瓷即可。當然瓶子賈璉會從陶瓷廠特別定製。皆是帶蓋的罐子,盛裝好之後,可用臘密封。
但全國農藥的需求量,不可能僅靠兩個人、幾個鼎來完成。首先,他要選址先建造鼎廠,讓慕班做負責人,去招募人手做活。其次,他還要選址,建造用於生產無機農藥的廠房。特別要強調的注意事項,安全操作方面,全都交代給了賈敬和沈洪。賈敬是進士出身,其成績在全國都是排上名次的,聰慧程度自不必說。沈洪在煉丹方面本就有自己的一套,這點活兒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仔細論起來,倆人在合成方面的操作經驗,可比賈璉多多了,所以賈璉是很放心將這些事情交代給他們二人辦。
至於兩間廠內的人員管理問題,賈璉會另打發程日興、興兒等人去督促。確保安全生產,不出現任何紕漏。
……
大約有半個多月的工夫,祁天來倒台的消息就遠播全國各地。
各地方官一得知消息,告狀的摺子便如雨點般飛往京城。皇帝看了這些摺子,氣壞了。祁天來竟不懂因地制宜,違背民意,強行逼迫各地方必須播種馬鈴薯。皇帝當即命人對其三司會審,好好徹查其瀆職之罪。恰恰這波還未平息的時候,福建按察使劉元青又爆出祁天來草菅人命的事。接着,又有人舉報祁天來貪污受賄……
數件案子壓身,祁天來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沒法翻身了。而今他即便是能把馬鈴薯連作一事洗白,其他的案子也照樣會要了他的命。
黔驢技窮,死罪無疑,且連坐家人。
三天後。
林如海和四皇子一同負責查抄祁天來的府邸。二人那邊交代完屬下們仔細搜查,將所得物品記錄在冊,便去就在百匯樓品茶,用點。
鄞禎咬了一口荷花酥,就感覺從餅皮到內里瞬間就酥化在了嘴裏。他一口吞下剩餘,便再拿一顆荷花酥,納悶的打量,「總覺得這裏的東西比皇宮御廚做的還好吃。」
「百匯樓里的東西都是出產他的莊子,據說食材用料最好。」
「是麼?」鄞禎微微蹙眉,宮裏的東西本該是全天下最好的。偏偏父皇經斷他莊子的供應。
林如海也心中嘆息,還真覺得賈璉不該回去做官,好好給那個皇帝的胸口賭口氣。
鄞禎沉悶了一會兒,手攥着茶杯,跟林如海低聲道:「我已經命人暗查錦鯉死亡的事,是有人故意往水裏投藥,毒死了那些魚。事後兩天,池子就換了水,重新放魚。」
弄死池塘里的魚是小事,但能巧妙策劃,迷惑皇帝,直接把罪名怪到賈璉身上,且掩蓋其它疑點,最後不了了之,可知其幕後主使在宮裏是個人物。發生死魚事件的池塘距離太后的寢宮很近,敢把手伸到太后跟前且不被防備的人,恐怕也只有皇后了。
林如海很討厭什麼事兒都能牽扯到皇子爭鬥。「他本是一心耕田種地,改善民生,多好的孩子,卻幾次三番被惡人陷害。」如此下去,官員們都只顧朝堂爭鬥,不顧百姓,國家會持續多久?沒有百姓的擁戴,不論君臣都是浮雲。
林如海當然不敢把這些大不敬的話說出口,只是在心裏很為賈璉忿不平。
「會好的。」四皇子目光堅定地看一眼林如海,親自為其斟一杯酒。
林如海惶恐不已,忙起身謝恩。猛然想起賈璉提醒自己的話,不管是大皇子還是四皇子,都不要走近。遂呵呵笑兩聲,舉杯和四皇子同飲之後,便岔開話題,只討論祁天來的事兒。
鄞禎本要繼續何林如海表示,賈璉的事他會負責到底,不過因林如海突然轉了話題,他不好突然唐突,隨後便心存遺憾地和林如海告辭。
四皇子福建監軍一案立大功,後又托賈璉的福,接管了金陵知府王青雷的貪污案。這兩樁案子他都幹得非常漂亮,引得皇帝幾番讚賞恩典。
相反,大皇子身在戶部,幫着庸臣祁天來打壓賈璉,將全國百姓耕種大事當做兒戲,滿眼朝堂爭鬥,毫無恤下之德。特別是當四皇子表明錦鯉一事,乃是宮中有人故意陷害賈璉。
本來死了幾條鯉魚讓太后受驚的事兒,皇帝之前並未深思,經提醒,一旦深思起來,他多疑猜忌的個性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皇帝動用暗部,稍微清查幾日,便得知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是皇后。
「淑貴妃雖曾經是朕的摯愛,但她生前,朕給她的榮耀已經夠多的了。對她的孩子鄞祁,朕做得更是仁至義盡。丞相,你說朕以前對鄞祁是否太過縱容了?」
「父愛子,乃人之常情。」靖英光對於皇帝的牢騷,不發表任何意見。他此刻若真點頭應承,只怕下一刻皇帝就會覺得他站在四皇子那邊。
「你啊!」皇帝輕笑,接着突然咳嗽兩聲。他動了動身子,慵懶地半靠在龍椅上,一臉疲憊的對靖英光道,「那你說說,朕對賈璉是否太過苛責了。」
「他本就是個怪人,滅滅威風也好。」靖英光半開玩笑道。
皇帝又笑,「我叫你時常和他走動,你做了沒有?」
「上次他烤肉廠建成,臣還跟着去了呢。」靖英光一臉張揚之色,似乎有意在跟皇帝邀功。其實這點小事,對於他來說根本不至於邀功,故意這麼做無非是討皇帝一笑罷了。
皇帝果然被靖英光逗笑了,哈哈道:「你貪嘴吃個肉,還要在朕跟前討功了。快和我說說,這個什麼烤肉長是做什麼的,賈璉又鬧什麼彎彎道子了?」
靖英光便將賈璉烤肉乾存儲食物的事兒詳細說給了皇帝。
皇帝一聽,明白了。全都是因為當初他的武斷,斷了賈璉莊子對皇宮各種肉類的供應,他才會有此『下策』。
「倒是朕害了他。」皇帝不僅嘆一句,越發念起賈璉的好了。
比起祁天來的陰險虛偽和狡詐,真性情的賈璉有太多優點可取。務實,能幹,心系蒼生,對郡王更是忠心耿耿。不然換做哪一位大臣,會願意犧牲家私,為國為皇帝如此效力。
「愛卿,朕覺得他定然是生了朕的氣了。叫他復官回來,他竟不願意,還迷上了什麼修道!自古以來,修道早死的人多了,成仙的倒沒見到一個。反正,朕是不信這個。」皇帝冷哼哼,「朕還是有點不信賈璉會迷這東西。」
「許是因為辭官在家太閒,無事可做了吧。」靖英光胡亂敷衍道。
「行了,你是真不了解他。」皇帝用手指敲敲桌子,翻起奏摺閱覽,批覆了兩本之後,便看到戶部李永信所提交的有關軍糧的請述,「瞧瞧,你剛說賈璉烤什麼肉乾魚乾的,李永信就開口跟我要了。」
靖英光看過摺子,表示李大人的提議合情合理。
皇帝哼笑:「朕的確該時不時地犒勞一下那些西北將士們。那此事便由你操辦,通知賈璉那邊,收購就照着市價來吧。」
過了一日,靖英光來回復,表示賈璉又要全捐給國家。
「這怎麼行,什麼東西他都不要錢,他干賠不賺,還要不要活了?榮府早晚得被他給敗了!」皇帝故作玩笑一句,半帶惱意,心中更有對賈璉的愧疚。想想還是不行,問靖英光該賞賜賈璉什麼。
「回皇上,這兩日他正在衙門周旋,想開一間玻璃廠,似乎是被駁回了。」
「准了!一切皆和官辦同等。」皇帝說罷,背着手在大殿中央來回徘徊了數圈,「這樣還不夠,丞相,你說朕封他一個國公如何?這樣他總得進宮謝恩,來見見朕了。」
靖英光:「皇上,憑他的年紀,加封國公爺,未免有點……嗯……不大合適吧?」
「也對,朕再想想吧。」
靖英光勸完皇帝後,出恭直奔賈璉百匯路。
賈璉正在雅間內和賈敬、沈洪商量建廠的具體事宜,期間還有興兒和程日興跟進。
聽說丞相來了,賈璉忙轉移到另一間雅間來見他。
「多虧您回絕,不然突然封個國公下來,我真不知該如何自處。」
「最重要的還是朝里那幫人,你如此年輕有為,他們不知又該眼紅道什麼地步。我看皇上近來身體不大好,似乎有立太子之意。」
賈璉掐算了下時候,老皇帝不可能這麼快就死。「試探吧。」
賈璉三個字,令靖英光頓然警醒。
不大會兒林如海也來了,見到靖英光,直道湊巧。寒暄之後,林如海便拉着而賈璉到一邊兒,低聲說明來意。
「你姑母又操心了,說你媳婦兒的肚子漸漸大了,總不能叫她一直住在別苑。說是不方便,若你不願意回榮府,去林府住也成。」林如海傳達道。
「回京了有榮府在,哪能住你們那,豈非叫外人笑話?我猜姑母這是變着法兒地替老太太說話呢。您回去跟她說,我都知道了。」賈璉估摸賈敏也是聽了老太太的話,不得不擔下這個傳話任務。
「我就說麼,你聰明,肯定猜得到她的意思。她就是這樣,才要把這說傳到,也好給老太太那邊一個交代。我覺得你和你媳婦兒在別苑住的挺好,安靜,舒心,還也有你父母跟着照看,能出什麼岔子?老太太太這是後悔了,又不曉得怎麼開口,攛掇她這樣傳話給你!」林如海道。
賈璉笑着表示明白。
隨後,三個男人圍桌而坐,就朝局形勢分析了兩句。
大家都一直覺得四皇子而今辦成兩件大案子,加之大皇子失寵,日後會風頭更勝。至於他會走多遠,那就要看這位大皇子真正的德行如何了。
林如海走得時候,特意和賈璉交代那日他和四皇子一塊抄家的事兒。
「聽你的建議,我沒跟他深聊。」林如海低聲交代完這句,便上了馬車,臨走時還不忘交代賈璉,過幾日他會讓賈敏帶着黛玉、迎春和邢岫煙三人會去別苑瞧瞧靜芯。
「隨時歡迎。」賈璉恭送走林如海,便依舊回到百匯樓討論建廠事宜。
下午的時候,賈璉便見到了鄞禎。賈璉只略微提了一下而今是他正得勢的情形。
鄞禎當即就道:「越是樹大招風的時候,我越該收斂枝條,作低調。我不會走大皇子的後路,我心中所願,與他根本不同。」
鄞禎說罷,就回首望着賈璉,朗朗明目中充滿執着。
「你以為我只是養尊處優的皇子,什麼苦都沒吃過?我見過餓殍遍野,衣不蔽體,易子而食的場景。至今在夢裏,仍清晰可見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被菜刀血濺地的場景。我身為堂堂大宋國的皇子,竟眼睜睜的看着這種事發生,沒有絲毫阻攔的能力。」
鄞禎看到賈璉眼中的不解,接着解釋道:「我六歲時身子羸弱,幾經調養無效,後被個術士說要供佛一年方可扭轉命格。我便隨太后去五零山禮佛,大約一年半,回來的時候,正趕上鬧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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