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鹿蜀自信滿滿,但頂頭上司可不會這麼輕鬆以待。今日午後,負責整個人界戰事的主帥傲因,帶着狼蒙老祖突然駕臨前線,在軍營里前前後後視察一番,指出多處防禦的漏洞。鹿蜀被批得滿面通紅,心裏卻不服氣地想着: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早晚要出戰的,誰會乖乖待在營盤裏被動挨打。
所以在聽訓的時候,鹿蜀並沒有多認真,反而擔憂着自己的主動權還有多少——主帥跑到這裏簡直就是處處掣肘啊,如果有道理也就罷了,這毫沒邏輯性的戰略是聽也不聽。偷窺着主帥傲因的表情,目光轉到狼蒙老祖身上露出細微的恥笑。
——主帥變得小心翼翼,該不會是這老東西的緣故吧。辛辛苦苦地跑到星月閣,啥事也沒幹成,就被炸得丟失了五萬軍隊。我若有這樣的敗績,還活着幹啥,羞也羞死了。
對方似乎覺察到他的目光,不過狼蒙老祖鎮定自若,沒有任何羞慚的意思,紫銅色的臉皮反而掛着憐憫的神情。鹿蜀當時就氣得火冒三丈,鑑於在主帥面前不好和同僚發生衝突,好不容易才按壓住怒氣。
——哼,老東西,等我消滅人界那幾個小賊,定教你無地自容,跑去自殺,也省得髒了我的手。
鹿蜀暗暗存下爭功邀賞的心思,而眼前有絕好的機會,怎能不牢牢抓住。傲因仰望着空中轟隆的雷鳴,沉吟半晌說道:「既然仙人陣營中有人在渡劫,他們肯定會嚴加防範,以防止渡劫被打斷。所以選在此時進攻,討不得什麼便宜。這裏已經是背臨靈境湖的最後戰場,凡事不可不謹慎。」
鹿蜀就知道主帥會保守應對,他立馬接上,將準備好的話語和盤托出:「主帥所慮不無道理,但屬下以為他們所依仗者不過是閃電戰術。現在由我們發起主動進攻,他們無法施展以往的戰鬥方式,勝敗還在兩說。」
傲因深淵似的褐色眼瞳,注視了鹿蜀片刻,直盯得這位張狂的屬下有些退縮,他才靜靜說道:「就這麼辦吧,突襲仙人陣營。」
「屬下遵令。」鹿蜀頓時大喜,領命而去。
狼蒙老祖微眯着眼睛,望着鹿蜀大步流星傳達將令的背影,皺起眉頭不解詢問:「主帥,這樣做好嗎?鹿蜀將軍等於去送死。」
傲因面無表情地回應:「但本帥也不知鹿蜀手頭這四十萬大軍,如何能戰勝蕭宇凡和魔尊所率領的勝利之師,被他們殲滅是遲早的事。那麼不如讓他們背水一戰,放手一搏,或許還有轉勝的希望。就算沒有,哪怕能消滅一些主力軍也行。」
狼蒙老祖緊抿着嘴唇不語,明曉戰爭戰術的殘酷無情,心裏仍舊不適應。這就和無論見證多少人離去,仍舊無法從容地面對生死一樣。果然老年人越來越變得感傷,已經失去了年輕人的果斷和銳氣,他勉強用這套說辭勸慰着自己。
鹿蜀興沖沖地召集人馬,率領二十萬大軍向仙人所在營地進發。路途中,轟然的雷劫落下最後一擊,雖然沒砸落妖族人員的身上,但仍帶來不小的震動。人人都仰望着天穹,水滴形的雷電已經完全消失,盤旋的劫雲也漸漸被風驅散。
——那人已經渡劫結束,但不知有沒有成功。
士兵都懷揣着有些畏懼的心思,而鹿蜀則有些鬱憤地冷笑道:「如果能早出發片刻功夫,估計就能打斷渡劫了。不過也罷,就算他們多出一個妖孽,也不過剛晉升到神級,晚會就讓那人帶着絕望進墳墓。」
鹿蜀踢了踢馬刺,胯下的紫電魔狼猛地向前躥出,加快了奔馳的速度,後面的將士們緊隨着奔馳,竟然沒有一個落下,不愧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且在衝勁方面,同仙人陣營的騎兵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誰勝誰負真的很難說。
奔波了半個時辰,遠遠望見火堆未熄的仙人大營,才降下速度,腳步和蹄聲變得輕微。刺探的斥候回稟,仙人陣營內很寂靜,不過有巡邏隊伍嚴防。
鹿蜀哼聲冷笑:「巡邏隊伍,就算他們全都清醒我也不怕。大家,隨我沖!」
鹿蜀嘶聲大吼,手臂用力地劃落,同時策動紫電魔狼,如同閃電般向前疾馳。背後將士齊聲響應,喊殺聲響徹四野,二十萬大軍就宛如潮水滾滾奔涌,排山倒海的氣勢令見者畏懼。仙人陣營的巡邏士兵似乎都沒有料到妖族大軍會夜間突襲,驚惶失措地四下逃散,狼狽的身影宛如驚弓之鳥,看得鹿蜀哈哈大笑。
他邊往前衝刺,掌心積聚着魔力,召喚出灼熱的焰火,凝結成數千個焰火團轟向妖魔陣營的帳篷。背後跟隨的士兵也都紛紛祭出各種絢爛的法術,朝着仙人陣營扔出。剎那間營地帳篷噼里啪啦地點着,燎燒的戰火映紅了整片天空。
鹿蜀身先士卒地衝進仙人營地里,很快就心生後悔。因為他發覺即使鬧出這麼大動靜,仙人陣營騷亂哭嚎的只有那些巡邏士兵,帳篷里沒有一個人跑出。百萬大軍呢?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鹿蜀皺起眉頭,凝聚的掌風轟飛眼前燃燒的帳篷,隨後目光變得陰寒。
裏面空無一人,連重要的物資也都沒有留存。
上當了,意識到這點,鹿蜀立馬回頭大吼:「撤退!全軍撤退!」
集蘊着魔力的聲音順風大吼,傳至每個妖族將士的耳中。沖在前方的和鹿蜀一樣發現到異常,而後面的將士們無法辨明情況,只得聽從命令,迴轉身亂鬨鬨地逃跑。而就在這時,頭頂各種暴烈的法術降落,天空被淹沒在絢爛的光彩中,急降如雨的兇猛勢頭無人能抵擋得住,很多人連慘叫也發不出,就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抬頭仰望那明亮的光炫,模模糊糊地能看出千人的身影。浩瀚的威壓沉沉降落,靈魂都有被壓碎的錯覺。妖族大軍個個心裏清楚——魔尊降臨,在那威壓的威懾下,眾人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力。
頓時陣腳變亂,鹿蜀就算用力嘶吼也無法制止,他氣得祭出風刀,瞬間就消滅幾位亂跑的士兵。但轟轟轟,黝黑的混元劫火降落,鹿蜀差點被活活燒死。他瞬身逃跑,卻苦了座下的紫電魔狼。毛髮落了幾叢黝黑焰火,瞬息間就朝着體內滲透,龐大如牛的身軀自內往外爆散,被燒得渣都不剩。
缺少了指揮,妖族大軍變得更加混亂。但四散奔逃的將士們很快停住腳步,一個個嚇得面如白紙魂飛魄散。四面八方出現重重人影,極具衝擊力的畫面映入視野,仙人百萬大軍密合圍攏,現在妖族將士們完全成了瓮中之鱉,只有待宰的份。
「沖啊!!」
聲勢浩蕩的喊殺聲震顫耳膜,耀眼的法術如雨點降落,妖族將士即使凝聚出防禦屏障,但也經受不住這麼多法術的轟擊,何況仙人高手的法術也根本抵擋不住。仙人百萬大軍一哄而上,妖族兵將數量自然以極快速度被消耗掉。
看着下面亂成一鍋粥的戰局,鄧霜峰策馬衝鋒,卻提不起多少勁,用他輕浮的語調說就是:「我方整整是敵軍的五倍,這樣的戰鬥有什麼意義,純粹是以多欺少罷了。」
「勝利就是最大的意義。」崔林一本正經地說教道:「在戰場上可不能抱持詩意的幻想,你要明白以寡敵眾的都屬於詭道,以多勝少才是常理。詭道的事情會成就傳奇不假,但不能因此而放棄自己的優勢條件,否則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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