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怨之蝴蝶墓 第二十八回古力將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話說這道詩的作者寫得真是悲催人心,嘆的是軍旅生涯的勞馬困頓,惜的是將士英勇赴死的無比悲壯。可是,戰爭往往就是這樣加上文學色彩的塗抹,悲涼的因素就會昂揚頓挫而生,觸碰着人們善良而愁感的神經。一不溜心,就會淚雨滂沱,悲從心中起,愁向耳邊生。

    當極度狂歡的餘孽還在西遼汗國皇宮瀰漫飄蕩的時候,賽砣勇士卻獨自一人孤影瀠瀠地屹立在皇宮外,已是悲從心中起,愁向耳邊生了。

    他想不明白姬沙公主為什麼要那樣做,當着一眾文武官員賓客商賈跳那支聞名天下的「飛天舞女舞」。對一個貼身待衛來說,那只是增加自身的危險系數,加劇災難的降臨而已。

    誰知道誰心裏安的是什麼心腸,眼睛裏放射的是懷着什麼的眼光。說不準即使眼前對你恭敬無比的人,背地裏卻想狠狠捅你一切呢。更何況眾人面對的是一個一等一的大美女,汗國的第一公主。那個不想夢寐以求成為汗國的東床快婿,美人兒的枕上人呢?除非是傻子,可傻子也有情非得以的時候。

    話說賽砣勇士原本就是一個從小就被父母遺去草原的孤兒,能夠苟且偷生至今,多得牧羊阿巴一生的精心照料。後來,在賽砣十五六歲的時候,牧羊阿巴又把勇武好鬥的賽砣送到了古力將軍帳下,當了一名小小的待衛。

    從此,賽砣便一路跟着古力將軍出生入死,東征西討,戎馬倥蔥,隨着軍功的不斷增加而職位急劇上升。直至一年前在全西遼汗國姬沙公主貼身護衛的選拔賽中,賽砣以「勇武好鬥,智冠雙絕的第一名勇士」稱號獲得塔鐵王子的認可,做了姬沙公主的貼身護衛長。

    一時之間,賽砣勇士的腦海悄悄划過一年來護衛姬沙公主人身安全的日日夜夜,情情節節。

    一年來,賽砣勇士對姬沙公主的保護和關愛就像當初護衛古力將軍一樣,兢兢業業,一絲不苟。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馬施展行動。如今賽砣勇士雖然離開了古力將軍一年多,不再蒞屬於古力將軍的領導,甚至超越了古力將軍的權力之上,但是賽砣勇士對古力將軍的感恩和感激仍然是念念不忘,情深似海。

    而古力將軍原本也是牧羊阿巴部落一個普通人家的可憐孩子,有一個還算得上小小幸福滿足的家庭。如果不是原先前西遼大汗國的巴耶可汗聽信了左丞相花不蔥子的誘惑勸說,為了滿足他發動對外戰爭的需要而對本國臣民實行非人一般的統治,古力將軍也不至於成為戰場上的急先鋒,手上沾滿了汗國臣民和宴月國士兵的鮮血。

    一時間,巴耶可汗之所以把西遼汗國搞得烏煙瘴氣,衰鴻遍野;除了布陳苛捐雜稅,橫懲瀑濫;更要命的是嚴刑酷吏遍佈,對治下抽絲剝繭;臣民妻離子散,家園破碎,山河變色。

    古力將軍的牧羊阿巴就是在當時這樣殘酷的統治環境下,被花不蔥子左丞相派兵捉去充軍的。而且多少年過去了,古力將軍的牧羊阿巴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音信渺茫。

    古力將軍的家一下子失去了苦力支撐的牧羊阿巴頓時變得支離破碎,風雨飄遙,淹淹一息。

    古力將軍的阿瑪為了保護自己唯一苦命的孩子不得不含辛茹苦,自願去達官貴人的世家做供人驅使隨意辱罵的奴僕。忍辱負重,苟且俞生,歷經殘酷生活的層層磨難與陣痛,為的是期翼有一天古力將軍能夠茁壯成長,將來能夠飛黃藤達。

    可是,更讓古力將軍幼小心靈樹起仇恨種子的事情:就是那一件讓古力阿瑪蒙受恥辱還得感恩戴德部落貴族長老仁慈的屈死事件。

    古力阿瑪打自成為孤兒寡母之後,稍有姿色的古力阿瑪為了應付一眾部落貴族長老的凌辱和輕視,早早的就賣身為奴,寄居部落塔人帳下,以此尋得些微的庇護。

    但是好景不長,稍有汗國官位的塔人在一次酒後的歡娛中,為了擺顯自己的威風和勢力,弄是不管古力阿瑪的死死反抗和無情掙扎,在一群待妾的面前硬生生地把古力阿瑪當成了下層的待妾予以慘烈遭踏。


    事後,塔人老婆卻演了一齣好戲,搞得古力阿瑪有苦難言。而塔人的老婆本來就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嗇惜之人,眼見丈夫實在幹了一件傷天害理的大醜事,怕那天家丁下人不小心,嘴巴收攏不實,傳揚了出去有辱門風。

    眼珠一轉,只得狠下心一橫,大肆誣衊古力阿瑪受不了孤兒寡母之苦,以奴僕下人卑濺之身勾引主子犯錯,進而想以謖人之軀奪嫡長之位。一通死命下來,家丁下人亂棒毆打,古力阿瑪已是油燈枯盡,再招致部落村口的瀑屍展覽,人哪還有還魂的道理。

    少年古力猶如天寒地凍的冰雪天氣一樣,心冷酷到了冰點。阿爸的音信渺茫,阿瑪的橫禍慘死,一時之間,猶如洪水猛獸一樣猛撲過來,壓得少年古力天地之大卻無處可逃,人海之多卻無親可念。

    幸好,古力將軍小時侯倒也是個爭強好勝不甘居人後的孩子,為了滿足自己小小心愿對部落成員獲得「勇士」稱號的嚮往和景昂,他從來就沒有懈怠過自己,積心處慮地為自己的夢想努力而努力。特別是在古力將軍十二三歲的時候,發生在牧羊部落的一件殺狼故事更是讓他的形象光鮮亮麗起來。從此,部落的首領才開始慢慢注意起這個不起眼的貧苦孩子。

    據說在古力少年十二三歲時發生的殺狼事件那年,部落草原的冬天顯得特別冷。大雪早早降臨,野草早早枯萎,狂風到處東奔西竄。部落的牛馬羊群早早沒有了餵養的草料,一天,少年古力驅趕着自家那幾隻飢腸鹿鹿的小糕羊向遙遠的大弄山進發。

    在經過一個怪石鱗峋的小山坳,年少的古力看見一旁高高的山崗石岩上盛開着一朵碩大的雪蓮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映襯着白雪顯得分外的妖嬈美麗。少年古力一時看得心猿意馬,想入非非。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撇下小羊群就往高高的山崗石岩上攀爬採摘。

    等少年古力花費一翻力氣摘下那朵妖嬈的雪蓮花回到山坳的時候,一直讓少年古力寵愛着的那隻雪白羊糕正被兩隻飢餓兇狠的野狼一前一後地夾擊撕咬。

    小羊糕雪白的身上沾滿了鮮紅的血,一邊拼死掙扎,一邊發出無助衰憐的呼叫。少年古力初見此情此景,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當中,眼睜睜地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突然,少年古力不知從那裏吸收了一股膨脹的勇力,像着了魔一樣瘋狂嚎叫,抽出隨身攜帶的彎刀拼命地刺向後邊的一隻狼。後邊的那隻狼可能意識不到眼前的少年,會在一時之間拼盡老命冒死向自己攻擊,立即丟下口中撕咬着的小羊糕,返過身來,向一臉憤怒的少年古力兇猛撲過來。

    少年古力眼見野狼返身猛撲,猶豫了一下,不但不懼,反而操刀欺身挺進。只見在野狼返身猛撲向少年古力的一瞬之間,少年古力身形一矮,彎刀微微向揚,野狼便隨着自己的返撲之力趴倒在一仗開外的地上,肢膛冒血,嘴巴嗚咽,那份兒直等着蹬腿烏鳴喘氣了。

    前面那隻還叼着雪白羊糕的野狼,眼見自己的同伴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無端端的報銷了,立即丟下小羊糕,露出冷鋒刺骨的狼牙利齒向天嚎叫嘶吼了一翻。然後,目光森幽地冷冷地盯着少年古力,好像要把眼前這個一刀殺死了自己同伴的元兇,整整一口吞噬才解了心頭之恨。

    少年古力卻也不甘示弱地死死盯着眼前唯一剩下的野狼,目露凶光,面相惡煞。似乎要告訴你,你這個垂死掙扎的畜生野狼:你殺了我的羊,你就得必死無疑,一命抵一命,天理昭嶂。

    俗話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可人狼大戰,熟生熟死難以意料。

    就在電石火光閃爍之間,生死意念的對決終於還是見分曉了。少年古力像雷劈的利刃一樣舞動彎刀砍向向天嚎叫的野狼,等野狼發現局勢不妙想立即跳躍逃離的時候,野狼的前腿已經挨上了一刀。野狼摔頭就是狠嘴一撲,想要撕咬住少年古力握刀的手。但是野狼撲空了,少年古力在得手之後並不急於進攻了,他知道野狼遲早得死在自己的刀下。

    這一會,少年古力不急於下手了,他想看一下一個垂死無解的生命在被屠殺之前是怎樣的一種恐懼和掙扎。是不是像人一樣,在被無端逼上絕路的瞬間總會垂死掙扎。

    野狼用嘴添了添冒血的傷口,又用它那幽遂陰森透着藍色凶光的眼睛,無奈地盯向一旁還在微弱衰鳴的小白羊糕身上,向天悽厲地狼嚎狂叫一陣。突然頭一扭,便跳躍閃身逃去。

    少年古力像駐生在山坳的小樹苗突然抽身而起,抖動彎刀,撒開兩腳向野狼逃跑的方向飛奔而去。一陣悲天憫人的嚎吼,一團人狼相疊交互搏擊的碎影,一聲清脆的手起刀落聲,野狼帶着未了的遺憾緩緩倒下,聲呼息止。少年古力則面無表情地走向被野狼絞殺了的雪白小羊糕面前,煢煢孑立,目光凶銳。

    喲,這一切,正是年少輕狂刀里笑,

    一聲山響驚怒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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