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走出院門的時候,一輛烏黑鎏金的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
奢華的車身用金絲楠木雕刻而成,車廂足足有半間屋子那麼大,楠木上雕刻着精美絕倫的飛禽走獸,簾幕是繡着金絲邊的雲錦織,上面四匹大馬,雄赳赳的昂着頭,鼻孔里噴着粗氣。
簾幕內伸出一隻白淨的手,將其挑開,一張俊秀的臉出現在眼前。
「還不上來?趁我還沒改變主意。」她將手抽回去,帘子瞬間將裏面的一切遮擋的嚴嚴實實。
人在屋檐下啊。
昇平踩着宮人早已經準備好的馬扎,撩起幕簾,一彎腰便鑽進了車廂。
進來後,才發現裏面別有洞天。
馬車四周的牆壁上刷了厚厚的漆,直接在乾涸的漆上雕刻了許多枝繁葉茂的牡丹,中間擺放着一張案幾,案幾的後面還有一張看上去十分舒服的軟榻,如今,小公子正十分舒服的斜躺在上面,眯起眼睛看着她。
「過來坐。」小公子拍了拍榻:「我還有好消息告訴你。」
昇平拎起裙角,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這才乖嘛。」小公子笑着一個起身,做直了身子:「若是你一直這麼聽話,我也不會整日裏心煩氣悶了。」
她能不聽話嗎?順從她,一切還能好一些,不順從,那就是被武力鎮壓,強迫她順從。
反正其結果都是一樣,倒不如自己識時務一些。
「老何,可以走了。」
馬車在她的話音落地後,開始緩緩前行。
昇平此生,只坐過兩次馬車,這一次,還有一次,卻是她人生轉折的開始。
明明一點也不像。比如,這個馬車十分的寬厚安穩,駕車的人技術也相當好,感覺跟在屋子裏沒什麼兩樣。可昇平還是忍不住的想起那個昏暗窄小的車廂內,那個一襲白衣勝雪的男子對着自己舉着酒杯,鳳眸含笑的望着自己:「能飲一杯無?」
見她的面頰微微泛紅,眼神里也有些蕩漾,小公子心中忽然不悅起來,一個大氣,將她撲倒在榻上。
昇平的回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打斷,她又驚又怒:「你這是做什麼?」
許是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勾起了小公子的惡趣味,她十分得意,齜着牙道:「我想做什麼全取決於你,若是聽話呢,就陪我躺一會兒。若是不聽話,哼哼。。」她的唇邊忽然勾起一個莫測的笑來:「反正去王家灣的路途漫長,老子干點什麼,也好紓解一番。」
去王家灣?
昇平一下子坐起來,看着她:「你要送我回去?」
她面上是有驚奇,有難以置信,不過更多的,還是眼睛裏的喜悅。
難道離開自己讓她這麼開心嗎?
小公子十分不悅,糾正道:「老子是送你來探探親,免得日後你隨我上了京中,又要整日哀容滿面。老子府上可不要醜女人。」
這番話,徹底將昇平弄糊塗了。
上京,若是她沒有理解錯,小公子口中的京城,應該就是吳越的都城——金陵。
「為何要去金陵?」昇平扭過頭,看着她。發現後者依舊斜靠在軟榻上,身子後面墊着一個手靠,漫不盡心道:「哦,這個鎮子住膩了,揚州城也不過如此,除了秦淮河上的那些胭脂俗粉,別的也沒什麼看頭了。倒不如跟我的嬌娘去金陵,好歹還有些趣味。」
她說話十分散漫,就好像沒睡醒一般。
「我可以不去嗎?」昇平做了最後一次掙扎。
「你說呢?」慵懶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雖然眼中還帶着笑意,但那股寒氣卻沁人心脾,直指人心。
就知道會是這樣。
昇平乾脆放棄了反抗,反正她也不預備在這裏久待,就跟小公子一起吧,這個孩子,現在的自己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大玩具吧,若是有一天膩了,要走,也會容易的多。
「來,陪我躺着。」
小公子這回不再用商量的口吻,而是堅定異常,直接命令般的強硬口氣。
昇平接過她遞來的手靠,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也跟着躺了下來。
這麼躺下一看,才知道原來車廂頂部還有玄虛。
碩大的夜明珠掛在車廂的頂部,散發出瑩潤的光輝。因為是白晝的緣故,這會兒光線並不是很顯眼,同一顆顆不甚閃耀的小星星一樣,高高懸掛着,可愛極了。
昇平感嘆:奢華一時的楚宮,也不過如此了吧。
兩人並肩躺着,誰也沒有說話,只聽到馬兒噠噠聲,似催眠曲一般,好聽的緊。
「其實你不用怕,在金陵和這裏一樣,我定能護你周全。」
安靜的氣氛中,小公子忽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
昇平扭臉,看着她那張清秀俊美的面龐,忽然覺得,這樣的話,從她這樣身上帶着英武的女子口中說出,倒也不突兀。
如果,不犯混來,小公子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呢。
馬車很快便到了村口。
「小公子,這村裏的地不太好走,咱們恐怕得下車了。」老何蒼老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
小公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昇平,昇平笑道:「這是山村,自然不必鎮上路鋪的平坦,你這車又沉又大,走兩下估計車輪便要卡住的。」見她有些不信,昇平接着道:「你不知道前幾日我們進城的時候,天剛放晴,地上的路爛的牛車都走不了呢。」
「那便下來走吧。」小公子的頭仍然仰的高高的,驕傲的不可一世:「只是馬車上的東西老何一個人可拿不了,你得跟他一起搬。」
好在里長家離村口並不遠。
昇平這一路上,遇到了以往在村里經常看到的小孩,他們見到昇平驚訝極了,蹦着跳着跑過來,嘰嘰喳喳道:「伍月姐姐,你去哪裏啦?好久沒看到你了呢。」這個說:「姐姐你手裏是什麼東西啊,看的真漂亮。」
昇平手中拎着小公子帶來的禮物,包裝精美,早已經將這群沒有見識過的小孩子吸引的眼都直了,她笑着拆開其中一盒寫着桃酥的盒子,將裏面香噴噴的桃酥分給了大家:「好了,吃完就快回去吧,這也快晌午了,別叫家中大人來找。」
孩子們拿到了吃的,高興極了,聽她這麼一說,便捧着手裏的吃食一鬨而散,回去各找各娘了。
抬眼時,小公子趕緊將注視在她身上的目光挪開,不屑道:「一群毛孩子,理他們作甚。」
說吧,高傲的抬起下巴,催促道:「還不快些,老子可不要趕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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