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正在晾着衣服,忽然聽到圍牆外面有聲音傳來
「伍月姑娘,你在家嗎?」
昇平愣了一下。
這個聲音她認得,就是周嬸子家的奉先,那個村子裏唯一的秀才,未來的官老爺。
她實在不想惹這個大麻煩,可是院子門敞開着,自己這個大活人站在裏面,難道能裝作不做聲?
嘆了口氣:「在家呢,有啥進來說吧。」
與其站在門口兩個人這麼喊話讓有心人看見,還不如站院子裏說的乾淨。反正大門敞着,裏面的什麼外面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過了一小會兒,一個纖長瘦弱的身軀出現在視線里。
奉先全名叫周奉賢,奉先是爹娘給取的,自從中了秀才去揚州讀書後,閒這個名字太土,乾脆改成了奉賢。
他剛剛滿十六歲,像大部分吳越的人一樣,他的身量十分消瘦,白白細細的樣子,站在那跟一根竹竿一樣,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伍月姑娘。」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了過來:「你別誤會,昨日我見你收好像被割傷了,這是去疤痕的藥,你擦一擦,很管用的。」
昇平哪裏敢收他的東西:「不礙事的,不過是個小口子,這麼珍貴的東西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吳越產絲綢,楚國產藥材,以前兩國之間還相互貿易,如今楚國內亂,處處藥材稀缺,聽說今年的藥材足足翻了十番,就那還是許多根本缺貨。
周奉賢見她不肯收,漲紅了臉:「是不是,我娘來說過什麼了?」
昇平十分納悶,不太懂他的意思。
「不管我娘說了什麼,你放心,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可以做主的。」說道這裏,他忽然激動的向前走了一步,將藥膏往昇平的手裏一塞:「這個真的很靈,你記得每天要抹。還有,我說話算話,你等我。」
說吧,便風一陣的跑了。
只留下,錯愕的昇平,呆呆的站在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
想必是,早上那兩個婦人說的話吧。
原來周奉賢,真的是對她有了異樣的心思。
昇平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見到這個年輕人的,在她的記憶力,這個村莊一向是祥和太平,裏面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也和大家異樣,周而復始的過着這樣的生活,從來沒有想過,生命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插曲。
搖了搖頭,將藥膏拿着,進屋便收了起來。
放藥膏的時候,手不經意間,便碰到了一包紮手的東西。
她手一頓,隨後,將那包東西取了出來,坐在了床上,將它慢慢攤開。
隨着手帕層層疊疊打開,一團已經曬成淡黃色的花瓣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是,那串在青州買的花串。
她想起了那日,她接過燕懷離手中的錢,去了賣花大嬸那,可是,她沒有告訴他的是。他去測字時的異樣,還是被她看了出來。
一個處於逃亡擔驚受怕的女子,心中自然是敏感而多疑的。
無論是測字先生左右漂移的目光,還是他過度的氣定神閒,都讓她懷疑。
最終,她還是憑着感情,聽之任之,只想留住這一刻的溫存,維持那些日子的歡樂。
假的,就是假的啊!
他們的歡樂,如曇花一現,就如同這手中的桐花,最美麗的時候被摘採下,編織成一個個美麗的夢,讓這些女孩以為擁有了它便成為了最幸福的姑娘。
也不過一晝夜,美夢就開始泛黃,若是不狠心將它拆開,只能看着它在頭頂慢慢的腐爛。
感情,不也一樣嗎?
昇平看着這些乾花瓣發着呆,說好了離開後便要自在的生活,可是,睹物時,情不自禁還是會思念啊。
而燕懷離,此刻也並不好過。
那****匆匆的離開後,很快便返回到了楚宮。
「怎麼回事?」一進門,他就將大氅扔在榻上,心中有些煩躁:「臨行前不是一切都交代妥當了嗎?」
張勇見他面有怒色,想着剛剛得來的消息,心中更是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吧。」燕懷離坐在圈椅上,就着桌上的宣紙,又從筆架上取下一隻狼毫,用殘茶兌了點在硯台里,飛快的研磨幾下,****墨後,飛快的在紙上書寫着。
「原本是按您的吩咐,派人一直盯着魏王那邊,消息也通過探子泄露過去了,可是不知為何,魏王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張勇也是十分奇怪,按理說魏王那個見色忘義的東西,一聽說燕懷離不在,楚後一個人在宮中,應該是冒大不韙才是啊。沒想到,他居然忍住了。
「嗯,這一件便算了,西楚又是怎麼一回事?」
說道這裏,張勇真是到現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也真是納悶了,前日忽然聽說西邊離都城兩千里地的宜城,發現了楚王的兒子還有一些逃亡的大臣。如今那些大臣們在宜城臨時建立了個小朝廷,嚷嚷着要復辟呢。」
燕懷離點點頭:「跟魏王無關?」
「目前看來,是沒什麼關係。」
「那他反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動?」
「說到這個就有些奇怪了。」張勇從懷裏掏出一塊金箔,遞給了燕懷離。
待他接過去後,這才開口道:「我們前天晚上在魏王的寢宮外面,發現了許多金箔和草藥,其中一個兄弟還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可是並沒有發現刺客和什麼異樣啊。」
按照魏王那個貪生怕死的,若是真的出事,這會兒恨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第二日,他便忽然反了。」
燕懷離停下了手中筆,若有所思。
金箔的作用很多,手中的這一片,摸上去,卻是像入藥的。
藥材和血腥,他敢斷定,必然是有人受傷了。
可若是受傷,為什麼沒有騷動呢?而受傷,和魏王的造反,又有什麼關係呢。
莫非是跟燕京有關?
聖人已經多日未上朝了,稱病,可以是真病,也可以是裝病,還可能是,不得已只能稱病。
若是真病和不得已稱病,對唯一的兒子魏王來說都是好事,因為他的繼位更是順理成章。若是裝病,那就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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