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囂張：夫君請下堂 第二十二章 能飲一杯無
昏暗車廂內，衣袂飄飄，目中含笑的那個人，手執杯中酒，笑意吟吟的望着她：「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她目中泛着細碎的光芒，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梨花白一入喉十分綿軟，縱使不會飲酒的昇平也絲毫不會覺得難受。
「嘖嘖嘖。」燕懷離廣袖接過空酒杯，感嘆道：「就這麼牛飲了？也不知道細細品味一番，還真是。。暴殄天物呢。」
昇平口中的最後一口酒一下子沒咽進去，猛的一嗆，咳咳咳的劇烈咳嗽起來。
這個人！真是破話氣氛的箇中好手啊！
燕懷離搖搖頭，又是嘆息，又是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遞了過來：「這麼大了，總還是這般毛手毛腳。」
能怪誰？昇平憤憤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帕子，只是用袖口胡亂的抹了一下，便坐在了一邊，再也不去看他。
反正逃亡的這些日子，這些派頭早已經被她丟了個七七八八，如今倒是粗鄙的行徑做的更順手了。
燕懷離尷尬的摸了摸眉毛，正好車外車把式問道：「大人，可否啟程？」
「嗯。」
隨着他的示意，車子開始緩緩的前行。
走了許久，大概已經出了城，昇平覺得外面越來越安靜，這會兒連人聲都沒有了，只余馬蹄陣陣，敲的催人慾眠。
昇平抬了眼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燕懷離，他闔上眼睛，俊朗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睡了。
過了一會兒，昇平又看了看他，依然是老樣子。
就這麼三番五次，看的燕懷離終於開口了：
「想說什麼遍說吧，我聽着呢。」
昇平撇了撇嘴巴，這人，明明醒着卻裝睡覺，恐怕自己第一次望過去時他便察覺了吧，真是.
昇平心裏雖然腹誹，可是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為何，要送我？」
話問了出來，她心中也猛然鬆了口氣。
連昇平自己也沒有發現，原來，她一直在意這個啊！
燕懷離眼也不睜：「我有說過不送你嗎？」
他這個態度激怒了昇平，本想大聲質問，可一想到這外面還有一個車把式，四下里靜悄悄，若是聲音高一些定會被聽了去。
想到這，她壓下了火：「可你也沒說不送啊，還說什麼今宵一別，又是賞月又是回憶，我以為自此後便要永別了呢。」
他臉上禮貌而疏離的笑，他對於過去時的嘆息，還有他那捉摸不透的態度與性格.害的昇平真的以為，從此之後便天涯相隔，永生不見，昨夜輾轉反覆，徹夜難眠。
她揉了揉自己的小兔子眼，感情昨夜的傷感別離，都是自作多情了。
燕懷離聽着她低沉的聲音，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這會兒光線漸漸充足了，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眼底也熬的通紅，佈滿了斑斑血絲，鳳眸依舊噙着笑，可是卻多了幾分疲憊。
「你昨夜，也沒睡？」
昇平小心翼翼的問道，卻在不經意間將自己的情況也暴露了出去。
燕懷離先是怔了一下，隨後看着她小兔子一般的眼睛，便瞭然於心了。
這個傻丫頭呵！
「出來幾日，得先安排開手中的事。」燕懷離見她眼中又要開始聚着霧氣，便趕緊打岔道：「如今可好，你我熬都熬成兔子，一同在這車廂里，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昇平本想駁他一句，但看着他通紅疲憊的眼睛，不知為何，話到了口邊，就是吐不出來。
她將身子旁邊的手靠遞了過去：「喏，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反正還早着呢。」
說罷，將頭固執的轉了過去，也不去看燕懷離眼中探究的笑意。
昇平看着路邊青草離離，細水潺潺，馬兒噠噠聲，車輪碾過地面聲。遠處田莊有農夫插秧，艷陽高照下還有婦人坐在路邊編着柳筐，草鞋。
這一切的生機勃勃，又哪裏看得出是剛剛經歷過國破？
遠處，一條通天大河似乎已經可以看到了，昇平聽到了有急促水流聲，還有嘩啦啦的流水聲，風吹過浪花聲。
這應該，就是楚國的清江了吧。
順着清江，不需一日，便就可以離開楚國的邊界了。
馬兒應該好要走上一陣，這裏水流湍急，並不是渡口。剛好，這個時間內，她也可以好好的將她的國家，她的子民，細細的瞧在眼裏，留在心中。
昇平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燕懷離，他這會兒的樣子真是英俊極了。濃眉平順，鳳眼合攏，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不知道是在做什麼美夢呢。高挺鼻樑下菱唇微微抿着。過一會兒，又噙了一絲甜美的笑。
「謝謝。」
謝謝他於危難之中救了自己，謝謝他在驚慌失措之際安撫自己，謝謝他在流離失所後給自己依靠，謝謝他回來了，謝謝他找到了自己。
機會難得，昇平貪婪的看着他的睡顏，覺得時間真的很神奇，幼年時那樣孱弱的少年居然可以出落成如今這樣英武的模樣。又覺得或許真的是緣分天定，不然，為何他流落到了燕國，為何於萬千人中，他就這麼的找到了自己？
耳邊湍湍流水漸漸便的平靜，車內的暖爐散出淡淡幽香，昇平挑開車簾，看了一眼車外，遠處黑的土地，綠茵茵的草，瓦藍瓦藍的天空，刺目的斜陽。
對於未來，她的心，忽然不那麼動盪，害怕了。
這世間的紛紛擾擾，悲歡離合，她見多了，也看慣了。這一刻的甜蜜可能下一刻便會被打破。可誰又能保證苦盡不會甘來呢。
不是連古人也曾云：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嗎？
至少，在此時此刻，她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馬車搖搖晃晃，不時能聽到車把式喲呵馬兒的聲音，這噠噠聲陪伴着水流聲，混成了一曲美妙的睡眠曲。聽着聲音，昇平再也忍不住，閉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