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行在彰武又忙碌了半個月,直到青草變黃,樹葉開始飄落,才和張捷李孝文一起返回顯武。因為鮮卑基本沒什麼事,李孝文管理市政極好,各方面井井有條,江河行感覺自己有時候管的太多,就把他請來,主要負責整個平州財稅事務。彰武城由李孝全派金剛接手,以作為兩湖城和承武城的後援基地。
現在顯武城非常熱鬧,各種商人人來人往,遼河上帆船一艘艘,糧食,藥材,布料,羊皮紙,木料,進進出出。稅收也越來越多,各方面的管理也需要上個台階,以前粗放的管理有點跟不上形勢的需要。
江河行思考良久,給樊嘉寫一封信,請他近期到顯武城一趟。旁邊起草信件的樊嬌很是納悶,江河行笑笑,也沒有多說。
正在安武的樊嘉,船還沒造好,現在才知道這帆船也不是那麼好造的,光備木料就要半年以上,好在此地大河兩岸林木甚多,從上游砍了,紮成木排,順流而下。還要把木料烘乾,還要燒窯,真正麻煩。
好在自己的船隊有人打理,今年也賺的盆滿缽滿。江河行的指點,讓他做出了指南針,一開始他還不明白其用處,後來得徐朗指點,醍醐灌頂般,才明白這個對航海有多大的好處。他立刻將這個東西應用在他的船隊上,和徐朗的觀星術結合起來,真正是海闊天空,任我航行。船隊真正實現了夜航,現在從顯武到洛陽,只用8天就能到了,來回都是錢啊,越快來的越多啊。
這個時候江河行突然來的信,讓他摸不着頭腦,他實在是有點忙,有點脫不開身。可江河行叫他去,他卻不敢抗拒,心裏有點擔心,又有點渴望,騎上馬匆匆往顯武趕來。
到了顯武直接來到辦公署,見過江河行,剛見面寒暄兩句,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事,就被江河行拉着來到會議室了。
會議室一片喧鬧,二人走的屋來,人群一下子靜了,眼光一起向江河行和樊嘉聚攏。江河行道:「怎麼不說了,說的很熱鬧啊。」
說着,江河行一指樊嘉道:「這位我就不介紹了,想必大部分人都認識,今天我把他也請來參與討論,你們聊吧,我走了。」
說完,江河行也不多看,扭頭回去了。
樊嘉這才看了看屋裏的人,哎呀,大部分都認識,幾乎顯武的商賈巨頭都在。楊弘作為商會會長是肯定在的,做鐵器生意的孔氏兄弟,蓋房子的孫忠,長安來的杜邦,還有洛陽來的絲綢商人秦孟等等,幾乎顯武城的巨富都到了,旁邊還有一圈穿的沒那麼華麗的人,其中一個看起來眼熟,想起來了,就是自己顯武家門口雜貨鋪的掌柜,老張。似乎並不都是巨富,都是商人是肯定的。
樊嘉此時腦子反應真快,已經想到幾個可能:一是出災情了,要商人捐款的,讓你們自己說出口。江河行不出面就把問題解決,果然漂亮。可馬上又被否定了,他的船隊做拉的最多的就是糧食,平州糧食之多,他是知道的,無論平州多大的災情,絕不可能有餓肚子的可能。
二是要商人出錢建城府。可也不對啊,每次建城,這些商人都賺的厲害,和平州的習慣不同啊。
三是要提高稅收。讓商人自己開口,顯得自己仁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看來還得帶個頭。
樊嘉心裏七上八下有點害怕,正想各種應對方法。秦孟走了過來,拉着他道:「進來也不說句話,想什麼呢,老樊,還想你的船隊呢?來,來,進來坐下談。」
說着話,秦孟拉把椅子推到樊嘉面前,他則坐在樊嘉對面說道:「這件事可有點麻煩啊,我們這些人在顯武的都討論兩天了,什麼都沒討論出來。再說他們那些平州的幾個也對我們長安洛陽來的有看法,你就是再有錢,人家連跟你說話都不願說,好在你老哥來了,我們長安洛陽的商人有了主心骨了。」
樊嘉心道:總歸是出錢,還分什麼地方的,這幫人也真是的。
樊嘉道:「出的多嗎?」
秦孟一皺眉道:「有人想按錢多少論,有人想按商戶論,每家都一樣。」
樊嘉心道猜對了,看來剛打完勝仗,是要修城了。可按商戶每家都出一樣的錢,這不是欺負那些小商戶嗎,自己這樣的大商人無關痛癢,他們可就要傾家蕩產了。
樊嘉笑了問道:「那些小商戶怎麼說?」
秦孟道:「他們當然想每家都一樣啊。」
樊嘉道:「哈哈,他們不怕傾家蕩產嗎?」
秦孟瞪大雙眼看了看樊嘉,手撓着頭道:「這會傾家蕩產嗎?這對他們只有好處啊。」
說着話秦孟壓低聲音,悄悄的在樊嘉耳邊說道:「樊先生是不是聽到什麼了啊?」
樊嘉搖搖頭道:「我是一無所知,我接到和王的信立馬就往這邊趕。說實話,修那裏的城我都不知道,城池在哪裏我都不知道。」
秦孟更奇怪了,拉着樊嘉的手道:「樊先生,到底要修什麼城啊,我怎麼沒聽說啊?」
「你說的不是修城的事嗎?」樊嘉也奇怪秦孟這樣一問。
「我只知道兩湖城修城,可這裏沒說修城的事啊。」
樊嘉也莫名其妙,滿腹疑惑的問道:「那你說的到底是什麼事啊?」
秦孟一拍腦袋道:「看來我們說的不是一件事。我先說說這邊的情況……」
秦孟才將經過講述一番,原來是幾天前,他們都被召集到這裏,江河行給他們說現在商人越來越多,魚龍混雜,亂七八糟的事開始多起來了。江河行給出提議,一是商人自治,二是設立商法,商法用來保護商業交易,也用來保護商人。現在商法還沒個章法,關於商會就爭的厲害,大商人基本想控制,小商人也想按人頭控制。別看那些小商人生意不大,可各個都是顯武城的功勳,在顯武城也都是建城時就在這裏的,說話也硬氣的很。長安洛陽這些商戶很多在這裏算的上大商人,可連顯武的小商人都不願意理睬,基本說啥也沒人理睬。
樊嘉這才明白自己完全想錯了,馬上也明白了自己的重要性,自己雖說已經搬到這裏了,但大家不會看他是自己人,頂多是馬援的岳父,不過這個地位就夠了。再說他是江河行請來的,自己大女兒就在江河行身邊做事,以致很多人對他是神秘莫測。
樊嘉腦筋想的快,既然商會那一家都難成事,那就大家一起做事吧。他想出個方案,一個商會會長,下設幾個理事長,比如建房的如做磚頭、水泥、砂石等成一個分會,不按地域分,就按行業來分。到時候也不會顯得長安洛陽的這些外來戶突兀了,又能提高自己的話語權。
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秦孟一合計,秦孟覺的很好。樊嘉拉來楊弘,楊弘正被一幫人攪的心煩意亂,聽完樊嘉的建議,一拍大腿道:「好好好,這個辦法好,就沒那麼多爭議了。」
不一會,楊弘將這個建議宣講了一遍,眾人的眼光都看着樊嘉,知道樊嘉主意多,膽子大,這個時候算是解決大難題了。因為無論大小商人都會有位置的,樊嘉的辦法無非是分權而已,可大家都覺得自己得了很多似的。
方案一定,下面就快了,新商會成立了,楊弘繼續做會長,各個理事長基本都被平州的商人得了,其中還有幾個小商人,樊嘉在船運行業做了理事長,作為唯一外地的能做理事長,他也是很滿意,長安洛陽的商人基本能認可。
商會成立,下面就是討論商法,他們只是提出建議,沒有最後的決定權,不過這對這些商人已經是破天荒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眾人激動之後,卻都不會立法,想來想去,還是按照平時的商業習慣為主,分門別類,訂出明確規矩,能維護公平的交易,能基本保證雙方的公平。
眾人反覆商議幾天,感覺基本可以,就把江河行請到會議室述說會談結果。
當江河行看到草稿的時候,反覆看了幾遍,看了看楊弘笑道:「看來樊嘉的辦法還是不錯的,理事長多設幾個,大家就不用打架了嗎?」
眾人大笑,江河行接着道「商法我也不是很懂,這個草稿我還要快馬發給劉慶。他是平州唯一做過法官的,到時候可能還要有所改動,你們要有個準備。另外,我看你們對有些東西,你們沒有提,我來說說。關於尺,斤,斗,石,這些都要有標準。這些要麼你們商會提供,要麼我們來提供。不在於你今天提供的多大,多小,而在於這個標準制定之後,以後這個就是標準。」
楊弘趕緊道:「這些我們商會來提供怕是不妥,還是平州提供,到時候我們就按照這個標準做。」
江河行點點頭道,楊弘這話說的有道理,自治也不是什麼都不管。
杜邦看着江河行,好像想說什麼,有些坐立不安,江河行剛好眼光掃到他這裏,便問道:「杜邦老先生,是不是有什麼補充的啊?」
杜邦站起來道:「和王,我沒有什麼補充的,草稿是我們反覆商議過的。我只是不明白,我在長安洛陽一帶行商,朝廷這個也限制,那個也限制,為何平州之地不但不限制,相反還如此鼓勵經商行為,是不是捨本逐末之呢?」
樊嘉等長安洛陽來的商人,一起看着杜邦,雖然天氣已是秋天,有的已經冒汗了,心裏暗道:老杜,這樣不是很好嗎?幹嘛非要揭穿呢,讓自己和別人不自在。
江河行看了看眾人,舉手示意了下杜邦道:「杜老先生坐坐,不要客氣。」
杜邦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去。
江河行接着道:「有些事我一直沒跟大家解釋過,剛好趁大家都在,我一併說說我的看法。免得有些人一直心裏沒有底,在此經商一直惴惴不安,老擔心些什麼。我平州很早就有軍法,現在在討論商法,其實還有一些人在討論民法。這樣我平州之法就有個基礎了,雖然還是很不夠,但總算有了基礎了。
我就說商法吧,商法不是針對商人而立,而是為商業行為而立。其實人人都要買賣,商人只是做的比別人頻繁一些罷了。我們的衣食住行,哪一樣都要買來,也就是說每一個人都要參與買賣。你們是商人,農民牧民又何嘗不是商人,他們也是要賣出自己牛馬糧食維持生計。只是他們的交易周期比較長,不像你們天天都能交易。
商人、牧民、農民辛辛苦苦為什麼?為了更好的生活。何為本?大家能有更好的生活就是本。農不該是本,商也不該是本,生活才是本,或者叫民生。若是脫離生活去談本末,才是捨本逐末。」
江河行講到這裏,看着大家各個迷惑的眼神,笑了笑接着說道:「我平州之地,沒有本末之分,哪一行都一樣重要。杜老先生聽懂我說的了嗎?」
杜邦苦笑了一聲道:還是不太明白,不過最後你說的這裏不分什麼本末,我倒是記到了。是不是以後經商的和其他人一樣穿衣做事沒什麼限制?」
「那是當然,我們這裏商人和農民牧民軍人一樣的,穿衣建房都沒限制,不過你最好別蓋個皇宮出來,身穿皇袍,到時候不是你有麻煩,是我會有麻煩。」
眾人大笑,杜邦的紅臉漲的更紅,他趕緊道:「這個不會,我沒那麼大膽,也沒那麼多錢,我看就樊嘉有這個錢。」
樊嘉立刻道:「老杜,你幹嘛要害我呢,這個玩笑可開不得啊,我可還有不少親友在長安。」
一提起長安,大家神情一緊,知道這個玩笑開不得,紛紛閉嘴不言。
江河行知道他們恐懼什麼,也不願在這個問題多糾纏,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立商法是為了民生着想。當然還有民法,也是同樣的意思。為什麼要有法,我就不多解釋了,一句話,要有規矩。守規矩就能做的好,不守規矩就要被罰。」
樊嘉問道:「那我們商會自治跟商法不是有矛盾了嗎?畢竟商會不能執法吧?」
江河行道:「商會自治跟商法不矛盾,商法將來由平州府來執法。但是大小事宜平州府來管的話,將增加太多的買賣成本。你們都是商人,增加成本,沒人願意吧,所以小事就是你們自治。將來商法出來之後,你們訂立個商會章程,按照章程辦理就可以了。」
眾商人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總之懵懵懂懂,各自告辭回去了。看來只有商法出台之後,大家真正熟悉一段才能真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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