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跟高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高楨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父王那兒不缺人侍候,如今他不出門,葉大夫也回來了,我正好可以出門走走,順道替父王四處看看。」
高楨答應了,後面的事情就好辦了。趙琇是想着這回要輕車簡從的,丫頭只帶一個柳綠就足夠,其他人除了辦事的人手與護衛,一概不帶。橫豎趙家在上海府轄下各縣都有產業,六房更是每個村鎮都有鋪子,要借幾個人手,再容易不過了。至於在粥棚當差的人,她們這個貴婦官眷慈善聯盟裏頭,在各地都有田莊產業,哪家離得近了,往哪家借人就是。她們銀子都出了,難道還真要袖手旁觀,把大好善名平白讓給旁人?
廣平王那邊也很爽快地答應了,只是囑咐高楨:「多帶幾個人,一路上小心護好你趙妹妹,萬萬不可出差錯。」倒是張氏那邊心疼孫女,不想讓趙琇出這個遠門。趙琇一再說明這麼做的重要性,張氏還是捨不得。不過她也知道這是在做善事,是大功德,比她往佛前添幾百幾千兩香油都有用。所以再捨不得,張氏也沒有阻止趙琇去幫人,卻決定自己也陪着一道去。
這回輪到趙琇和高楨頭痛了。他們倆是年輕人,身體又好,快馬輕車趕路,多麼省事?可若張氏要跟着走,她身份在這裏,年紀又大了,素來養尊處優,定抗不住旅途辛苦,趙琇也不會讓祖母受罪。但如果真照着張氏平日的習慣擺出儀仗來,他們就不象是去救濟災民,倒象是遊山玩水去的,叫人看了未免不象,行程也會被拖慢。
張氏是長輩,高楨不好多說什麼,趙琇卻心知事情輕重,就細細給張氏說了此番出行的準備。張氏一聽就道:「這也太苦了些,你堂堂建南侯府的千金。怎能這般委屈?」
趙琇道:「如今是去救人,說什麼身份架子呢?帶上柳綠,我都覺得臉上慣臊的。不過柳綠很能幹,有她在身邊。我也添個幫手,因此才叫上了她。祖母放心,我不會餓着冷着自己的。再說,咱們家在災區又不是沒有產業人手,哪裏就真委屈了呢?世子金枝玉葉。都跟着我去了,他都不覺得委屈,我怎好說一個苦字?」
張氏想想也對,紅着眼圈道:「我也知道我這副身子不中用,強跟着去,也只會拖累了你們。我不去也行,只是你身邊不許只帶一個丫頭,我把冬霜給你,你每到一處,但凡有咱們家的產業。又或是有六房的鋪子,定要使人捎了信回來,叫我安心。」
趙琇答應了,張氏又叫了趙游進來,吩咐他跟着趙琇辦事,還盯着丫頭們替孫女收拾好行李,這才罷了。
趙琇與高楨次日出行,還帶了趙游與廣平王府的親衛,還有一個汾陽王府的管事,一行人足有二十多個。其實排場也不小了。但身份最高的高楨要求嚴格,一路疾行,誰都不敢哼一聲,趕路的速度飛快。不過個把時辰。就到了寶山。
寶山的粥場仍舊是汾陽王府主事,事事周全,災民們的秩序也井然。趙琇查看過粥水的濃稠度,還有藥湯的味道,問了管事的幾句話,見他辦事老道。人也本分,便不多耽擱,又起程往下一個地方去了。
離嘉定城近的地方,不是汾陽王府開的粥場,就是其他宗室府中開的,汾陽王太妃插過手,辦事的人也一個個親自過問,沒有什麼差錯。而且這幾個地方,受災情況不算嚴重,趙琇他們也就走得飛快。他們一行人除了途中停下來,在一處小鎮吃過午飯,其他時候幾乎都在趕路,天黑的時候,竟然已到了川沙堡。
趙家六房在川沙堡有分號,得了消息,忙過來將他們一行人接了過去,騰出幾個院子來安置了。趙琇帶着柳綠獨居一個院子,正想問高楨那邊安頓得如何,卻聽聞他帶着人出去了,說是到衛所打聽情況去。趙琇只得自己先行梳洗。柳綠問幾時擺飯,她惦記着高楨不知幾時才能回來,說不定沒得好吃,就說要等世子回來了再說,又問廚房準備了什麼菜色。她想着今日高楨騎了一日馬,太陽又曬,辛苦極了,給他準備幾道他愛吃的菜,也好犒勞他。
誰知高楨回來的時候,也帶了一籃子點心給她,卻是離開衛所時,路過街上的老字號點心鋪子,想起上回隨廣平王巡視堤壩時,他曾吃過一回,知道美味,就買了一籃子回來給趙琇品嘗。兩人都掛念着對方的晚飯,見面時,彼此都覺得好笑。趙琇也不顧什麼繁瑣規矩,邀他坐下來與自己一道用了飯。
晚上高楨自回下處歇息,趙游卻帶了趙瀝來見趙琇。潮災發生後,為了盤點各地鋪子損失,六房家主趙琿將得用的子侄都派了出來,趙瀝負責的就是川沙堡,遇上趙游,還真是驚喜。他特地來給趙琇請安,還把老家的情形細細告訴她知道:「雖然淹了些田,今秋收成最多只能保住兩三成,但咱們全族上下平安,如今也都安穩下來了,請姑姑上稟曾叔祖母,讓她老人家安心。」
趙琇點頭,家裏的情形,王雙福早就寫了好幾封信來稟報了,她心裏都有數。倒是八老太爺勞累了幾日,聽聞身體有些吃不消,三房那邊來信說他沒事,她卻不太放心。趙瀝才從奉賢過來,比較清楚情況,她就多問了幾句。趙瀝說他老人家確實是累着了,但看過大夫,吃了藥,已經沒有大礙。她也就能安心了。
趙琇還問起了各地救災的情形,趙瀝說:「咱們奉賢自不必說,底下有咱們家領着縣中幾家大戶,上頭還有陶縣令這樣的好官,再出不了什麼差錯的。倒是南匯那頭,他家縣令上任不過兩個月,就遭遇這場禍事,他沒能早早將堤壩修好,叫海水淹了半個縣,聽聞這官已經做不下去了。他自個兒逃命時還摔斷了腿,如今索性賴在家裏養傷,往上頭告了假,只將政務交給縣衙其他人。他一概不管。幸好知府大人賢明,命咱們陶縣令暫時先把南匯的事情管起來,否則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子。」
趙琇聽得眉頭大皺,南匯遇上這麼個糊塗官。還真是倒霉。本來這是天災,他只是運氣不好,上任遲了,誤了修壩,誰也不想的。他有始有終。把善後工作做好,說不定知府看他順眼,就保下了他,至不濟,也不會叫他受牢獄之災。可他如今破罐破摔,卻把這一縣的百姓置於何地?這樣的大災,災後救濟工作遲一天,會關係到多少條性命?他居然只顧着自己了。摔斷了腿又如何?又不是一定要他親自跑腿。廣平王目不能視,還能運籌帷幄,主持救災事宜。他能看能寫能說話,居然躲起了懶。還好有陶澄救場,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既然有陶澄出面,那南匯這邊的情況,大概也能控制住了。趙琇到了那兒,只管找他說話就是。需要什麼物資,他們都可以幫忙出。趙琇又命人送信回奉賢老宅,先前那些曾在南匯當過差的僕人,如今都閒賦在家呢,個個都有一把子力氣。機靈能幹,還熟悉地界兒,正好去把粥場給管起來。
等到趙琇與高楨到達南匯的時候,奉賢老宅的僕人們也到了。如今他們已不再埋怨趙琇奪了他們的差事。反而全都慶幸不已。若不是這位小主人把他們都調回去了,說不定他們也遭了禍。看着曾經熟悉的街坊鄰居都成了災民,家中全被淹了,他們心裏很不是滋味。若有機會能為熟人們出一把力,他們自然是願意的。
陶澄短短几日已經控制住南匯大局,奉賢一切安好。用不着他操心,他就專心留在南匯理事了。趙琇與高楨找上門的時候,他剛剛收到救災糧食告急的消息,對他們的到來簡直欣喜若狂。他立刻答應出借縣衙大部分的人手,協助維持粥場秩序,還提出了好幾樣缺貨的物資,求高楨與趙琇幫忙採買。
因縣令誤事,南匯受災又嚴重,近日因高溫潮濕天氣,災民身處的環境又比較髒亂,已經有疫病的症狀了。陶澄急需大夫與藥材,還有乾淨的水源。南匯本地的大夫已經不夠用,他可以從奉賢調人,但藥材卻不是說採買,就能採買得到的,水源也是一大難題。
採買東西的事,可以交給趙家六房去辦。高楨也四處拜訪本地大戶,特別是那些嘉定宗室王府在南匯安插的管事或掌柜,讓他們幫忙搜羅各種物資,嘉定方面,也源源不斷地將東西運送過來。趙琇這邊,則是帶着人用各種方法把水井、河流中的水進行多次過濾,等水變得清澈了,再行煮沸,方才使用。
所有災民都需要定期清潔身體,接受醫者診治,保持住處清潔,每日喝粥棚所施的藥湯。若誰有感染疫病的跡象,就必須立刻隔離開來,只允許家屬中出一個身強力壯的跟去照顧。不管那家子是否哭鬧,都不許任何人破了規矩。有人覺得這樣太不人道,害得人家一家子不能團圓,病人在病中無法享受兒孫的孝心,趙琇只當沒聽見。她有高楨撐腰,本身也是侯門千金,家族在鄉間享有盛名,連官府都站在她這邊,誰敢違她的令?
趙家大姑娘冷情心硬之名漸漸傳開,趙琇也不在乎,直到染疾的人日漸痊癒,卻沒有更多的人感染疫症,人們才開始認識到她之前的主張有多么正確,不再說她的閒話了,反而開始說起好話來。
如此忙了將近一月,南匯的情況也穩定了下來。沒有出現大規模的疫症,也沒有災民因無米果腹而餓死,房屋重建的工程進展得很順利,趙琇才放下心,回了奉賢一趟,處理了幾樣緊急家務,又跟着高楨趕回嘉定去了。
對於這一場潮災的事後救濟,皇帝終於有了旨意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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