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途 第一六七章篝火夜談下

    「什麼事？」蕭太一面色不佳。

    柳依依輕拂髮髻，隨意問道：「那個軒轅北辰到底怎麼回事？」

    蕭太一也不轉身，冷冷回答道：「如你所見，一句化身而已，殺死丈天七的，是軒轅北辰本尊無疑。」

    柳依依哦了一聲，若有所思：「果然是處心積慮，正道之中也不乏惡人……他跟丈天七有仇？」

    「不知。」蕭太一踱步到篝火前，盤膝坐下，「狼子野心，另有圖謀罷。」

    隨着蕭太一的舉動，嶺南四怪面面相覷，然後也訕訕坐到了一邊。

    「那殺人栽贓嫁禍給陸正的又是什麼人？」

    「一個道清逆徒……我懷疑是幽冥鬼府安插在道清的眼線內鬼，那青火青雷之術不是凡法，以陸正現在的修為，還不足使出。」

    柳依依雙目一亮，立即明白許多：「原來如此，當時衝進塔中殺人的那幫黑衣人居然是魔教弟子……他們為了救那藍鯨聖王而來，想必是早已與海族勾結一處了……既然你能看出端倪，那滄瀾閣只怕也能察覺異樣，可他們依舊對陸正窮追不捨……」

    「那是因為陸正身上另有隱秘。」蕭太一腦中回想梳理這段時日的所見所聞，嘆息道：「陸正可能知道了一些軒轅北辰的陰謀詭計，或許還有他的一些把柄證據，所以軒轅北辰對他忌憚非常，欲除之而後快，可如今軒轅北辰反被魔教中人陰了一把，為保他自身，只怕他會順勢將全部事情推到陸正身上……不用多久，中土修士間定會傳開陸正喪心病狂救走東海妖王一事，借着這股風聲浪潮，正好讓軒轅北辰自己淡出眾人視線……」

    柳依依聞言一怔，臉色變幻：「這……若真是按你所說這般發展下去，陸正以後還如何在這中土修真界行走？現在正是與海族大戰時期，一旦被蓋上這頂帽子，只怕他永遠都再難翻身！」

    蕭太一冷冷一笑，道：「要怪就怪他自己年輕歷淺，容易上當受騙，怨不得別人……除了軒轅北辰故意為之，他這一路蹤跡只怕也另有昭狂之的安排，總之都是要他做替死鬼……」

    樹根下抱膝而坐的女子一時沉默，神色黯淡，良久之後猛地抬起頭來，尖聲道：「……可是，可是現在我們知道這件事的原委，只要我們將真相公諸於世，他們自然不會得逞的！」

    蕭太一轉過頭來，嗤笑道：「告訴他們又能如何，若是他們信了，這中土聯軍立刻就會土崩瓦解，倘若不信，日後自會吃盡苦頭，總是這次大戰，中土已經徹底敗了！」

    「那，那也不一樣吶！」柳依依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動喊道：「總要讓他們知道。陸正他是無辜的啊！」

    蕭太一看她一眼扭回頭去，片刻沉默後淡淡開口道：「……老夫雖然一向獨來獨往，對許多事情置身事外，但事情大小，孰輕孰重，老夫還是分得清的……放心吧，回來路上，我已經傳訊給吞盧城……如何抉擇選取，看他們自己如何作想罷。」

    柳依依目中感激之色一閃而過，神情漸漸平靜下來，輕拍着被吵醒過來的覺空讓他重新入睡，意識在莫名的胡思亂想中緩緩飛向遠方。

    篝火旁的黑袍身影在一陣寂靜後再次幽幽開口，多了一些滄桑年老的長輩口吻，「丫頭……雖說我不能真的收你入門，但你既然要接我衣缽功法，那有些事情，我不妨多給你說說……」

    「……什麼？」

    蕭太一側過半邊身子，正襟危坐：「你現在可覺得自己捋清了這前後諸多事情的脈絡聯繫？」

    柳依依停下手中輕拍舉動，目光從覺空身上移開，皺了皺眉，「好像，清楚一些……」

    「你不清楚。」蕭太一搖了搖頭，語氣肯定：「以你的性子，要是沒說出我想說的東西，那你一定是沒有想到那裏……不算重中之重，但確實是很關鍵的一點……」

    柳依依目光微眯，也不說話，靜待蕭太一下文。

    「你忘了一個人，忘了一件事。」蕭太一緩緩說着，態度認真神情嚴肅：「我從吞盧城跟你們一路出來，從來這裏，到你們兩個都被抓走，我一直都在旁觀……我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滄瀾閣有什麼問題，查一查丈天七的死跟軒轅北辰到底有什麼關係，所眼睜睜看着你們被抓沒有動手，因為我要看最後的結果……你們是來找陸正的，可據我所知，陸正是在你們到了這裏之後才來的，而且他的目標很明確，我敢肯定，他是來找你們的！」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柳依依有些吃驚，「是我們來找他的啊……」

    「我知道。」蕭太一擺了擺手，語氣肅然，「我沒必要騙你，你先聽我說完……如果說陸正不是來找你們，他就不會到達這裏，不會衝進鎮妖塔救你們，也不會悲傷放走海族妖王的罪名……他雖然被人利用，但他又不傻，他不會無緣無故跟着別人衝到鎮妖塔去，他的目的，的確是為了救你們出來，也可以說是為了來找你們……外面傳言，他是為了給丈天七報仇才來這裏，但他來之前顯然已經掌握了讓軒轅北辰忌憚的證據，不然軒轅北辰不至於非要置他於死地，他雖然年輕衝動，但不至於傻到不知輕重緩急，只要他將手中證據帶回吞盧城，以姜虛靖的閱歷眼界一定可以判斷出事情原委，這樣陸正完全可以達到為師報仇的目的，但最後他並未回去，而是來了這裏，只能說明在這有更重要的事情……除了你們兩個的安危，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能讓他如此選擇的理由。」

    柳依依怔怔聽完，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在蕭太一和四怪的目光注視下，她猛地站起身來，幾乎是吼了出來：「是南陽子！是他告訴我們……」

    「呵，沒錯，你終於想到了。」蕭太一點了點頭，神色複雜：「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也見過他，但是看不透……他的身份來歷，絕不止表面那麼簡單，查不到來路，查不到真實身份，好像突然卷進來一樣，但這件事情，如果沒有他插手讓你們來這裏，那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南陽子，南陽子……」柳依依開始反覆咀嚼這個名字，目光之中漸漸多了一些凌厲殺意：「這個老東西，我早該宰了他！當初陸正被海妖擄走就有他作祟，現在居然又來害他！」

    蕭太一道：「我懷疑他和魔教中人有些瓜葛，這次回去正好順着這條線索查上一查……哼，敢連老夫一起算計，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要回吞盧城？」柳依依微微鎮定，遲疑道：「我想去找陸正……」

    蕭太一輕嘆一聲，道：「他現在是眾矢之的，身邊又跟着那個女妖王，生死之事尚不明確，你再去找他，和他一直糾纏不清牽扯不斷，只怕會被他連累的。」

    柳依依搖頭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坐視不理……現在有你擔保，起碼道清門那裏一定會相信這件事情的真相，我聽說他們已經派了首座和弟子前來處理此事，我們不如等一等他們，到時也將這些事情如實相告，以你的身份他們自然不會不信，那時我再留下和他們一起找尋陸正，你迴轉吞盧查查南陽子的事情……」

    蕭太一沒有反對，沉默片刻後說道：「你既然提出修習『紫光玄元道』的事情，那總要留着自己的一條小命才是……南疆那裏，多加小心罷。」

    等同於同意柳依依提議的蕭太一屈指微彈，一抹閃爍着細小蠅文的紫光筆直飛向柳依依，等她伸手接住，蕭太一再次開口：「這是『紫光玄元道』的入門功法口訣，你先領悟貫通，什麼時候體內生出了紫蓮我再教你施法之道。」

    迎着嶺南四怪的炙熱熾烈目光，柳依依笑嘻嘻將紫光覆在額頭上，等到腦海神識中將紫光化成一篇完整修行功法，她才睜開眼睛吐出一口綿長氣息，然後想着蕭太一拱了拱手，摸樣有些滑稽，臉上卻是認真極了的樣子：「多謝……一定不負重望！」

    蕭太一勉強點了點頭，再無言語，這件傳功授法事情，看起來似乎完全是柳依依佔了天大便宜，但平心而論，聰慧機敏如她，能夠揣度出老頭的心思，殊不知蕭太一心中對於收徒一事比她想的更為急切在意。

    紫光玄元道是他年輕時候無意間得到的一部上古神通功法，百年修習方的精髓，往後兩百年便是他名揚天下威震四方群雄的時代，細細算來，這三百多年的長久歲月已經接近了舉霞飛升之下的修士壽元大限，若是再不找尋一名合適弟子，只怕這門上古神通術法就要斷送在他的手裏，在這最近數十年間的獨自辛苦奔走中，絕頂根骨天賦者倒是也有獲獵，但性情悟性卻多有不足，也有兩三次在中土門派廣收門徒時候遇到了滿意人選，但任他一向行事古怪肆意妄為的性格也着實做不出上門搶徒弟的事情，最後一次機緣之下收了一個不錯徒兒，但可惜自己一時心急，強行灌體輸法，那名年僅十幾歲的可憐孩子沒撐過一炷香時間便爆體而亡，如今想起，他依舊後悔不已痛心無比，時至今日，除了勉強入眼的嶺南四怪，他門下依舊空無一人。

    柳依依出生北海仙天，作為碧煙紗的親傳弟子，如今又被派出宗門行走天下，其背後深意內涵尋常人自然不懂，但任誰也能察覺出一些異樣奇怪感覺，蕭太一算是極少數知道這其中隱藏用以的人，從初次見面驚艷於她的資質天賦，再到後來有些欣賞喜歡她的性格，現在看來，這個時有嬌蠻耍橫還有些喜歡無理取鬧的丫頭，在骨子裏還有不少狠辣果決的瘋狂性子。

    「罷了，傳她便傳她吧！」蕭太一心中嘆息：「孑然一身，倒也再無羈絆牽掛心愿。」

    火苗跳動的夜晚就這樣沉就下去，除了另有心事的柳依依和蕭太一，那邊的嶺南四怪在一番眼神交流後將滿腹牢騷話語都化作了無奈嘆息。

    夜色正濃，篝火烈烈，一夜再無他話。

    （先給大家拜個年吧，雖然有點晚，但還是說一聲新春快樂~~忙忙碌碌的春節算是過去了，慢慢恢復正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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